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马宝又昏死过去!
那鬼妓满意地笑了,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朝着男人福了福身,十分恭谨:“山君。”
这是完成任务在交差了。
以淫制淫,这可比她原来的剧本讲究,这男人手段真可怕,太邪了!还有他招来的这个鬼妓,是个什么玩意儿?!
陆灵蕴看男人对鬼妓挥了挥手,那鬼妓退回马宝身旁,和马宝一起消失在了案上的小瓷罐中。看起来他对马宝的报复还没完。淫邪成性的恶鬼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仅身体备受摧残,更是“诛心”,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马宝不开眼,“惹了山君的人”。
他是山君!
陆灵蕴想起周宅那桩诡事,雨浓发疯,嘴里喊得也是“山君”。
他是周宅的邪祟!
周宅的封印破了,所以他逃了出来,阴差阳错,马宝又惹上了他,他想教训马宝,刚好她也有此意,于是他就送来了邪门儿的鬼妓!
陆灵蕴质问他:“你这是报私仇?”
他反问:“怎么,你不解气?”
陆灵蕴说:“两码事!我的确想教训他,但你泄私愤却借我的手,未免过分!”
她生气了,一双漂亮的眼睛虽然带着火气,但看在他眼里依旧勾人!他是因为马宝惹到她身上,他才发怒,而她显然还没意识到,鬼妓口里“山君的人”是谁。
她已经忘了他。
她以往对他既温柔又纵容,既狠辣又决绝,过往犹如烈火灼心一般,让他想来又甜又疼,进退不得。
他眸色变得幽深,似带着不甘欺近她。陆灵蕴发觉他意图不善,举剑想拦,但右手的剑都没抬起来,手腕便被一道力气禁锢住,继而便觉得唇上一凉,他竟俯身亲她!但他毕竟不是实体,这触感有些不实,像是雨滴落在唇间,一丝微凉后,仅留下润泽的余韵。
可他的脸近在咫尺,望着她的眼神依然炽热,声音响在耳边,像是叹息:“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种对面是周中阳的错觉。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后撤一步说:“你再放肆我就不客气了!”
但她心里知道,真动手,她多半讨不到便宜。
对面的人没有再动,只是静静望着她。他见过周中阳吻她,她可不像眼下这样抗拒,他让她闭眼,她就乖乖闭了眼,她似乎还呢喃了一句什么,他没有听清。那个漫长而又缠绵的吻,每一秒对他都是煎熬,倒也不是恨,他能恨谁呢?大约只是铺天盖地的遗憾和不甘吧,堵得心里涩涩的疼。
“果然是喜欢他的。”他喃喃一句,像是给她的感情下结论,又像是不慎严重的埋怨,还透着对他被嫌弃的心疼。这语气听在陆灵蕴心里,竟有几分异样,好像她是个负心人,有愧于眼前人。
她也承认从头至尾,他对她并未展现出危险,所以她也并没像面对未知邪祟一样全神戒备和对抗,但抛开他这张十分熟悉而又亲近的脸,他实在是一个陌生的……邪祟!
她心里的疑问不解,再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周中阳这么像?”
“但你依然分得清楚。”
“当然!你们只是脸像而已,秉性并不相同,他可不像你这么邪!”
似这种以淫制淫的招数,她相信周中阳是做不出来的!
他摇摇头说:“他生逢盛世,又家世显赫,众星捧月之下,自然不需要去用尽手段虎口夺食,也不会明白被人追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绝!”继而画风一转,说道:“但他是个生意人,尔虞我诈也是常事,不过是沾了这世道安稳的光。”
他这话说得沧桑,还透着些可怜,陆灵蕴的凌厉不自觉减了几分,说道:“你对他,似乎很了解?”
他笑了:“了解,也不了解。他出生也许不是必然的,但这世间既然要有这么个人,他生在那座老宅里,却是一定的。”
“为什么?”
他沉默一会才说:“因为我在那里……曾被封印在那里。”
陆灵蕴怔怔的:“你是……”
他望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我是齐修,你要记住,我叫齐修。”
【作者有话要说】
玉历宝钞和金科辑要的内容实在就是这些,相关字眼已经修改,还请放过[合十]
第24章 入心
齐贤正己, 修身立德,齐修。
陆灵蕴望着眼前邪魅的身影,觉得这名字训诫意味好足。
她问他:“你怎么会被封印在周宅?”
齐修眼里闪过一抹痛意, 声音发沉道:“因为我做错了事,修行之路被她斩断,肉身被毁, 七魄散尽, 命魂不存, 天地二魂被封印。如今天魂也已转世, 与我再不相干,只留一缕残识,你房里那枚玉牙, 便曾是我的宿体。”
他神色哀伤, 说得自己惨兮兮,陆灵蕴心里莫名揪了一下。
能修得阴神出窍,虽不算大成但已属不易,却生生被斩断。三魂七魄中, 肉身既然没了,七魄会最先散去, 继而是体内的命魂消散, 天地二魂常在身外, 身死后天魂会回归天路, 是否转世要看机缘, 地魂则带着主魂的因果报应回归地府, 进入是非之地。即使再转世, 又将是另外三魂的重组, 与此世无关了。往日种种恩怨, 便尽数烟消云散,仅留业报随身,衍化出新的机缘。
他是残留不肯归去的地魂,带着前世修为的阴神,而周中阳,是他已经转世的天魂。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个已然忘却因果,另一个还陷在前一世的业障里。
陆灵蕴问他:“是谁封印的你?”
他怔怔地望着她,眼尾潮湿,良久才说:“云爻。”
云爻,她那个遥远的仿若传说的祖师,亦正亦邪,曾传下来一些诡谲道法,却几乎都已失传,但宗谱上却从未有过她的名字。
齐修自说出这两个字后,眸光更为幽深晦涩。云爻这两个字,在他心里默念过无数遍,再出口竟然发烫发涩,心里某一处很疼,可是又空落落的。
眼前的姑娘,一如他转世的天魂,虽然一颦一笑与云爻别无二致,但终究不是她。他即使再恨再爱,再是想念,也不可能再见到她了。他被她用一道符、一把剑困了千年,他不知道她之后去了哪里,是什么际遇,是否平静,有没有想过他,又是什么时候羽化六道。
他心里钝钝的疼。
随后又像是自我安慰般说:“我其实不该怨她,她原本可以让我灰飞烟灭,像这世间从未有过齐修,可她没有。”
不管是对他修行不易的一丝悲悯,还是依然残留着对他的情愫,她终究还是手下留情了不是吗?
他眼里泪光闪烁,陆灵蕴看出来他在强忍,下意识伸出手去想帮他擦,却意识到她根本触碰不到他。
齐修望着她悬在半空的手,眼里的泪终于掉了下来。昔日耳鬓厮磨,如今竟连一个亲近的触碰都做不到了。
见他哭,陆灵蕴眼圈也红了。
她其实并不了解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的哀痛让她难过。从他看她的眼神,温柔的,戏谑的,痴迷的,哀怨的,以及他那些话和他对马宝的报复,她也猜到了,她是被他当做了云爻。
但她终究不是她。良久她才说道:“如今你自由了,可以不必留在这里。”
他望着她,喉结滚了滚说:“可是你在。”
“我不是云爻。”她狠着心说道。
“我知道。”他声音很轻。
她没再说什么,四目相对,他眼里都是眷恋。
最后是陆灵蕴错开视线,望向了案台上的小瓷罐。
他的报复还没完,她问他:“对马宝,你还打算做什么?”
“都听你的。”大概还陷在对云爻无所适从又贪念的情绪里,他的回答很乖,已没了最初自作主张的霸道。
陆灵蕴问他:“那个鬼妓,是什么来历?”既然知那是个邪物,她便不能不问。
“它是历代淫邪横死的怨魂所化,因被禁锢又无人超度,时间久了便聚结成妖,或男相或女相,并无常态,靠吸收其它淫邪魂魄壮大。如果马宝并无悔意,鬼妓便是它的归宿。”
陆灵蕴心里一惊,他还真是狠。他眼里似乎没什么规则,譬如鬼妓这种邪物是否应该存在,就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他只是则其而用。
但她不得不管。鬼妓的形成,还是与周宅的那道禁锢有关,和云爻有关。
她又问:“雨浓和周照奇中邪,也跟它有关吗?”
“是。”他回答的毫不隐晦。
“它听命于你?”
“我不拉山头,它只是怕我。我虽不能让它往生,但可以让它再没有机会往生。”
“不是就好。”她还真担心他拉帮结派成为一众鬼首,又问他:“它为什么没走?周宅应该肃清了才是。”
“因为它欠了我一份恩情,现在算是还了吧。”
“除了它,还有谁没走?”
“没有了。”
他想起那日在井底,虽是眼前这个姑娘开启了超度法坛,但行法的分明是云爻,那样强大的气场和愿力,召引十方无鞅亡魂救拔出苦海,泛泛之辈,谁又能留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