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白斩荒站在她身边,气定神闲地说:“如你所说,他果然来了。可惜,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阿缠没有回应。
  白斩荒似乎很有聊天的兴致,他偏头看向阿缠:“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他在青州遭遇了围杀,受了重伤。”
  阿缠的眼珠动了动,在他的笑容中,开口道:“这里似乎变冷了,鬼门的封印是不是已经开始松动了?”
  “或许。”
  “你猜,我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方?”
  “为什么?”白斩荒饶有兴致地问。
  “白休命。”阿缠忽然喊了一声。
  正在与人交手的白休命分神看她一眼。
  阿缠正欲继续说下去,身旁的北延毫不犹豫地对她出手,想要将她制住,却被阿缠身上突然冒出的妖气挡了回去。
  白斩荒握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手也被弹开了。
  在他们错愕的目光中,阿缠喊道:“荒舞的右肩!”
  听到阿缠的声音,白休命毫不迟疑,在御鬼和北淮的夹击下,硬挨了御鬼一爪子,手中长刀直接贯穿荒舞的右肩,随后用力一搅。
  一切来得太过猝不及防,当荒舞意识到她肩头的鬼眼被扎穿的时候,她的御鬼已经尖啸一声,转头朝她扑了过来。
  受操纵多年,比起被操纵着杀人,它当然更想将那个操纵它的人类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原本的三对一转眼间便成了一对一,眼见荒舞被御鬼反噬,北淮不得不全力应对白休命,不敢有丝毫分心。
  护卫在白斩荒身旁的北延在第一时间迎上前帮助北淮,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白休命。
  他们虽然同样受了伤,也不意味着实力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只是一个不易察觉的破绽,北延只感觉一道飘忽的影子自身侧闪过,刀尖从柔软的皮肤上划过,凉意蔓延。
  不过转瞬,胜负便已颠倒。
  就在北延的脑袋飞离他的身体时,山中忽然起了大雾,那只趴在荒舞身上,啃食她的御鬼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她依旧无法闭上眼的残破尸身。
  她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为什么阿缠会清楚她的命门所在了。
  雾气蔓延得极快,白休命没有去追杀北淮,而是直奔阿缠的方向。
  阿缠正在与白斩荒僵持,见两道身影先后赶来,白斩荒伸手去抓阿缠,刀光横扫而来,直奔着他的胳膊。
  北淮身影一闪,及时带走了白斩荒,让他逃过了断臂的命运,而白休命则扣住阿缠的腰往后退去。
  阿缠并不意外白休命的选择,因为周围的环境发生了让人心惊的变化。
  原本浓郁的白雾中渐渐洇出了红色,底下鬼门所在之处,隐隐约约有声响传来。
  一开始声音还很远很模糊,渐渐地,阿缠只觉得那尖利的嚎叫声就在耳边一样。
  那并不是一只鬼发出的啸声,而是很多只鬼!
  她露在外的脸和手上都泛着湿意,周围青翠的草木瞬间枯黄,连地面都湿了一层,那是阴气浓郁到极致时的征兆。
  白休命带着阿缠在山林中迅速穿行,然而无论如何都脱离不开雾气的范围,他们被困在了鬼哭山里。
  最后,他调转方向,带着阿缠去了另外一座山上,那里有一座破旧的山神庙。
  进入庙门的时候,白休命脚下一个趔趄,阿缠的手摸到他胸前,触手一片湿热,她手上沾的都是他的血。
  不知何时,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
  “白休命。”
  阿缠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他一直都没有开口,只有喘息声越发的重。
  白休命将手中长刀插在山神庙门口,他身体的重量压在阿缠的身上,在她耳边说:“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第196章 醒来后,便是新的人生……
  阿缠扶着白休命踉跄走入庙中,不过几步路,身边的人就已经不住往下滑,带着她一起跌坐在地上,只有上身靠在她怀里。
  黑暗中,阿缠摸到他的脸,用力拍了拍:“醒醒,你身上有没有疗伤的药?”
  好一会儿,她才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胳膊,她摸索着握住他的手,手中有一个药瓶,还有一块玉牌。
  阿缠不知道那玉牌是什么东西,先将它放到了一旁,随后打开药瓶,从里面倒出仅有的一粒药丸塞进白休命口中。
  喂了药,她稍稍松了口气,手指轻轻触碰他的脸颊,又缓缓往下移,指尖在他颈侧轻轻按压片刻,又移到他胸口处。
  那里的伤口很深,凹凸起伏,那只御鬼下手的时候是想将他的心挖出来。
  阿缠深深吸了口气,与白休命肌肤相触的手指还在不可抑制的轻颤着。
  之所以选择鬼哭山,是因为荒舞的御鬼。
  她知道荒舞的命门,在鬼门旁,御鬼的实力会变强,一旦反噬,荒舞必死无疑。
  缺了荒舞,一个受了重伤的北延和实力中规中矩的北淮不足为惧,他们不可能是白休命的对手。
  她算好了一切,却没能算到白休命身受重伤依旧来了,也没能算出荒舞死后,御鬼会破开鬼门的封印。
  她很后悔,不该拿白休命来赌。当她选择放弃他的时候,就该放过他。
  阿缠抱着怀里无声无息的男人,以往他身上的温度很高,可现在,体温却比她还要低。
  就在这时,一阵鬼哭声似远似近的传了进来,阿缠手臂上的汗毛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深入骨髓的寒意缓慢的渗入庙中,几乎要将庙中人吞没。
  忽然放在地面上的那块玉牌发出了嗡的一声,荡出了阵阵白光,将寒意驱逐。
  阿缠看向玉牌,鬼门开了,这里的阴气浓重得惊人,这玉牌对阴气如此有效,应该是白休命特地准备的。
  在玉牌散发的微弱光线中,阿缠看到玉牌上的尚字,这很可能是一块御鬼符。
  白休命和她应该是打着一样的注意,如果她没有点破荒舞的命门,对付御鬼的就该是这块玉牌了。
  有了御鬼符和门口的那把刀在,今晚应该能安然度过吧?
  这个念头才一闪过,那御鬼符上突然发出咔咔的碎裂声,阿缠还未来得及细想发生了什么,庙门外飘忽的鬼哭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在御鬼符彻底碎掉的瞬间,一阵锁链拖曳的声音,还有马蹄声清晰地传入阿缠耳中。
  有很多鬼,朝这边来了。
  她甚至看到了庙门外,一个灰色的轮廓。
  那轮廓是人形,却不似人,身高两米往上,手臂又细又长,垂到脚踝,同样纤细的双腿踩着八字步一步步朝着破庙走来。
  就在那东西伸手往庙门里探的时候,白休命插在门口的那把刀无声无息地闪烁了一下,那轮廓从中间断开,然后消散了。
  可这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越来越多的灰色轮廓出现在阿缠的视线中,这些都是从鬼门中爬出来的被镇压多年的恶鬼。
  在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外面的时候,被她抱在怀里的白休命的身体忽然开始升温,阿缠一开始还未发现,渐渐的,他皮肤上的温度近乎灼人。
  那蜂拥而至的恶鬼被无数刀光搅碎,银色的刀光笼罩着整座破庙,没有放进一只。
  突然间,外面想起了乐声,是欢快的民间小调,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嬉笑声,那些不知疲倦冲向庙门的恶鬼开始向四面八方逃窜。
  在阿缠看不到的寺庙的角落里,房梁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她虽然看不到,但此时的阴气已经浓郁到让人仿佛置身于寒冬腊月的夜晚。
  这样的阴气,比方才荒舞的御鬼带来的阴气更加浓重,瞬间便带走了所有温度。
  阿缠的心几乎沉入谷底,这座鬼门中,镇压着比那只御鬼更强大的恶鬼,可能不止一只。
  数道鬼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庙门外,阿缠抬头看过去,第一眼看到的事一个书生打扮的鬼。
  那只鬼身上散发着青光,看起来与寻常人无异,他背上背着一架古琴,正朝着阿缠微笑。
  书生手中,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小孩只穿着肚兜,赤着手脚。
  那小童手中拿着一个东西正在啃食,待阿缠定睛去看,却发现那是一截青色的鬼手臂。
  书生左侧,同样站着一只冒着青光的女鬼,身穿嫁衣,盖着红色盖头。
  他们身后,还有数道鬼影,正抻着脖子,贪婪地盯着阿缠的方向。
  女鬼凑到书生耳边,似乎正在用鬼语交流,阿缠听在耳中,只是刺耳的叫声和笑声混合。
  当女鬼停下说话时候,书生开口了:“白休命——白休命——”
  叫的赫然是白休命的名字。
  这些强大的恶鬼们自然是冲着最让他们垂涎的血食来的。
  声音才响起,庙门口的刀就亮了起来,嗡鸣声不断,刀锋凛冽闪烁着银光,像是随时要冲过去斩断那些鬼怪的头颅。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