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尉迟恭皱着眉,略微不耐烦道:“说重点。”
  郭荣一顿,垂放在桌案上的手握紧,忍下怒意道:“传闻苗疆有一种蛊,名为长生蛊,能生死人肉白骨。”
  尉迟恭盯着他,“就因为这,你就猜测这种蛊真的存在?”
  郭荣抬头看着他,“自然不是,你可知,为何民间传言说她没死?”
  “为何?”
  郭荣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因为,魏后薨逝后,她的尸骨一夜之间荡然无存,至今没人能找到。”
  房顶上,流筝的心莫名一紧,她蹙着眉头,手抚摸上自己的胸口,不知为何,总觉得那里方才溢出一丝疼痛。
  然而她没分出心细深思,只是震惊于方才所听到的一切,皇帝令人研制长生蛊的事,究竟有多少人知道?陈帝一向威名在外,治国有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背地里偏听偏信这种危言耸听的言论?
  流筝只觉得思绪一团乱,她原以为自己只需要为雾影阁做事,期满便可脱身,然而今日看来,雾影阁跟皇廷有关系?楼主跟皇宫里的人有关系?如果这样,她为雾影阁做的所有事情……最终都与皇宫脱不开身。
  流筝忽然油然而生一种,惶然之觉。
  她一手攥着房瓦,骨节泛白,然而下一瞬,下面却传来一声惊呼。
  “你、你是谁?”
  流筝低眸看下去,对上一个奴婢的惊恐的眼神,她手中提着的灯笼豁然掉落在地,人也紧跟着后退几步。
  “来、来人啊!有刺客!”
  流筝心中闪过不好的念头,起身欲逃,然而她尚未转身,后背忽然一凉,身后传来一道凛冽的杀气。
  流筝敏锐旋身躲过,然而她没脚还未来得及落地,另一边骤然一根银针闪过,无声无息刺入她的右肩。
  银针细微,仿佛杀伤力极小,然而流筝却在刹那间骤然从高处坠落,身子直直倒在地上。
  她闷哼一声,捂住失去知觉的右半边胳膊,踉跄着起身。
  拿着火把的众人赶到时,原地早已不见刺客的身影,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书房里的两人听闻外间的声音也忙跑了出来,尉迟恭看了眼围在眼前的众人,起身跃上房顶,看到那块被人拿开的瓦砾。
  他看着底下的郭荣,面色黑沉,“这便是你们候府的防卫吗?”
  他跃下,走到郭荣面前,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老侯爷,我且告诉你一声,方才我们两人谈话牵扯到的事情可不少,若是被那刺客宣扬出去,皇帝要是降下来罪,莫要说你,连我和二皇子都要受牵连!”
  郭荣闻言,心中慌乱不已,然而面色却维持着镇定,冷沉道:“派所有人给我搜,一间房子都不要放过,若是抓不到那刺客,提头来见。”
  他看着眼前侍卫离开的背影,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身影。
  ……
  流筝捂着肩膀,听着外头的声音渐渐散去,痛苦地弯下身子。
  身上的冷汗不断往外冒,流筝的手在右肩上摸了摸,却什么也探查到,仿佛方才刺入她身体里的那枚银针不存在。
  她为雾影阁出生入死多年,经受过无数伤,但还从未经历过这样奇怪的事情。
  掷那枚银针的人……方才她只来得及逃窜,压根没能看到那人的面容。
  流筝忍下右肩上密密麻麻仿佛针扎般的痛苦,抹了把头上的汗,撑起身子。
  方才尉迟恭与郭荣才从这里出去,短时间内不会猜到她进入了书房。
  流筝直起身子,想去书房中央的桌案上看看那副女子画像,然而她刚迈出去一步,身子在眨眼之间下意识地紧绷起来——屋内还有旁人。
  流筝一手缓慢握上腰后的匕首,书房中安静得毫无声息,完全听不出有第二个人的呼吸,然而流筝相信自己的直觉,至少从出任务以来,她从来没有出错过。
  流筝眯了眯眼,朝一处角落看去,一手迅速拔出匕首,她已在雾影阁经受过多年的训练,拔刀拔剑的动作从来都是转瞬之间,然而她快,那人更快,仿佛预知到她的动作,那人在她的手刚握上刀柄时,身影已经快速来到了她身边。
  流筝的动作蓦地顿住。
  她的脖颈被一个冰凉的、锋利的东西抬起,那东西抬起她的下巴,紧紧贴在她的皮肉上。
  他身影高大,流筝的身材在女子中已经算出挑,然而眼前的男人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气势极具压迫性,纵然一字未语,流筝能感受到他浑身冰冷的杀意还有居高临下的打量。
  自黑暗中传来的,陌生的、冷漠地打量。
  流筝闭了闭眼,一动未动。
  她从前习惯于拔刀对人,此时自然能察觉到,眼前这人对她有满满的杀意。
  僵持中,她的身体一寸寸凉下来。
  黑暗中,那人的刀轻轻从她的脖颈划过,掠过她细细的锁骨和肩膀,最后抵在她的右肩上,不偏不倚,恰好对着她被插入银针的那一处。
  流筝蓦地睁开眼,盯着眼前的男人,清着嗓子,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阁下是谁,但请阁下放心,若阁下今夜愿意放我走,我可以当做从未见过阁下。”
  她开口的刹那间,抵在她肩膀上的那柄匕首骤然顿住。
  流筝感受到,眼前的男人好似在一瞬间,对她收敛了杀意。
  流筝皱眉。
  ……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下一章很甜很甜~
  第52章 吻
  流筝深吸一口气, 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他气势比方才收敛了些许,好似放弃对她的杀意,然而他手中的匕首却维持移开, 仍旧停留在她的肩膀处。
  匕首没有贴紧她的右肩,仿佛只是轻轻贴在那,然而流筝仍旧是被体内的那根银针折磨难耐, 眼前也逐渐开始出现重影。
  她晃了晃头, 咬牙让自己清醒。
  那人的手顿了一会儿, 随后握着那把匕首, 灵活地、漫不经心的从她身上拂过,又回到了她的脖颈,然而这一次, 那人却没有用锋利的那一端对着她, 而是动作轻柔地划过,仿佛风过无痕,然而流筝却觉得这比方才他拿刀抵着她更为难耐。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的动作, 是戏弄?
  刀尖顺着她耳边的碎发向下滑,流筝眯了眯眼, 趁着那人似乎微微出神, 动作快而利落地握上那柄匕首, 随后另一只手砍向他的脖颈。
  那人只怔了一瞬, 没有第一时间阻拦她, 反倒是将手中的匕首翻转, 将刀柄那一面朝向她, 而后另一只手快速握住她的手腕, 温热的触觉袭来, 流筝莫名一怔,那人已抬起手臂抵在她的左肩处,流筝连连后退,最终退无可退,后背直直抵在墙上。
  异样的气息袭来,她下意识偏过脸,正要攻击,那人却抬手抚上她的右肩,手指微蜷,抵了抵,流筝动作不由一顿,他反手击在她的后背上,银针被逼出。
  流筝唇齿间忍不住溢出一丝闷哼,右肩一瞬间无数针扎般的疼痛,她下意识就要向他劈去,却发现自己使不上来一点力气。
  流筝的心重重一沉——是那枚银针。
  那人好像察觉了她的不对劲,抬手触上她的肩头,微微一使力,将她的衣裳扯下,向流筝靠近一步,流筝只感觉右肩一凉,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下意识抬手打在他脸上。
  ——啪。
  他好似防不胜防,脸猝不及防偏过去,流筝也是一怔,没想到他竟然没能躲开。
  她扯好自己的衣裳,冷笑了声,“登徒子。”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流筝脑中骤然清醒,抬脚提向他,趁着这个空隙挣脱开,快步走向桌案,她正要去拿桌上那副画像,却有一只手先她一步取走,随后手一扬,将它扔进炭火中。
  流筝眼睁睁看着那副画像逐渐被火苗吞噬,抬脚就要上前抢过来,却被人摁住肩头停在原地无法动弹,流筝直视他,却被他点住穴道,动弹不得。
  流筝看着那副逐渐消失于世的画像,脑中绷紧的弦一点点断开。
  若是找到那画像上的人,她兴许就能找到自己父母的下落,兴许就能知晓自己的身份,她也许,还能查到雾影阁究竟在为谁做事,还有楼主的身份,然而现如今,这一切都随着这副画像一点点泯灭。
  流筝看着火苗溅起,将画像燃尽,只剩一堆余烬,她垂落在两边的手在颤抖,肩头的伤痛也清晰地提醒她——就差一点,还是,就差一点。
  她看着眼前的那道身影,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攥紧了,然而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眼前的男人比她还要愤怒。
  “……你到底要做什么?”
  屋内的轻响吸引来外面的人,门外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流筝咬破舌尖,让自己更加清醒,她的愤怒溢于言表,却连对面的人是何身份都不知。
  在门外的人推门而入时,那人陡然上前一步揽住她腰,纵身一跃,破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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