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说完这番话,她丝毫不带停留,一个闪身便向屋外躲去,恰好这时前屋有人扬声唤她,柳戚戚忙应了一声,身形极快地跑远了,怕流筝找她麻烦,只匆匆留下一句:“我这也只是好心建议啊,听不听随你,反正这是你的事情,你自己决定。”
  流筝看着她匆忙闪躲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摇头笑了笑。
  她望着外头明媚耀眼的日光,仿佛看到远处朦胧绵延的清丽山景,流筝看了一会儿,眼底盈了些柔软的笑意。
  ……
  日子又风平浪静过了一段时间,流筝知晓傅行每日都会来酒馆,却从未出去与他见过面。
  柳戚戚以为她要彻底与过去做割裂,倒是也不在她面前提起过去那些事,整日嬉笑着过日子。
  流筝恢复记忆那一日,两人亲手在院中的梅树下埋了一壶酒,只待酒酿成熟,便拿出来共饮。
  酒酿成熟那一日,两人亲手将那壶酒挖了出来,柳戚戚打开盖子,闻着酒的香味,享受得眯了眯眼,待她反应过来,才发现流筝望着这棵梅树好一会儿。
  柳戚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此时这个季节并非梅花花季,树上还未生出漂亮明艳的梅花。
  柳戚戚不知她在看什么,但莫名觉得她的神情比寻常要柔软些,便出声问:“你想什么呢?”
  流筝眼神有些怔然,半晌才回她:“……突然想起,我好像还欠一个人一壶酒。”
  柳戚戚懒洋洋回了句:“难为你还记得我,没事,今晚我们便喝了它。”
  她转身便抱着爱酒向屋中走去,没有留意到身后那人没跟上来。
  流筝望着这棵树,半晌,低声喃喃,“不光是酒,还有一个约定。”
  她的话语太轻,只刚出声,便散在了风里,没有人听见。
  她们的日子轻松自在,但不知为何,柳戚戚总觉得心底有些不安,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
  相比之下,流筝倒是平静许多,浑然不在意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只安安稳稳过好当下。
  江南的炎夏总是长一些,秋季短暂,日子渐凉,冬日来临时,新年的脚步也近了,院子里的那颗梅树也有了开花的迹象,柳戚戚那几日总觉得流筝不对劲,时不时便瞧见她午后站在梅树下仰头看,可她看来看去那颗梅树又没开花,有什么可看的?
  临近元日,柳戚戚也渐渐忙了起来,院中大多时候只剩流筝一人。
  那是很寻常的一个日子,流筝在午后推开房门,披着素袄来到梅树下,仰头看枝头的花骨朵。
  房门外有愈渐逼近的脚步声,沉重平稳,不是女子的脚步。
  流筝安静地站在树下,没有动作,面色平淡。
  脚步声在院门外停下,平稳清晰的敲门声响起,带着温和的节奏,不疾不徐,仿佛某种笃定的确切感。
  流筝依旧没有出声,抬起的眼睫却煽动些许。
  院门被人从外推开,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就落在耳边。
  有人走到她身旁,脚步声停下。
  流筝眼睫微颤,终于有所动作,偏头望去。
  熟悉的清隽眉眼映入眼帘,深邃的五官轮廓每一分一毫都与记忆深处那张脸重合,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嘴唇,他眼眸墨深,眸光淡淡落在她身上,仿佛在缓慢地逡巡她每一寸肌理。
  近身时,他身上披着的墨氅带着淡淡的冷意,仿佛千山万水,跋涉已久,终于寻到了自己的一方归宿。
  他挑起嘴角,微微冷峻的五官霎时温和下来,眼底尽是融融笑意。
  “某寻未婚妻已久,知晓她不喜天潢贵胄,便卸去一身累职,只身辗转各地,寻到她时,却听闻她正与人谈婚论嫁,流筝姑娘说,某是不是来得太迟了些?”
  日头正盛,流筝被这光线刺得眯了眯眼,他的五官轮廓在光晕中模糊,流筝抬头望着他,轻巧一笑,漫不经心挑了挑眉梢。
  “你寻未婚妻,找上我做什么?”
  男人温下眉眼,望着她的眼神柔软,含着无限眷恋,轻声道:“流筝姑娘,我不接受始乱终弃。”
  “我的未婚妻曾许诺过要嫁与我,最终却失了约,我便只身一人来寻她了,还望她念及往日旧情,在身边给我留个位置。”
  流筝也跟着笑了一声,饶有趣味道:“原来我欠你的,只是这一点?”
  男人低眉笑,眉梢尽染温情,“不瞒姑娘,她欠我的,的确不止这一点,不过不打紧,我既然已寻到她,日后便会等她慢慢还。”
  流筝站在树下,抬头看他,笑得眉眼弯弯,“那若是还不完呢?”
  谢修珩温声而笑,抬手将她揽入怀中,流筝的额头抵在他的肩头,感受到他怀里的温度。
  头顶是他温柔的低语:
  “那便用一生来赔我吧。”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考虑了很久,还是打算在这里正文完结,在我心中,男女主的感情到此刻已经算圆满了,但是后续会更新番外,正文里没写到的东西会在番外里写。
  感谢一路追到这里的小天使!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87章 主角番外
  柳戚戚想到谢修珩迟早会找来这里, 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是以,待她忙完馆子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回来时,看到屋中坐着的男人, 吓了一跳。
  还没等她做反应,谁料,那人四面打量了一眼这屋子, 垂眸淡声道:“你这屋子, 住你们两人, 实在委屈了。”
  柳戚戚心中怒火登时而起, 这屋子可是她一点一点按照自己的喜欢装扮的,她当即冷笑一声,“这屋子是比不上你那金碧辉煌的宫殿, 我这寒舍的确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流筝从里屋出来时, 看见的便是这一幕,深感头疼。
  “行了,你刚回来,怕是忙得一天都没顾上喝口水吧?快来尝尝这酒。”
  柳戚戚看见桌上的酒, 又瞧见流筝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这才洋洋得意地看向坐在一旁面色冷淡的男人。
  一碗酒下肚, 一天忙下来的疲惫也消散了些, 柳戚戚决定不跟某个小心眼的男人计较方才的事, 毕竟她知道, 她将流筝的踪迹瞒了这么多年, 那人有怒意也是正常的。
  她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面容促狭, “这不是我们前段时间才登基不久的新帝吗?怎么这么快就卸任了, 可是那皇帝不好当?”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也就敢从她嘴里出来。
  谢修珩不紧不慢地回,“你想知道?不如让镇南王世子拥你为皇帝,你当当试试?”
  柳戚戚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当即噤了声,“行行,我不说了,你们两人小别胜新婚,我退出,不打扰你们了,行吧?”
  她抬起桌上的酒壶,又给自己满上一大碗,这才心满意足地端着酒杯走了。
  谢修珩这才收起方才的神色,视线落在静坐一旁的女人身上,嗓音带着点几不可察的试探,“这屋子,看起来是有些小了。”
  不如跟他回去。
  流筝当然听得懂他的言外意,似笑非笑抬眸瞥他一眼,“怎么,人这才刚到,就想把我拐走?”
  谢修珩当即道:“哪里的话,即便要拐,也是夫人拐我。”
  流筝一时哑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乱叫什么?”
  谢修珩勾了勾唇,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流筝姑娘离开之前,可是答应过我一件事。”
  流筝自然地抬眼看他:“我记得,我答应你的事,应当不止这一件。”
  谢修珩看着她,半晌没说话,纵然已经知晓或许她早已恢复了记忆,但此刻真的听到她承认这句话,胸中情绪还是忍没住沸腾。
  他喉结上下滚动,再开口时,嗓音微哑,“抱歉,流筝。”
  流筝微顿,对上他洇红的眼角,一时有些好笑,“怎么忽然说这话?”
  谢修珩看着她,“离开前,我答应过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再受伤。”
  流筝垂下眼眸,“你不该生我的气吗?毕竟,是我骗了你。”
  那日将他打晕的时候,她是真真切切的想过,和他永远不再见。
  谢修珩捧起她的侧脸,凝视她的双眼,“我只是恨自己没有早些发现。”
  他应该早些明白,流筝不可能会弃自己亲人于不顾。
  两人初见时,她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冷漠,仿佛真的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
  他猜到了她没变,却没猜到,她会为此做到这一步。
  如果他早一点发现,能够提早处理好这一切,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流筝动了动唇,半晌,还是问出那个问题,“……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那个时候。
  她没有直白点明,谢修珩却明白她的意思。
  他笑了一声,身子往前仰,额头与她相触相抵,两人肩头的发丝垂落,交缠在一起,在昏黄朦胧的烛光中荡漾。
  他的嗓音低沉,却很轻,一字一句含了无数缱绻,“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我想,是我的错,没有早点发现你的异样,流筝姑娘再怎么坚强,那个时候也会撑不住;我在想,父皇死前说我算无遗策,但我却没能为你谋一条平安喜乐的道路,让你吃了许多年的苦,最后怀着那样难过的情绪离开;我想,流筝姑娘那么好,她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去,明明最该死的人,是我。”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