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这个也谈不上对错高低。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是由他的实际情况决定的。”骆培因没和这个天真的女孩子聊太多,只是说,“这件事你最好不要跟别人再提了。”他倒无所谓,反正知道的人已经够多了;倒是谷翘,今天她堂姨从周家客人嘴里听说这件事,恐怕她还要多说许多话解释。
“我不会跟别人提的。”
“谢谢。”
“我会把它当作我们之间的秘密。”
秘密?他不打算和一个天真的女孩子有什么共同的秘密,骆培因笑道:“我没什么秘密,你要实在忍不住,跟别人说也没什么不可以。”
周知宁看向骆培因的书架,发现以前书架上的那些哲学历史小说类的书都没了,取而代之的大都是工具类的书,大都是数学计算机之类,间或掺杂着经济之类的书和杂志。她以前经常从骆培因这里借书,虽然她爸爸的书架也有,但是书架上的书竟没有一本她想借的。她对现在的小骆哥有一点点失望,难道连他也失去了理想一切向前看了?以他的家世天赋不必如此的啊。不过她相信小骆哥只是一时迷茫,总有一天会重新回到正轨的。
“小骆哥,我下去了,你忙吧。”她本来想等骆培因叫住她,她再跟骆培因讲讲自己困惑的,为什么周边的人都开始变得市侩,理想从成为诗人变成了进外企拿高工资,要么就是想做生意发大财。
“那好,再见。”
周知宁此次做客多少有点儿失望,但也不算完全的失望,因为临走时骆培因送上了他从国外带来的咖啡豆,并主动把她和母亲送出了门。
在骆培因开学的倒数第二天,骆太太终于找到了新保姆。这个大姐三十多岁,干活儿干脆利索,就是做的菜有点儿咸,也就比骆培因的大学食堂稍微强那么一点。
这天全家人只有大姐和骆培因在家,谷翘陪骆太太去商场了。听见门铃响,大姐去开门,见到来人,大姐几乎吓了一跳。这个男人的脸和脖子晒得和煤炭一个颜色,发型和衣着像是从某个地方刚出来一样。但是这片儿一直有人站岗,按理说不会把随便什么人放进来。
“请问你找谁?”
“谷静慧。我是谷静慧她姐夫。”
来骆家之前,娄德裕特地去澡堂子洗了个澡,从地摊上买了件新衣服换上。娄德裕是去年年底意识到自己被坑的。等他发现自己被坑了,就开始满世界地找骗子。今年春天,骗他的人终于被他给逮住了。但被骗的钱却没回来。这骗子跟娄德裕说,他也是被骗的,也跟他一样为了“解冻民族资产”掏光家里存款借了许多外债,骗来的钱被他堵了之前的窟窿,现在他身上也没钱了。但他骗娄德裕完全是不得已;说罢又提议一个大生意,这回肯定能赚钱,建议娄德裕同他一起做。娄德裕一听脖子上的青筋都凸显出来,气得骂道“我脸上是写着傻x两个字吗?你他妈骗我一次不够,还想骗我第二次!“说罢,对着骗子一顿乱拳,把骗子打得站不起来。要账要得并不顺利,跟他投进去的钱比简直是杯水车薪。在骗子家蹲守了几日,这家比自己没盖房子前住得还破,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哪根筋抽错了,竟信这么个东西能帮自己发大财。
想到家里没了收入,娄德裕把要来的钱凑到一块,给谷翘寄了一张汇款单,地址就是她的学校,他想着以谷静淑的性格,收到钱肯定要还账,这个人就这么死心眼。谷翘比较灵活,在这方面很像她那个破爹。以前他想起来就气,不过现在想想家里现在有这么一个人也不是坏事,其他人都太老实。这笔钱他让谷翘一分为二,一部分用作她的大学费用,她要考上大学就用,就这么些,多了也没有,现在也有学生偷着摆摊卖袜子鞋垫赚钱的,谷翘要是觉得不够花就自己去赚。第二部 分就是家里的生活费用。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他寄钱回来,要是家里有人来要钱,就说日子还没到。他之前借给别人钱的时候,过了几年才还也是常有的事。
给家里寄了钱,他就等着机会重新再起,总不能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家,还不让人看了笑话?去年海南划了特区,好多人都往那里奔,他也准备去找找机会。可惜手头无本,他心里想着大丈夫能屈能伸,于是找了个搬运的活儿,一边干活儿一边攒钱。一天天扛大包,他年轻时在村里都没受过这样的苦。
娄德裕看到报纸,发现谷翘竟然进城寻父了,大学肯定是没考上,家里现在还被债主占了。要账的这群人真他妈欺人太甚,以前欠他钱好几年,他也没不让人腾房子走人,这是欺负他们一家人老实?
他准备回家跟这群人拼了,让他们也知道他的厉害。回家之前,他决定来找一趟谷翘。
第16章
◎日光浴◎
谷翘和堂姨去买衣服,她第一反应就是看衣服的价签。谷翘看了几件衣服的价签,对堂姨说要不我去批发市场买吧,她听说批发市场比较便宜。堂姨看了她一眼,她知道那意思是我怎么会带你去那里买衣服。在确定堂姨坚持要给自己买衣服后,堂姨问谷翘喜欢什么,谷翘看中了一件明黄色的套装,在这个被否定后,她又看中了苔绿色的裙子,但这个也被堂姨否定了。最后堂姨决定给她买一件淡蓝色的套装,谷翘坚决拒绝,太贵了,她也不是很喜欢,实在浪费。反正都是不喜欢的衣服,不如买最便宜的,也省钱。谷翘在符合堂姨审美的衣服里挑了一件价格最便宜的。
堂姨在商场遇到老三同学的家长,骆老三和那个女孩子马上亲热起来,双方家长也都认识,于是约在一起喝咖啡,给孩子要了橙汁和蛋糕。自己亲姐姐和别人家的姐姐都视骆老四于无物,骆老四吃完蛋糕觉得没意思,就提出要回家。骆太太对谷翘说:“你把老四带回去吧,我们还要坐一会儿。”
骆太太不像继子一样不负责任,她叫服务生叫了出租车司机,看两个人上了车才放心。
骆老四在车里问谷翘:“表姐,你去工作了是不是就不能给我做炸鸡了?”
“张阿姨会给你做好吃的炸鸡。”
“张阿姨做的炸鸡根本不好吃,你还给我做好不好?”
“张阿姨刚来,还是要适应。我一开始也没做得有那么好。”
骆老四见表姐不再做饭,于是不很情愿地把二哥搬出来:“二哥也很喜欢你做的菜。真的以前连奶奶给他做的那些可口的,都不及你的。你要不做饭,二哥会很遗憾的。”
“表哥并不想要我做饭。”否则也不会特意提出让馆子送餐。
谷翘想着回到家里就先跟妈妈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有工作了,让她不要担心。也不知道娄德裕回去了没有。她的感谢信已经发表好几天了,如果他看到,应该会回老家看一看吧……
大姐并没马上把娄德裕口中的谷静慧和这家的女主人对应上,她称呼女主人为谷老师。想起这家的男主人称呼谷老师叫什么慧,想来就是叫谷静慧了。来人自称是谷老师的姐夫,大姐有点儿犹疑到底要不要请他进来。
大姐看这人现在的面相,不敢轻易把人放进来,又怕真把人亲戚给赶走了。
大姐心里的想法娄德裕猜了个大半,他平常最反感别人看不起他,只是今天有要紧的事,其他的事他倒撇在了一边:“谷翘在这儿吗?你告诉她,她爹在门口等她,让她出来一下。”
张大姐倒是认识谷翘,谷翘还帮她熟悉了厨房,教她做咖啡。这父女俩也不怎么像啊,不过照他这语气,说不准真是谷翘的爹,张大姐回道:“谷翘和谷老师一起出门了。”
“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大姐隔着门缝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行吧,我在门口等。你进去吧。”
要是来人面貌斯文些,张大姐就把他请进去等了。可是张大姐也是初来乍到,对这家不算熟悉,近日来也在报上看到入室抢劫的新闻,看到他这么个面色,实在不敢让他马上进门,只说:“那就劳烦你稍等会儿。”好在家里有人,她进去问一问到底有没有这门亲戚。
娄德裕站在门口,等着谷翘回来。他年轻时在村子里也算个小白脸子,这几年挣了钱保养得还算好,在澡堂子里他照了下镜子,心里一惊,镜子里这个黑煤球到底是谁,不过一年时间,他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本想着出人头地让势利眼无地自容,结果混成这样,笑话让人看了个大的。他看了报上谷翘写的感谢信,知道家里被人占了,马上就奔了火车站,决定买票回家把房子要回来。谷静慧这个破家他是一点儿都不想来,但是到了火车站,他想到了谷翘,她是进城找他的,他怎么也得把她给带回去。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因为找他,出点儿事他更没脸见谷静淑了。这么想着,他没来堂妹家,而是又回去干搬运活儿了。他努力拖延着来骆家的时间,心里说多挣点儿钱回去家里也宽裕点儿。今天中午又想起家里被人占了,实在等不了了。他在来骆家之前,就已经把他要受的侮辱想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