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之前的小朋友多了嘲笑她爸爸的材料,小妹妹不能用以前的理由反驳,只好放弃论据,坚持自己的论点:“我爸爸就是比你爸爸强!我爸爸就是比你爸爸好!”她这样不说论据只说论点,听起来很像蛮不讲理,然而她的指甲和牙齿帮助她武力说服了一些小朋友。老师见她这样不讲武德,批评道,“你都快赶上你大姐小时候了。”
要说淘,还是谷翘小时候更淘一点,不过她始终是能文斗就绝不武斗。她热衷于跟那些质疑她不是爸爸亲生的孩子分享神话故事,仿佛她不足八个月出生和哪吒三年才降生一样,都是区别于凡夫俗子的神迹。因着她确实胆子大,小小年纪就敢爬到村里最高的树顶上嚼奶糖,站着荡秋千是孩子里荡得最高的,跟斗也翻得很漂亮,最大胆的男孩子都被谷翘唬得一愣一愣的,把难得吃到的糖果上供给谷翘让她多讲一讲她前世是做什么的。谷翘也很不容易,吃了别人上供的东西,只好绞尽脑汁眨着大眼一天天地给亲爱的同学们编神话故事。
小妹妹被老师这样讲,只以为是夸赞,都是她大姐姐教给她的,她可不得跟她大姐一个样么。
那次陈晴打趣小妹妹,问她想要个什么样的姐夫,小妹说一定要长得好看。其他人都笑了,只谷翘没笑出来,眼睛里倒有点伤感。
大片雪花往两人嘴上扑,再在对方的嘴唇上融化。不过谷翘是个地道的东方人,始终不能安心地在室外亲吻,尽管周围一片静寂,耳边只有雪落下的声音,她的一颗心却始终提着,像是吻别人的男朋友。她不像骆培因一身黑,可以和雪夜融在一起,她身上的黄成了这雪夜里的唯一亮色。
直到他们进到房里,外面的雪花仍在无休无止地下着。
谷翘在冰箱里搜捡一切能吃的,只搜集到了挂面和鸡蛋。每次谷翘跟骆培因说换她开车,他都说让她留力气回家做饭。骆培因开了十多个小时的车,赶上下雪,到市区时自选商场已经关门。买不到菜,谷翘留足的力气只能去煮挂面。
期待了十多个小时,等来的只有挂面。
谷翘对着骆培因抱歉地笑:“如果我现在对你说,咱们只能吃挂面,你会不会很失望?”煮挂面的力气实在没有特意留着。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容易失望吗?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多的是机会。”骆培因话题一转,“你如果怕我这次失望的话,可以帮我再煎一个蛋。”
谷翘很慷慨地表示:“我可以给你煎两个!”
骆培因对谷翘煮的挂面格外买账。谷翘将这归结于他开车太辛苦,一个人饿到一定程度白水煮面也十分的美味。
坐在骆培因的位置,可以看到五斗橱上谷翘的家庭合照。照片上谷翘的两个妹妹都比他上次去她家时,大了一点,很明显,是在谷翘和他分手后照的。
照片上谷翘笑得灿烂。
谷翘并没注意到骆培因的眼神:“开这么长时间的车太累了,你应该让我跟你换一换的。”
“你真要怕我累,一会儿倒真可以帮忙。”
然而接下来谷翘也没帮到他的忙,碗也是骆培因刷的,他现在碗比第一次洗得好多了。
谷翘还记得骆培因第一次洗碗割破了手指,那样灵活的一双手偏偏在洗碗时笨得可以。
“咱们没见面的日子,你都拍了什么照片?让我都看一看。”
谷翘把相册拿来,骆培因一张张地翻过去,从刚分手后不久到现在,几乎每一张谷翘都在笑,照片里没有一丝一毫失恋的伤心。任是谁看了谷翘的照片,都能得出一个结论:分手分得对。
谷翘几乎有些心虚,这些显得她太高兴了。换位思考,若是骆培因分手后每张照片都笑得如此开心,她一定会认为分手正如他意。
然而骆培因对她有最基本的了解,谷翘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要笑的,越难越是要笑。真正让骆培因心里过不去的是谷翘一张不笑的照片,照片上谷翘正埋头看书。上面注明了日期,正是分手后谷翘官司胜诉前。谷翘身上的衣服也失去了往日的色彩,格外的素。
“这张是谁给你拍的?”
“陈晴。那时候我借住在她家。”谷翘怕骆培因忘记了陈晴是谁,特意做了补充说明,“陈晖的妹妹。你应该记得陈晖吧,你的学弟。”
骆培因当然记得,但并不是因为陈晖是他的学弟。
“你爸现在还撮合你和我这个学弟吗?”
谷翘惊讶之后马上否认:“从来没有的事。”
“你爸爸亲口告诉我,你和他定了亲,我当时想,马上就九十年代了,怎么还有人包办婚姻这套。”
谷翘从来就没听过:“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放心,我不会吃这种飞醋。但是你困难的时候在陈家借住,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我在你爸妈心里恐怕连你这个莫须有的定亲对象都不如吧。”
“不是……”
骆培因截住了谷翘的话,看着她笑:“有这件事在,你爸妈对我的印象估计比上次还要坏不少。你说我得做点什么才能挽回在你爸妈眼里的形象。这次你们家人不会把我从这房子里赶出去吧。”
”他们知道是我提的分手。”谷翘不愿她的家人误会骆培因,她向他们解释过。
“就像你今天在老四面前帮我澄清一样?”骆培因盯着谷翘的眼睛,直问到她的脸上,“你觉得这种澄清有用吗?遇到困难就分手,如果是我提的,说明我靠不住;如果是你提的,说明你当时认为我靠不住。以咱俩的交情,你都觉得我不能依靠。你家里人能对我有什么好评价?”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谷翘是个例外。
谷翘直视着骆培因,一字一字地说:“我从来——从来都没觉得你靠不住。”
“既然你觉得我靠得住,”骆培因揽过谷翘的肩,让她的头磕在自己的肩膀上,“那有事就来靠一靠。以后遇到困难需要找人帮忙,第一时间找我,就是对我最好的澄清。”
骆培因抚摸着谷翘的头发:“我其实很希望你来靠一靠。”
谷翘的头靠在骆培因的肩膀上,两人一起看过去的照片。骆培因从谷翘的照片看他不曾参与的那些日子,她胜诉了,她开了第一家店,又换了一间更好的店面……他边看照片边根据谷翘嘴角笑的弧度猜测她当时的心情。
凑巧的是,他每次都猜对了。翻到其中一页时,骆培因毫无防备地看到了他和谷翘的合照。
这张照片照得实在太过随意,跟后期故意上了色似的。骆培因一贯不喜欢拍游客照,可那天在他出生的城市,谷翘拉着他拍了一张。那是他俩唯一的合照。两个人都有点傻气,谷翘那天不知是害羞还是冻的,两颊酡红,气色看起来格外得好,好得像是七十年代宣传画报上乡下开拖拉机的姑娘第一次进城。
骆培因把这形容说给谷翘听,谷翘哼一声:“你这么形容是真想夸我吗?”
“咱俩在这照片里很般配,你不觉得吗?不过幸亏咱俩又在一起了,别人看到照片里的我,恐怕会怀疑你看人的眼光。”
谷翘没让骆培因再说下去,主动堵上了他的嘴。窗外的雪无休无止地下着,谷翘克制住了本能的羞涩,以一种完全不熟悉的方式去要他。
第148章
◎年夜饭(新增七百字)◎
窗外雪扑簌簌地往下落。
骆培因想起他小时候新加坡的冬天,雪是看不到的,只有东北季风从南中国海奔袭而来,将整个城市浸泡在一片潮润之中,绵长、湿黏。在这样的天气下,他格外想家,甚而想念干燥的寒风,和漫天的大雪。他想念的也不算是自己曾经的家,更多的像是文字影像描述里对家的描述,一个抽象的概念。
后来他和谷翘分手后,再去新加坡,一切想象都变得具象化。在赤道边缘想起谷翘递上来的半块红薯,寒风拂到人脸上,干燥如砂纸,她嘴里哈着一团白气,把她嘴角的笑都给遮盖了……在热带,并不需要她掂着脚围上的围巾和她成包送人的手套。在完全用不着大衣的热带冬天,每场想念都遥远而无用。
谷翘伏在他身上,把他身体里的火热一点点挤进自己的身体里,她不是个被动的人,这样主动还是第一次。起先骆培因只是逗她,“我比你老,又开了十多个小时的车,你不是总说想要帮我的忙吗?”谷翘这次并没出尔反尔,反而压制住了本能的羞涩去亲他,她亲得很温柔,像是亲一个无家可归需要她关怀爱护的小猫或小狗,反正不是一个对她有绝对体力优势的人。
她的手指也很温柔,不断抚摸着他的脸,只有戒指硌在他脸上,显得硬了一些。而他回给她的抚摸和亲吻都格外热烈,骆培因贴着她的耳朵问:“你要我么?”
她要他,无论从哪一方面。但是,她并不懂得在他太累的情况下如何“要”他。
在骆培因的注视下,谷翘无法掩饰她第一次的紧张笨拙,她蹙着眉,鼻尖浸着汗,一点点让两人的接触变得越来越深,努力把膨胀的火热安放到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