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我的人拦不了太子多久,此刻她身上的蛊毒已经发作,若再耽误一刻,后果你是否承担得起?”
楼主抿着唇,慢慢松了口气,将手中的长鞭给她。
国师挥着长鞭将她卷来,流筝被他毫不留情扯来,身上的衣裳被粗粝的地面磨破。
然而下一刻,鞭子被飞来的长剑砍断,铮然一声,剑深深刺入地面。
流筝被拉扯的身体停下,破布似的倒在地上。
溅起的尘土飞扬,将眼前的视线染得昏黄,她眼底逐渐模糊,没有力气再站起,耳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无数刀剑相冲的声音,她咳了几声,手腕垂落地面。
有一道身影直直冲她而来,双膝重重滑跪在她面前,闷重的声音响在她耳边,下一瞬间,她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搂住。
流筝缓慢眨了眨眼,视线顺着墨色蟒袍上的金纹蜿蜒向上,那张熟悉的面容落进眼底。
他面色沉痛,一双黑眸透着罕见的慌张,薄唇抿地紧紧的,仿佛丢失了独一无二的珍宝,是流筝从未见过的神色。
他的手臂搂得很紧,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仿佛在抖,流筝的心反而慢慢平静下来,在他的视线下笑出声。
“你来晚了。”
谢修珩搂着她的手臂收紧,下颚绷得极紧,低低地“嗯”了一声,“我来晚了。”
“我受了好多伤。”
“我的错。”
流筝轻笑一声,用最后的力气搂住他,脑袋枕在他胸口,听到他胸腔下急促不稳的心跳声,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她嗓音很轻,谢修珩贴近了才听到。
“谢修珩,我好讨厌这种感觉,”流筝望着头顶的天,周遭的一切声音、颜色慢慢离她远去。
“我想守护的一切,想得到的一切,都像个笑话。”
谢修珩在她闭眼前,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别怪奚奴,他已经做到最好了。”
谢修珩怕弄疼她,微微松了松手臂,将她轻轻摁入怀里,绷紧的下颚抵在她头顶,闭了闭眼,嗓音很轻。
“我来晚了,让你受了好多伤,是我的错。”
“流筝姑娘好坚强,撑到了最后,没关系,现在可以睡了。”
他睁开眼,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吻在她眉心,知道她听不到,却还是一字一句道出来,“我不会让你想做的那些成为笑话。”
“知道了,我不会怪他。”
隔着一段距离,国师眼神落在两人身上,马蹄声在耳边响起,他眯了眯眼,循声望去。
训练有素的一队士兵立在不远处,走在最前方的人一身玄色衣装,稳稳端坐在马匹上,身姿挺拔,手中握着佩剑。
国师眼底的平静散去,墨色的眸子情愫深重,望向眼前的人。
男人立在马上,眼眸微眯,神色冷淡,“我该唤你容大人,还是国师大人?”
“你说呢?”
“——容辞。”
容辞收起手中的长鞭,笑容平淡而疏远,“魏太子今日匆匆赶来,某有失远迎,实是抱歉,还望体谅。”
魏太子轻轻扯了扯唇,余光落在不远处倒下的女子身上,眼底的神色骤然冷沉,“孤倒是可以恕你无罪,但你出伤重伤孤的皇妹,此罪怕是难以赦免。”
国师轻轻挑起眉梢,饶有趣味地望向他,“皇妹?太子是否认错了人?”
他慢慢道:“可莫要弄错了血脉,牵连了无辜。”
魏太子眯了眯眼,周身气势骤然冷下,“孤有没有弄错,倒是跟国师无关,只是今日以下犯上伤害大魏公主这件事,确是与你有关。”
他抬手,厉声道:“来人,拿下!”
侍卫手握兵器冲上前,却被横扫而来的鞭子毫不留情挥开,下一瞬,周围烟雾四起,众人视线皆被阻挠,咳嗽声接连响起,等烟雾渐渐散去时,眼前早已没了两人踪影,侍卫们拿不定主意,纷纷看向马匹上的男人。
他的眼神落在前方,看着烟雾中,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怀中抱着一个女子,稳稳地走来。
谢修珩抱着流筝疾步向前走去,却在经过他被长剑拦下。
魏太子第一眼便认出来眼前的男人是何身份,只是他对陈国之人向来没什么好感,眼下看见流筝遍体鳞伤躺在他怀中,嗓音更是冷硬,“将她给孤。”
谢修珩淡淡瞥他一眼,“殿下,您不远万里赶来,理应是陈国的贵客,但是您别忘了,此地不是您的大魏。”
魏太子眯眼,气势乍然冷下,面前的男人不慌不乱,怀中的人已经睡去,他便不再收敛身上的寒意,冷沉的眸子直直盯着魏太子。
“此前大魏待她如何,魏太子应当比孤清楚。”
他冷淡扯唇,望向魏太子的一双寒眸没有丝毫感情,“比起方才国师所为,可不遑多让。”
他扫过面前挡着的一众侍卫,“若是太子不希望自己的皇妹再受伤,便让你的手下都退去。”
谢修珩低眸,看向怀中无知无觉睡去的人,嗓音轻了许多,“她醒来时,应当不希望第一眼看到的是你。”
魏太子冷眼盯着他,手中握紧的长剑泛着寒意,目光落在他怀中的人身上,当机立决,“收手。”
谢修珩抱着流筝向前走,经过他时淡淡留下一句,“还有两个孩子,应当跑得不远,若殿下不想您的皇妹醒来伤心,务必确保他们的安全。”
直到面前的人影迅速消失在眼底,身后一直默立着的侍卫上前一步,“殿下,陛下的旨意,是将公主尽快带回。”
魏太子冷眼扫过去,“没看到孤的皇妹受伤了吗?”
眼看着谢修珩的人就要消失在眼前,他不耐地“啧”了声,“你带着一队人去寻那两个孩子,其他人,跟上。”
侍卫只得低头,领命。
……
楼主借着烟雾遮掩,护着身侧的男人离开,直到跑的远远的,眼前再也看不见那队人的身影。
第77章 公主
楼主将手中的鞭子狠狠一甩, 转而看向身侧的男人,嗓音微冷,“你怎么赶来了?”
国师淡淡瞥她一眼, 眼底有深意:“我若是不赶来,今日她会是什么结果?”
楼主握着鞭子的手用力攥紧,面容微冷, “即便你不来, 我一样可以完成。”
国师意味深长一笑, “真的?你今日这么生气, 究竟是因为没能带走流筝,还是因为流筝因你我受伤?”
楼主避开他的视线,看向手中的鞭子, 染了血迹的部位在阳光下极为赫然, 她垂下眼皮,“这是她应得的。”
“你知道就好,”国师收回视线,看向不远处他们离开的方向, 嘴角有浅淡的笑意,“我们精心策划了这么久, 费了多少心思, 才有今天的结果, 你难道甘心将这一切都毁了?”
楼主眼神微变, 眉心压下, 抬眼看他:“我自然知道这些。”
“那便将你现在的情绪收一收, ”国师勾起嘴角, 眼神冷淡, “你今天泄露了太多不该泄露的。”
国师周身气质冷淡, 目光落在面前神情微怔的女人身上,转身离开前,给她留下最后一句话,“看到她受伤的那一刻,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知道流筝和她长得很像,但你心中究竟想的是谁,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
脚步声在耳边渐渐消失,楼主伫立原地半晌,抬起来自己的双手,鞭子上的血染到手心中,然而透过这血色,她看到的却是一双清冷而平静的双眼。
直到血迹干涸,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在发颤。
她想,最初看向她的那双眼睛,并非如今这样的神色。
……
马车在路上疾驰,谢修珩看着怀中的人,一遍又一遍抹去她额角沁出的汗。
流筝细细的眉头蹙起,额角的碎发被汗液浸湿,紧紧贴在皮肤上,她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也紧紧闭起。
谢修珩将她抱在怀里,只觉得她整个人轻得不可思议,他看着她苍白的唇色,忍下心头泛起的密密麻麻的疼痛,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咬紧自己的下唇。
垫在她身下的手逐渐湿润,流筝整个人紧紧缩在他怀里,手无意识地攥着他的衣襟,浑身小幅度的颤着。
谢修珩闭了闭眼,将头抵在她脖颈间,低声道:“流筝,很疼吗?”
没有人回应,流筝陷在昏厥中,完全听不到他的话。
可即便是她清醒着,也绝不会说出疼一字。
耳边有愈来愈近的马蹄声,声音停在马车旁边,谢修珩没有抬头,却听车窗被人敲响,不大耐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喂,谢修珩,我说你要带我妹妹去哪?”
谢修珩眼也未抬,目光仍关注着怀里的人。
魏太子等了半晌,没等到他的回应,面色稍有不悦,皱了皱眉,直接翻身下马,抬脚踏上了马车。
他正要开口诘问马车里的男人为何不回她,目光落在流筝身上,面色倏地变了。
“长生蛊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