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白休命带着阿缠进了晋阳侯府,在季婵的记忆中,晋阳侯府一直是很热闹的。
可是现在的侯府,却显得格外冷清,连正院中都见不到几个伺候的下人。
晋阳侯此时并不在正院,白休命带着阿缠在侯府转了一圈,最后在侯府的花园里找到了人。
他正在对月饮酒,神情看着很是苦闷,口中还念叨着“寻芳”二字。
寻芳是薛氏的名。
“晋阳侯对薛氏还真是一往情深。”阿缠忍不住道。
其他时候或许可能是伪装,但一个人独处时流露出来的情感,总不能是装出来的。
白休命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提醒她:“青耕鸟不在这里。”
“走吧,先去找那只鸟。”
离开时,阿缠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给自己灌酒的晋阳侯,她真的觉得很奇怪,这两个人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么深的感情?
穿过侯府的花园,便是侯府后院,过去的十几年,季婵一直住在这里。
不过如今,季婵曾经住过的院子已经上了锁,应该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院中都已经长了荒草。
青耕鸟停在一棵树上,朝着树旁的院子叽叽喳喳地叫,好像很急切,却又很忌惮的样子。
整个后院,只有这座院子里挑了灯笼照亮,阿缠猜测,晋阳侯新纳的妾室就住在此处。
白休命与阿缠上了房顶,揭开了屋顶的一片瓦,两人往下看去。
屋中点了许多蜡烛,显得十分明亮,只有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再无下人伺候。
那女子不只是照镜,她还在对着镜子说话,仿佛镜子里住着一个人似的。
说说话,一人一镜似乎吵了起来,阿缠只能听到女子说的话,她和镜子似乎正在争执谁应该分得更多的精气。
天地万物自有精气,但最易取得的精气来自于人族。取人精气而修炼,也是妖族的一种修炼方式,不过稍微有些跟脚的妖都不会如此选择。
一来他们各有传承,二来人族并不好惹,取精气太过容易被发现,将精气全部取走死了人也会被发现。
不知那女子口中的精气,又是从何而来?
接着她又听到那女子愤愤道:“如果不是我在外替你收拾烂摊子,你怎么能坐享其成?”
镜子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女子被气不轻,张口吐出一股灰气,直接钻入了镜中。
而那女子的身体则软软倒了下去,没了声息。
看到这里,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季庄父子大概率就是被这只妖附身的,之前在林家与那道士配合的,定然也是它。
只是没想到,除它之外,竟然还有一只镜妖。
可惜它们都在镜子里,什么声音都传不出来。
又看了一会,那妖始终不曾出来,白休命将瓦片放回原处,带着阿缠离开了晋阳侯府。
两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街口,阿缠一边随着白休命往前走,一边道:“你说,晋阳侯知不知道他府上住着两只妖?”
“晋阳侯这些年虽然从不与人交手,却也是三境。”
言外之意,他定然是有所察觉的。
“那就有趣了,晋阳侯府中的妖,和白斩荒派去林家的道士勾结到了一起,看来晋阳侯的秘密不少啊。”
感觉到身边的人停下脚步,白休命转过身:“怎么不走了?”
阿缠站在原地,看向白休命:“你说,薛氏知道他的秘密吗?”
“或许,可以现在去问问她。”白休命朝她伸出手。
阿缠立刻将手搭在他手上:“那在你找她问话之前,我能先和她聊聊吗?”
白休命勾了下唇,将人拉到自己身旁:“当然可以,可是和她聊完之后,宵禁时间就过了,我就不能送阿缠回家了。”
阿缠轻哼一声,就知道他不怀好意,敢情在这等着她呢。
“既然这样,那我还是现在回家吧。”说着她就要走。
白休命拦腰把人抱了回来:“晚了。”
这是阿缠第二次来镇狱见薛氏,时隔几个月,薛氏竟然还有些胖了,只是许久不见阳光,面色苍白。
她穿着囚服蜷缩在牢房角落里,身上裹了个破被,听到牢门被打开的声音,茫然地抬起头。
见到是阿缠时,她的目光不再涣散,死死盯着走进来的人。
“薛夫人,许久不见,你还好吗?”阿缠并未靠前,只是站在牢门口与薛氏说话。
“你来干什么?”因为许久没有和人说过话,她的嗓音有些干哑。
阿缠笑了一下:“最近听到了一个喜讯,想着薛夫人应该会想知道,所以特地来告诉你。”
薛氏冷冷地看着她,却不像刚进来时那般反应激烈,被阿缠一刺激就大吼大叫。
想来,这几个月的牢狱生活让她变得聪明了一些。
薛氏的冷淡丝毫没有影响到阿缠,她自顾自地说着:“几日前,晋阳侯纳了个妾。”
薛氏面上毫无反应,她的手却死死攥住破旧的棉被。
“听说那位姑娘很得晋阳侯的宠爱,她入府当日,晋阳侯还在府中宴请了宾客。侯爷年纪也不小了,如今也没有一儿半女,薛夫人,你说这位姑娘多久能取代你在晋阳侯心中的地位呢?”
阿缠刚说完,忽听薛氏冷笑了一声,她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人能取代我在侯爷心中的地位。”
她的语气太过笃定,让阿缠不由有些意外,但她并未流露出来,只道:“薛夫人真的这般自信吗?”
她注视着薛氏的眼睛:“晋阳侯这种人,最是喜新厌旧,薛夫人应该清楚的呀,不然你是怎么成为侯夫人的?”
薛氏似乎被阿缠那样轻蔑的语气刺激到了,脱口而出:“因为我救过侯爷的命,他从来就不是喜新厌旧的人,他爱的只有我。”
“薛夫人是在镇狱住久了,得了癔症吗?你什么时候救过他的命?”
“小时候。”薛氏看着阿缠,“我与侯爷自小相识,你娘才是那个后来者,侯爷娶她也不过是个摆设,生了你之后,他连碰都没碰过那个女人。”
薛氏看着愣怔的阿缠,眼中闪过快意。
这个秘密她从不曾对外人说过,如今倒是可以亲口告诉季婵了。
“小时候,在交州?”
“不然呢?”薛氏脸上露出笑容,“侯爷曾许诺,会娶我为妻,他从来没有食言过。”
“那时候他才几岁,少年时候的话,薛夫人竟然会当真,认为他会一直遵守,真是天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侯爷从未在意过你们母女,但事实就是如此。”
阿缠拍了拍手:“是个不错的故事,希望你能抱着这个故事,熬过接下来的几个月。”
转身的时候,阿缠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离开薛氏的牢房没多远,只拐了个弯她就瞧见了站在那里等她的白休命。
阿缠走过去:“白大人,久等了。”
“这么快就聊完了?”
“只是开了个头,还没往下聊。”
“那怎么出来了?”白休命问。
“方才我们说的话你应该听到了吧?”
“嗯,有什么问题?”
阿缠眸光微动,眼波流转:“确实有些问题,季婵的娘亲与晋阳侯在婚后一段时间,感情其实很好。”
白休命静静地听她继续往下说。
“后来感情生变,林氏也一直悉心教养季婵,还担心她与晋阳侯生分,平日里说了不少晋阳侯的事。”
“说了什么?”
“季婵读书的时候嫌累,林氏便说了许多晋阳侯少年时的事给她听,用以激励她。
依林氏所说,晋阳侯自小聪慧异常,在京中勋贵子弟中很有名气,后来修炼天赋更是显现出来,同辈之中鲜少有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即使如此,他依旧十分勤奋,日日都随老晋阳侯修炼,从不曾懈怠一日,直至十六岁即将突破二境才入军营。”
“我记得,老晋阳侯是季恒的祖父?”
“是啊,晋阳侯生父死的早,爵位是越过他父亲,直接从老晋阳侯手中传到他手中的。”阿缠道。
白休命面露沉思:“听说那位老晋阳侯早些年在外征战受了重伤,回京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晋阳侯成婚第二年他就过世了。”
“是有这么回事。”
那时候季婵都还没有出生,所以她记忆里并没有曾祖父的存在。
但是侯府中的老人都知道,晋阳侯与他祖父感情十分深厚。
“那么,日日勤于修炼的晋阳侯,是如何出现在交州,并且落魄到需要一个小女孩相救的?”白休命轻易听出了阿缠话中的破绽。
阿缠嘴角弯起。
“不止如此,落难的晋阳侯还得先甩开老侯爷安排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人,毕竟那可是侯府继承人。”
晋阳侯的过往和薛氏口中的过去听起来都没什么问题,但是放在一起听,就会发现这里面有很大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