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彭州还要再说,谷翘卡在四分五十九秒说了再见。
门铃响了,谷翘猜到是骆培因,忙把挂皮夹克的架子靠墙挪了挪。
骆培因一进门就看见满屋的皮夹克。很明显,谷翘进了货,却没把皮夹克卖出去。货烂在手里,只能是因为价格。
谷翘脸上还带着笑,这很容易让人以为是在强颜欢笑。
骆培因下午在中关村看到不少穿皮夹克的人,大概是今年的流行。
“别着急,肯定能卖出去。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让别人知道你在卖皮夹克。”骆培因扫了一眼衣架上的皮夹克,“明天找个戏剧学院的模特穿着你这衣服拍几张照片,做大幅广告站门口。你只要能保证广告在宾馆门口放半天,你的广告就出去了。”
谷翘盯着骆培因看,就在他进门的时候,看到他整个人,她也想到了拍照片打广告。进价八十块的猪皮夹克穿在他身上看起来一定很贵。
“我定了下周三的机票,等你爸出院我再走。明天上午我去找人给你拍,你把衣服给我就行。”
谷翘忙说:“用不着这么麻烦。”
“算不上麻烦。”
“我的意思是不用找别人……你能不能当我的模特?”
骆培因几乎要被谷翘逗笑了:“你这人……你也太能控制成本了。没多少钱,钱上的事儿你不用管了。这事儿我来解决。”
“我不是为省钱!”
“那你是为什么?”
“我卖衣服见的人多了,没人比你的肩颈、腰线更像衣架子的了。我保证,没人会比你的效果更好。”
谷翘完全是以一个卖家的角度来评价骆培因。这种评价不需要别的,只需要多年练就的眼力,但骆培因回看她的眼神却让她想起了一些别的,好像她说这话的意思并不单纯。
谷翘顾不上脸红,微仰着头看骆培因,试图说服他:“别人拍出来的感觉肯定不如你,再说你也入股了,这是咱们的生意。你难道不希望咱们的生意更好吗?”她私心已经决定把省下来的费用都算作骆培因的入股。
咱们的生意?骆培因并没把这个当成他的生意,这是谷翘自己的生意,赔了算他的,赚了他并不准备分一杯羹。
他拒绝谷翘,倒也不是因为这不是他的生意。他无法接受自己的脸和任何服装广告放在一起,哪怕后面不跟着“最新猪皮夹克、量大优惠”。
骆培因拒绝得很干脆:“忘记你现在的想法吧。明天我会找人帮你弄好。”
“表哥……”谷翘现在已经想象出骆培因穿着她皮夹克的照片,她相信那些蒙古东欧商人,不用交流,就能看出她这样式的皮夹克是多么物有所值。
谷翘现在只有两种情况会叫表哥,一是假装两人关系很单纯的时候,二是有求于他……
现在只有两个人,当然不用假装,那就是有求于他。
骆培因看着谷翘的唇形发出表哥这两个字。
但“表哥“这两个字只在限定的情况下有用。
谷翘继续说服他:“我只挂在我的宾馆房间里,连房间门上都不贴,怎么样?只有买我皮夹克的人才会看到,别担心,不会有熟人看到的。”
谷翘微仰着头看骆培因,等待着他答应。
骆培因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谷翘的目光转向了衣架子上的皮夹克,她看着自己进价八十块的皮夹克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他从来不穿这类衣服,才能把八十的衣服穿出八百的效果。真是一个悖论。
谷翘很快就笑了:“我找人拍吧,你不用管了。”
第92章
◎平静◎
谷翘背对着骆培因拿起水瓶倒了一杯水。她并不是一个经不起拒绝的人,她在整理中一边消化这拒绝,一边想着找怎样的人来拍摄。
“你可以提个别的要求。”
谷翘理解成这是刚才骆培因拒绝她的补偿。但她不需要补偿,她转身对着骆培因笑:“没关系,我能理解的。表哥骨子里是个害羞的人,不喜欢被人看。”
她更喜欢这个理由。而且当她这么说的时候,她马上从脑子里搜索到了论据。
虽然她跟骆培因在一起,动不动就脸红,但那不过是因为她第一次恋爱,对他的抵抗力太弱,而她的身体又太敏感,甚至只是缠住她的手,对她都是一种刺激。但她本质上并不是个羞涩的人,她并不羞于表达她的爱憎。
但他,即使在舞台上,旁边的人那么激动,而他的面部表情始终平静。也许并不是因为天生冷静,而是因为天生羞涩,仿佛把自己的真正情绪表露给外人是什么可耻的事。她的身体曾被他在灯光下看个透亮,但即使在呼和浩特的那个白天,在白昼被窗帘堵住,只有屋顶白亮的灯光照着的时候,她也从没把他看得清楚。
谷翘想起那天来,他的身体什么样在她的脑子里并不特别具体,只有触感是真实的。骆培因是在她已经脸红得不太好意思看他的时候才从腰带里扯出的衬衫,而她捺住脸红想把他看清楚一点的时候,他的眼神和牙齿又随时撕咬上来,阻止她把他看得透亮。
现在回想起来,谷翘把这一切都归于骆培因是个羞涩的人。因为骨子里的羞涩,所以不肯为她拍广告。
这个拒绝的理由,谷翘觉得非常合理,且容易接受。因为羞涩,不光是八十块的皮夹克骆培因不会穿,就算八千块的皮夹克放在这里,骆培因也不会穿上给她拍广告。
谷翘被她口中天生羞涩的人盯着,反倒是她的脸先红了。
她的脸红扑扑的,眼神很亮:“我要求你马上跟我去吃饭。我听说一家馆子,鱼丸汤很不错。你这次回来还没吃过这个吧。我这两天太忙没时间做,你只能将就吃点别人做的了。等下次……”
谷翘没再说下去,她说的等下次好像有点儿多。她微仰着头看骆培因。这笑里掺着点儿心虚。
她脸上的笑还没消失,就被摁进了一个怀抱,她并没有配合把这个拥抱变得圆满,第一反应就是躲:“我现在身上一股皮子味,连头发都是。”她仿佛能闻到自己圆领毛衣上似有若无的皮油味。都是新做的皮夹克,堆在一起,味儿还没散,她来回搬货,又一直在这房间里待着,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上面的味道。
如果她现在清清爽爽,她并不会推拒骆培因。初初恋爱,她对拥抱亲吻都有一套她独创的要求。
但现在离她的清爽很有距离。尤其他们跟别人谈恋爱不一样,别的恋人第二天见面就能把昨天的印象更新掉。但他们见一次面太难,这一次的印象可能要等几个月后见面才能彻底覆盖。她希望他想起她来还是清爽一点的好。而且她不想让他的衣服也沾染上这一股子皮子味。
但骆培因并没有因此放开她,她简直怀疑骆培因鼻子失灵了。
谷翘拒绝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激烈,简直整个身体都在推拒骆培因。她的头往一边偏,身子也扭动着,企图在他的环保里挣扎出个距离来,但他抱得很紧,她在他怀里的挣脱反而使两人贴得更近了。
在推拒中,骆培因凑过去吻她耳边可能沾染了皮油味的头发:“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骆培因的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送进了她的心里。
“可是……”谷翘没再说下去,靠得这么近,她说什么都晚了。他的嘴唇恐怕也在亲吻中沾染上了皮子的味道。这下好了,谁也别嫌谁。
大包小包的皮夹克,挂在衣架子上的皮夹克,无处不在的皮夹克。但两个人离得太近,谷翘眼里装不下这么多的皮夹克,她只能看见骆培因的脸。
谷翘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嘴唇摁在了骆培因的嘴上。她这样印上去的时候,简直有一种单刀赴会的决绝。他不嫌她,她也不嫌他。
谷翘的嘴唇就这么决绝地摁着挤压着另一张嘴,起初她只是为表明一种态度,无关情欲,甚至她的眼神里也有一种决绝。不知道过了几十秒,这吻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
骆培因的手指隔着衣服触摸着她。谷翘慢慢闭上了眼睛,任由他抱着她,她仿佛在温暖的春日靠在大树上休憩着,耳边都是溪流声,溪水刚刚破冰,一睁眼就能看见太阳白云绿树和五颜六色的花,她最喜欢编各式各样的花环戴在头顶上。她像一只被揉毛的猫一样,舒服地忍不住哼了一声,整个身体简直要从衣服里跳出来,往他的手上再贴一贴蹭一蹭。
谷翘后知后觉被自己的长哼弄了个激灵,睁开了眼睛。骆培因从她的嘴移开,去亲她发烫的面颊,她整个人脸烫得厉害,但她无视自己的脸红,只是盯着骆培因的耳朵看。
谷翘的嘴唇湿漉漉的,带有她这个年龄的红润和饱满,红着脸看着骆培因笑:“表哥,你的耳朵红了。”仿佛找到了重大证据,证明他才是个天生羞涩的人,而绝不是她。她此时叫“表哥”有一点调侃他的意思。
她话刚说完,一张嘴就被堵住了。骆培因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仿佛要把她唇上的柔软湿润调侃以及那一点儿逞强都全部吸吮进去。等这次长吻结束,谷翘的胸脯起伏着,她尽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并没有余力去调侃骆培因,她只是微仰着头睨着他,表明这对她并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