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但他好像并没有被她的目光所影响,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谷翘本来是打算元旦前一天走的,但她把时间改到了元旦,她买的元旦的机票。
  第118章
  ◎礼物◎
  作为交换,谷翘把邱爽所有传真过来的软件销售报告跟骆培因进行了共享,里面混杂着林海川的海报。
  直到现在,骆培因也认为软件专卖店作为流通领域,远不如软件增长潜力大,但是毫无疑问,国内近几年软件专卖可以成为观察软件需求和销量的窗口。做软件投资需要这么一个通道进行打通,提供全行业的市场报告,这是布局的一环。他对这个的判断,无关感情。
  在一堆数据里,骆培因翻到了林海川的海报。
  谷翘没来得及把这张照片抽出去,骆培因拿起这张混进去的照片,从左到右扫过去:“你预期销量多少?”
  “两万。”厂商预期是一万。
  骆培因低头喝了一大口咖啡,又看看谷翘,嘴角露出一点笑,谷翘及时捕捉到了骆培因嘴角的笑。他一定在想,这个女的从来不知道谦虚,总是把可能性估到最大。
  “表哥,你是不相信我能卖到两万吗?”谷翘这时才发现,她要的根本不是骆培因对她没有偏见。她也不要他对他所谓的“理智客观”,她要的是他相信她。如果是别人质疑,她只会想怎么说服对方,而不是动用情绪。
  谷翘压制住了情绪盯着骆培因,努力说服他,这个数字并非不肯可能。
  她的眼睛去寻找骆培因的眼睛,仿佛一个小豹子在死命盯住她的猎物。她直视着他那双半掩住锋芒的眼睛,脑子里汇聚的字从她嘴里一个个蹦出来。
  骆培因双手交叉任谷翘盯着,他没提醒她,她自以为瞄准的是猎物,实际瞄准的可能是猎枪,瞄准的同时也在被瞄准。
  被这么盯着,骆培因变换了一下交叉的双腿,他看着谷翘,目光收窄再收窄,连她那饱和度过高的衣服都成为背景,他只注意到她的脸,他从她的眼睛扫视到她的嘴唇。
  每一寸,每一寸都含着无限斗志。
  等谷翘说完,骆培因才低头看了下表:“今天就谈到这儿吧,剩下的咱们明早再谈。”
  谷翘在这方面很佩服她的表哥,连续几天都在同一时间结束对话,并不早一秒。她并不满足在此时结束,很想要揪着他的领带,按着他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让他继续听下去。但她抑制住了内心的想法。
  骆培因问她:“你要留下喝一杯吗?”
  谷翘停顿一下:“好啊。”
  “喝点儿什么?”
  “威士忌。”她记得她当年喝巧克力奶的时候,骆培因请另一个女孩子喝威士忌。
  骆培因大概低估了她的酒量,特意给她的威士忌里加了冰块。
  谷翘在心里笑,她从没告诉过他,她洋酒喝得少,但酒量并不小,当年她可是能灌半瓶二锅头的酒量。不过从胡同的小平房搬出来,她在喝酒上就很克制了。
  谷翘晃了晃酒杯,里面的冰块叮当作响。她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耳环随着杯里的冰块轻微晃动。
  “表哥,明晚没安排的话,我请你吃饭。”他每次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账结了,然后让她等下次再请。一个下次连着一个下次。
  “明晚有个小型聚会,我母亲也在。”
  “哦,这样。”就是有安排了。他后天就要去旧金山,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几乎要怀疑他是故意的。让她体验一个下次接着另一个下次。永远等不到下次。
  杯子里的冰块还顽固地存在,谷翘就着窗外的夜色已经喝完了一杯酒。
  “既然你明晚没安排,那就一起去吧。”
  她去,以什么身份去?表妹?哪冒出来的表妹?一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表兄妹?
  “就是普通聚会,不用特意带什么伴手礼。”
  谷翘当然说好,此时拒绝,好像她舍不得伴手礼一样。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晃荡着杯中的冰块对着杯子微笑,
  她一口就把这没什么酒味的威士忌喝了小半。真是奇怪,这个酒一点儿酒味都没有。对了,喝巧克力奶那天她穿什么衣服来着,好像那天她除了卖牛仔裤,还在卖马海毛毛衣。有个女孩子特别喜欢她的毛衣,她直接脱了卖给人家。对了,表哥穿什么来着。
  谷翘想起来了,他穿的是皮夹克。她突然笑起来,她后来不知道卖了不知道多少件皮夹克。
  十八岁的情景突然往她眼前逼近,那时候她真是受够了那些素净的颜色。她又往嘴里灌了大口酒。她看着杯子折射出的自己,她宝蓝色的耳环微微晃动。
  她的睫毛顷刻炸起扑开,而后又垂下去,像是被大风吹弯的麦田,在眼下投下阴影。
  骆培因夺过了她手里的酒杯,他的手指触到她的手指。她抬头看他:“表哥,喝这酒根本醉不了,你太小瞧我。我以前……”
  他的目光逼近她:“你以前能喝多少?”
  谷翘没说话:“比你想象的多。”
  “你还有什么比我想象得多?”
  谷翘微笑,这是个秘密。
  “表哥,这会儿咱们去坐双层巴士吧,坐在车里看夜景很有意思。”
  请人去坐公交车,未免显得太抠。但是,她很想和他坐在车里看陌生城市的夜景。就这么坐在车里,随着车子视线也慢慢移动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和坐在旋转餐厅或者高层酒廊欣赏城景不同,双层巴士更家常,就好像,就好像他们每天都是这样……
  去年,好几个城市都开通了双层公共汽车。她特意坐过一次,那时她想起了骆培因。不过她一直觉得他是不很喜欢公共交通工具的。这个倒跟钱没关系,他好像始终和人群保持着一点距离,有车的时候他会选择开车,没车的时候骑车。
  但现在,在他即将去旧金山的倒数第二天,她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和他一起坐在车里看夜景。
  她想着用什么样的理由说服他,但是她的理由根本没派上用场,他只看了她一眼,就答应了。
  出了酒店,黏湿的空气马上往身上扑。骆培因很自然地把他的大衣披到谷翘身上,仿佛他的大衣就是为她准备的,而不是为他自己。
  谷翘裹着骆培因的大衣往前走。这一刻谷翘仿佛有一种幻觉,他好像从未离开过她。仿佛。每个冬天,他都在她旁边。
  其实他不用这么大方,把大衣全都给她,分一半给她就可以。
  他如果有新女友,那也应该是在新加坡发展的恋情。有风的严冬里分享大衣这个记忆应该是独属于他们两个的吧。但是他要回旧金山了,旧金山的冬天……
  到了车上,骆培因也没收回他的大衣。谷翘有点儿抱歉,巴士二层已经没有座位了,他的身高当然不允许他在二层站着。
  于是只能坐在一层。一层也只有一个座位,骆培因把座位让给了她。这便完全成了邀请他一起挤公交。明明他自己有车,她非提议让他站在拥挤的一层车里。
  “要不咱们下去?”
  骆培因不说话,只是看着她,那意思是已经上来了,他不想再变。
  “表哥,你坐吧。”
  “你再不坐,座位就被人占了。”
  谷翘一下子愣住,他说的情况,确实有过一次,不过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站在她旁边,看着窗外。她突然又想起了以前,总是以前。她第一次来到陌生的城市,就是他让座给她。她要把座位让回给他,结果座位被人抢了,于是他们两个只好一起站着。
  她很突兀地问:“表哥,你当初是怎么逃开那个花臂男的?”
  骆培因大概完全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话题,他那张公事公办的脸上终于有了波动。
  “逃?”他在她心里到底是怎样一个形象。下了车,他直接拿包砸向了那个花臂男的肚子,,直到他走远,那个男的才敢开口骂街,声音还不敢太大,被打了他的人再找回来。他从来都不擅长“逃”这个字,汽车上没理那个男的,只是不想闹出什么社会新闻。当然后来谷翘免费送了他一个大新闻。
  他看着谷翘笑了一下,仿佛在听一个笑话。
  谷翘没再问下去。巴士紧贴着街面,霓虹灯各式招牌往她眼里扑,她回头看骆培因,发现他正在看她。
  放眼望去,车里还是一个座都没有。
  谷翘看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上来,主动让了座,和骆培因一起站着。
  奶奶用本地话感谢她,谷翘只听懂了谢谢两个字。
  奶奶虽然听出了她是外地口音,但没结束和她的对话。这次奶奶特意用的是普通话:“和男朋友来旅游?”
  谷翘很想笑,这位热心奶奶的提问没一个字是对的。现在既不是男朋友,也不是来旅游。
  谷翘摇摇头,奶奶只以为她否认的是后半截。这位热心的奶奶又夸赞他俩般配。
  她身上穿着他的大衣,提醒着周围人他们是一起的。这个太容易让人误会,除了他俩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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