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她的臣(重生) 第4节

  他应该是在挂心兄长的身体吧?竟忘了谢恩。
  “你不必担心,我从宫中给他请了御医,现下已经大好了。”沈泠见他如此又补充道。
  温行却又低了头,长睫敛下,她看不清神色,半晌听见他道:
  “殿下竟如此费心。”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
  沈泠斟酌道:“那是自然,你兄长的身体自然是最紧要的。”
  这下他彻底没了声。
  正当沈泠准备起身去宴席时,又听他道:“多谢殿下赐的龟龄集,兄长体弱,多补补是应该的,温行这次在白洪山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倒是不打紧。”
  沈泠停住,抬眼看向他领口处延伸出来的鞭痕,睫毛颤了颤,“听闻你此次是被沈栋的人捕了,受了不少苦吧,日后长公主府会为你讨个公道的。”
  他敛着睫,“是。”
  他抬手,指尖触上她看着的那道鞭痕,“都听殿下的。”
  ……
  沈泠与温行回到宴上时,李振与他的几个副将正端坐于席上,却并未开宴。
  见沈泠进来,皆起身行礼。
  殿中舞姬刚好舞罢一曲,此刻又跳起了署宴赋,舞姿轻盈曼妙,伴随着鼓点如铮铮凯旋之音。
  沈泠示意温行入座,自己也行至主位坐下。
  “将军不必拘礼,请入座。”沈泠举杯,座下皆应。
  “诸位此番剿匪,除我东昭之瘤。实乃东昭功臣,不日进宫必得厚赏。”
  “老臣恭贺殿下,有殿下这番明主,是我等之幸。”李振复又起身向沈泠拱手。
  “臣等恭贺殿下……”殿中恭贺声不绝于耳。
  宴至将半,那几位副将皆有了醉意。
  温行今日破天荒的饮了酒,此刻正趴在案边,手里捏着酒盏,有几分迷蒙。
  沈泠皱眉,往日不见他饮酒,前不久刚受了伤,反倒是饮起酒来了。
  到底是少年人,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温行不胜酒力这她是知道的,不过两杯便倒在那里,眼睛倒还是睁着,眸中水光潋滟,脸颊微红,瞧着比女子还要娇上几分。
  沈泠无奈摇了摇头。
  瞧他有些困顿,兴致也不高,只以为他是在挂心着兄长,便让粟玉吩咐侍卫送他回去。
  温行随粟玉出殿,至殿门外又回头去看沈泠。
  只是那殿中灯火葳蕤,丝竹悦耳,舞姬影影绰绰隔在其中。
  欢笑阵阵,无人瞧见少年眸底的涩意。
  第4章
  宴至亥时方歇。
  沈泠留李振至书房,斥退侍女,仅留粟玉一人在门前守着。
  李振是长公主府的府臣,也是沈泠母家留下的可信任之人。现任朝廷四品武义将军。
  此次沈泠便是举荐了他与温行同去白洪山。
  房门将将掩上,李振道:“殿下真乃明主,所料之事无有不成。”
  沈泠有几分无奈,李振办事倒也稳妥,只是或许是年龄大了,在朝中浸淫的久了,嘴上免不了染上圆滑,这奉承之话,从她方才入宴至今就没断过。
  “李将军,白洪山之事究竟如何?”
  沈泠没有理会他的马屁,径直问道。
  “一切都与殿下事前所言相差无几,温行被捕时,臣也差点遭了他们的暗算,若不是殿下事先提点,恐怕是要折在那里了。温行被捕第三日,臣带兵去救,他果然并未在匪头手中,而是被羁押在我军密帐里,受了不少折磨……”
  李振事无巨细的讲述整个营救经过。
  “你是说他见到你时眼中有恨意?”沈泠皱眉问道。
  “殿下不必担忧,微臣初时也有些诧异,不过他那恨意仅是一瞬,而后便恢复如
  常了。想是他昏迷后刚醒,神智不甚清晰,乍然瞧见来人,把我当作折磨他的张榷等人了吧。“李振坦言道。
  紧接着又补充:“殿下放心,温行应该是颇信任微臣的,他被捕前不只一次叫我小心张榷刘贲二人,想来也是对他们敌意颇深。”
  白洪山是东昭国立国以来最大的匪窝,历经几代朝廷更迭,发展至今,势力遍布全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常扰的百姓不得安宁,叫苦连天。
  各地官府也频频上奏,朝廷也不是没有出兵镇压过,只是这伙山匪盘根错节,剿灭了几个分部,过不了两年就春风吹又生了。
  那匪窝的总部在白洪山,只是白洪山并非只是一个山头,而是十万连绵大山,丛林沼泽遍布,常年毒瘴弥漫,想彻底将他们剿灭,谈何容易?
  若不是如今民意积怨已深,影响到朝纲,东武帝也不愿兴师动众地去剿匪。
  上一世,沈栋剿匪之事闹的沸沸扬扬。山匪被灭了后数月,谏议大夫突然上柬弹劾沈栋,说那山匪头目现竟在我朝任命,还成了我朝一方将领。
  东武帝大怒,此事令朝廷颜面何存?本是要下令严惩沈栋,不知温行使了什么法子,最后只罚了沈栋在府中禁足三月,且这期间朝中事务他一概不曾耽搁,反而是上柬的那位朝臣不久后便被贬入狱。
  那谏议大夫是沈俪府臣,自那后沈俪便与沈栋剑拔弩张。
  她也是那时才知,原来他们兄妹二人也不像表面那样和睦。如今看来,那事不过是他们关系破裂的导火索。
  只是前世沈泠丧父丧母后在宫中孤苦无依,又深觉武帝并不像表面那样喜她。那时她只以为是因为自己与皇兄非一母所出的缘故,所以他与她之间才总隔着什么。
  故而从未想过去争夺,只想安稳度过一生。
  因此也没有去深究白洪山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在后来还是听府中下人议论,说还是大皇子更得圣心。犯下这样的事,还明贬暗生,竟将刑部也交由他管辖了。
  那时她并不知道,无论她再怎么小心谨慎,百般退让,东武帝父子都不会让她一直活下去。
  或许,在他们眼中,她早就是个死人了。
  书案前,李振还在陈述着白洪山之事的种种细节。
  沈泠也稍稍回神,还好今生她早早就为自己丰羽翼,赋铠甲,磨长剑。
  这四年多,除了救下温行二人以外,她也在朝中为自己铺了不少路。
  她本就是先帝嫡女,虽父母俱亡,母族势力渐微,但世家大族关系盘根错节,母族中残余势力尚存。
  那些势力虽不能直接助她颠覆这王朝,但如今她愿意站出来争一争,他们自然是追随她的。
  既然退让只有死路一条,那么此生她便与他们斗到底。
  此间事了,已是深夜,宴席早已散了,府内又重归寂静。
  碎花满落,夜凉如洗。
  沈泠自书房出来,几片花瓣砸落在她肩头,冷风一吹,头晕晕沉沉地,她拢了拢衣襟,脚下有些踉跄。
  刚才李振临走时问她,为何这样不信任温行?
  她没有回他缘由,她无法告诉任何人,上一世温行是沈栋的肱骨之臣。
  这一世,虽然是她救了温行,可上一世的一切历历在目,她必须要将温行与沈栋之间的关系斩杀个干净,方可放心。
  粟玉扶她回寝殿就寝。
  今日酒饮的多了些,得一夜安睡。
  次日,沈泠是被殿外的嘈杂声吵醒的,其实也不算早了,日头早就高悬。
  沈泠伸手撩开床榻前的帘子,外头日光照进来,晒在脸上,她眯了眯眼,觉得有些刺眼,复又松手放下帘子。
  缓了一会儿,抻了抻胳膊,起身问道:“外头是何事在扰?”
  侍女见她醒来,忙进内殿,奉一盏温茶,“回殿下,是挣公子与行公子,还带了许多书卷和些许衣物。”
  沈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
  是了,她昨日是答应了温行,让他二人迁居长公主府的。
  来的倒是快。
  沈泠接过茶喝了几口,宿醉的燥意下了些许。
  依旧是侍女伺侯梳洗上妆。
  今日无事,沈泠简单绾了个单螺髻,并未施粉,只淡淡涂了层口脂。她本就肌肤如玉,如此反而愈显剔透。
  依旧是着白衣,裙角衣边暗纹点缀,双臂挽着绛红色帔帛垂于身后,仿若将将出水的莲花,不染纤尘。
  打开寝殿门,就瞧见殿前立着的那人。
  熹光落在他身上,那双眸子在看见她时亮了几分。
  少年松风水月,当真是公子如玉,此间无双。
  “殿下。”
  温行轻声唤她,几步迎到她面前,眼睛里漾着笑意,星星点点。
  沈泠莫名被他的笑意感染,也浅浅牵起唇角,“怎来的这样早?这么多东西,怎不等本宫派人去接?”
  温行低头轻笑,“左右不过是些书卷衣物,并不劳累,殿下不必担忧。”
  ……
  不过一句客套话而已,她有什么好担忧的……
  正想问他温挣怎么不在,粟玉便从偏殿那边小跑着过来。
  还没到跟前,就听到她的声音,“殿下,挣公子在偏殿歇息。”
  粟玉矮身行礼后,立在沈泠身侧继续说道:“今晨殿下还未醒两位公子便到了,您昨日还未来得及赐居,奴便想引两位公子至偏殿稍歇。”
  沈泠瞧着粟玉一脸怒冲冲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也没有打断她,就由着她说。
  粟玉忿忿道:“挣公子倒是去了偏殿,行公子却非要立在这里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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