做她的臣(重生) 第19节

  到底是不过十七岁的少年人罢了,一时急功也是有的,毕竟也是她亲手培养了许多年的人,看他这样到底是不忍心。
  “嗯,不早了,今日你先回去吧。”
  话毕,他却还是站着不动,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挣扎着不想走,却又怕继续站着惹她生气。
  眼见着他眸中的湿意越来越重,她微微叹了口气,道:“你愿意教自然是最好的,这府中如何有人能比的上你?”
  这府中论才学,他当之无愧,她也是想安慰他一下,谁知她不说倒好,一说他眼中的湿意反而夺眶而出。
  ……
  这下沈泠也愣住了,安慰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她不过是说了他两句,怎么就这么大反应?真是说也说不得,训也训不得。
  “殿下,阿行再不会叫殿下为难。”
  他红着眼睛看她,温顺地不像话。
  沈泠瞧着他的样子,颇觉头疼,恐开口再惹了他的眼泪,一时也没有说话。
  他见她不说话,也垂了头,弯腰抱起脚下的白猫,静默着立了半晌,而后一步三回头地往殿外去。
  他走后,沈泠也没了出去闲逛的心思,早早回了寝殿内室休息,合上眼,眼前总浮现出他那双红着的眼睛,小时候也不见他这样,越长大反倒是越爱哭了。
  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温行这个性子倒叫她不知怎么办才好,正是昏昏沉沉入睡之际,忽生想起,今日本想着正好他来,问一问他生辰有什么喜爱的东西,也被叶舟衡的事给搅了。
  罢了,反正后日就是他的生辰了,到时再问罢,若他真想要什么,就叫人去街上买了给他便是。
  一连十来日的晴天,却偏偏在六月初十这日下起了小雨。
  这日沈泠特意起了个早,本想着早些去落枫院去问了温行,雨却下个不停,瞧着雨势,街边的摊贩怕是也不会出摊。
  正想着把前两日在街边买的那个泥人娃娃给他送去算了,却又被来送信的侍卫拌住。
  是安宁公主府的信。
  沈栋府里的那些谋士都已招供,说是先前涉及此案的朝臣,若是也像那些谋士那样‘严查’下去,人数实在太多,恐伤了朝廷根本。
  沈泠看完不禁嗤笑,那些朝臣恐牵扯了自身,怕是已向沈俪投诚,所以沈俪这才向她出言要保他们。
  沈栋失势她自然乐见,但沈俪若想借此归拢人心,她又怎能助她。
  “去告诉她,东昭非我一言堂,大理寺卿也并非是我事事都能左右的,此事爱莫能助。”
  如今这个势头,沈俪日后必是她的强敌,无论如和,她也不能看她独大。
  思及此,她转身去了书房,她要再叮嘱叶奉尧严查那些涉案的臣子,此事宜早不宜迟,必要时也可使些雷霆手段。
  她将写好的信笺递给侍卫,办好这一切,也不过将将辰时,看了眼窗外依旧在下雨,雨势比方才还大了些,庭院里的深绿都看的不甚清楚,掩在雨幕中恍恍惚惚。
  现下雨大,落枫院怕是去不了。今日起的早,在屋中坐了半刻钟,便有些困倦。
  再醒来时,已将近正午。夏日的雨,来的急去的也快。
  骤雨停,清风和,院中又是莺啼蝉鸣。
  沈泠用了午膳,便拿着泥人娃娃往落枫院去。
  落枫院今日十分寂静,院里那颗枫树此时还是绿叶,被雨打的有些凌乱,这棵树这样粗壮,长的遮天蔽日的,竟也会被这样一场阵雨就搅得满地落叶。
  今日本就是为着温行生辰来的,她未去正厅,径直去了温行所居的东厢房。
  刚到门口就瞧见小厮端了饭出来,两碟小菜看着基本没动,那一瓯粟米也只去了小半,今日不是他生辰吗,怎吃的这样素淡?
  小厮端着饭碟出门瞧见她,忙行礼,“殿下。”
  本想问一句温行是不是身体不适,吃的素淡也就算了,怎的这也没用两口,就听见有些惶急地脚步声从内室传来。
  “殿下,你来了。”他声音轻润,听起来有些高兴,眸底的神色却杂乱难辨。
  待走到她身前,隔着很远便停下,又接着道:“还以为殿下不会再来看我了。”他眼中的笑意淡了,看起来有些落寞。
  只是落寞地神情转瞬即逝,旋即他便又弯起眼睛,试探着又往前走了一步,不说话,只那一双漆黑地眸子盯着她,不知怎么她莫名觉的他眸底透着些劫后余生地庆幸。
  沈泠瞧着他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心下稍安,“说什么胡话,你是我府中人,今日又是你的生辰,我怎会不来。”
  “殿下还记得。”他眸中笑意浓,又往前迈了一步,如往常那般,与她之间不过一步之遥。
  他与她站的近了,她就只能仰头看他,还是觉得有些费劲,想往后退一些,又想起往常他亦步亦趋的样子,她退一步他就跟上一步,便也就站着没动了。
  “那是自然,这个给你,前两日在街上瞧见的,和你长的有些像。”
  说着就把那个装了泥人娃娃的盒子往他手中递。
  第20章
  他愣了一瞬,像是没料到她还带了礼物来,伸手接过,指尖悬在盒子上没有打开,又抬眸去看沈泠。
  他有些不确信,以往生辰,她都是送些金银布匹来,每年这日,他最期待的就是她去九曲院陪他用晚膳,她极少在九曲院用膳,平时来了也都是关照两句便走,但每逢这日,她都会陪他许久,没有温挣,也没有别人,就只陪着他。
  往年他从未期待过那些金银布匹,可今日凌晨,他从月未落便等着,想着她还会不会派人来送那些东西,等到了月落,天色渐亮,日头出来了,没有人来。
  不多时,那刚冒头的日头又被云层掩住,有雨点下落,如他的心情一样,生出的那一丝希望也被乌云掩住。
  他知道她那日生气了,看到她生气的那一瞬他便后悔了,他怕叶舟衡来分得她的目光,但他更怕她厌弃他,哪怕是有一丝一毫的可能,都足以将他凌迟。
  那日回来,他便一直惴惴不安,又只能安慰自己,马上就是自己的生辰了,若她依旧送了东西来,就说明她没有厌弃他,这两天他食不下咽,好不容易熬到今日,却眼睁睁看着雨落,雨又停,可她没来,也没有让人再送那些东西。
  他去自己榻边,将枕侧的匣子打开,里面是她送他的那个糖人,那是她第一次送他的东西,那个糖人画的是她,那日他一眼就瞧出来了,回来后他自是舍不得吃,便放着。
  可是天越来越热,不过两日糖人就有想化掉的痕迹,他只能用腊把糖人封起来,虽然看的没那么清楚了,但好在没有再化。
  不知是不是他常拿出来看的缘故,拿在手中,即便隔了腊,那里面的糖人越来越糊,渐渐的都瞧不出人的形状了,他慌忙将糖人放下,锁在盒子里,不敢再拿。
  将盒子放在最阴凉地柜底,希望它别再化了。
  前日从沈泠那里回来,却控制不住自己又将那装了糖人的匣子拿出,打开匣子就只看着,不敢去碰它。
  今日落雨的时候,他把匣子放在了床头,明明是六月的雨,他却觉得有些冷,索性自己也缩进被子里。
  枕侧匣子里是她送他的‘她’,就像她如往年一般,生辰时陪在她身边一样。
  他安慰自己,这样也行,匣子里的也是她,可他的心却不由控制地下沉,直直坠入冰冷地湖底,冻的他浑身发寒。
  直到他听见屋外头,小厮向她行礼,他慌忙掀开被子出来,心也从湖底慢慢重归他的身体,是她亲自来了,冰冷的心来不及回暖就有几分雀跃。
  今日她虽未让人来送那些金银,可她未至晚膳便来了,来的比往年还要早,竟还给他带了礼物,不是那些温挣生辰时也会有的金银布匹,是真正的她给他的礼物。
  太好了,她没有真的厌弃他。
  悬在盒子的手指缓缓落下,抚去盖子上的两滴雨水,慢慢打开,里面是一个泥人娃娃,那娃娃头上也系着一条红带,他忽地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
  他将泥人娃娃拿出,小心捧在手中,动作有些僵硬,仿佛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生怕碎了。
  沈泠看他这样子,浅浅勾起唇角,他果然是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本想问他喜欢吃什么,便叫人去买了给他,但突然想起前两日他落寞地样子,她本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但此刻看着他不过得了一个小玩意儿就这样满足,就莫名觉得有些愧疚。
  于是,再开口话就变成了,“阿行,今日可有想做的事,我陪你去。”
  他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似的,就愣在那里。
  沈泠觉的他这样子看起来有点可爱,眼睛里也染上笑意,又接着道:“现下雨停了,要不要去街上走走?应该有许多摊贩在买吃的玩得小玩意儿。”
  他还是不说话,眼睛里一会儿震惊一会又疑惑,好像她说的话有多么不可置信似的。
  半晌,她听到他的声音,恍恍忽忽地问,“殿下,可以只带阿行去吗?”
  好嘛,虽然震惊,但还不忘提条件,沈泠倒是无所谓,便也就由着他了,只是她身后的粟玉气的不轻。
  她安抚了她两句,便带着温行往府外去,刚下了雨,地面还有些湿,她捡着路走,一会往左一会往右的,她身边的温行却全然不看路,只跟着她,她走哪边他就走哪边。
  她觉得有些好笑,又想起方才要出来时,都走到长公主府大门口了,他突然停住,一脸歉意地说要她等他一会儿,他小心地把那泥人娃娃放进盒子里,说什么也不肯带上,说是怕路上碰着碎了,快步跑着往落枫院那边去,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依旧是跑着。
  到她跟前时,他气息还未稳,刚落过雨的草木清气,混着他周身清冽的味道迎面扑来。
  “殿下。”
  一开口,他自己也愣了一下,那是藏不住的欣喜与悸动,他稳了稳心神,有些尴尬,眼神飘忽不定,又道:“殿下,我回来了。”
  憋了半天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不用他说,她已经看到了。看的出他很高兴,情绪总是能传染情绪的,沈泠心下也多了分愉悦。
  “那我们走吧。”说罢,她便转身往前。
  温行这次并未跟在她身后,而是走在她身侧稍微往后错半步的距离。
  此时,她看不到他,他也不再忍着,放任自己的目光就驻在她身上,她方才说‘我们’,这让他本就跳动不安地心,悸动地更加猛烈。
  他放任自己的目光在她身上描摹,以此来安抚自己这两日的不安。
  她眼中是十里长街车马如龙,是这世界的花月正东风。他眼中亦是他的明月与辰星。
  “阿行你瞧,这便是我上次买糖人的摊贩,可要一支?”
  温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摊位不大,上面摆满了各种形状的糖人,大多是些小动物,各个都做的惟妙惟肖,焦糖的甜香丝丝入鼻,那卖糖人的老伯瞧他们过来,也笑呵呵的问他二位可是要卖糖人。
  沈泠见他眼睛盯着那些糖人,也不等他答就对着卖糖人的老伯道:“老板,帮我们做两个。”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他补充道:“照着我们两个的样子做。”
  她转头去看他,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他在笑,一双漂亮的眸子弯弯,看来是很喜欢这个糖人了。
  很快两个糖人便做好了,他伸手接过,递给她一个,看也不看便将自己手里剩的那个往自己最里送。
  她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糖人,是照着温行的样子做的那个,头上那条发带十分醒目。
  她抬眼看他,却见他一脸无辜,依旧是眉眼弯弯的,仿佛
  根本没发现他吃错了。
  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糖人,好吧,其实是有点像的,她身上披了一条绛红色帔帛,他头上是一条绛红色的发带,或许是真弄错了吧。
  今日是他生辰,既然他不是故意的,这点小事就不计较了吧。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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