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这女子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空灵,这样特别的声音,听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你是余大家。”阿缠笃定道。
那女子扯动了一下唇角,面上的表情略微有些僵硬:“姑娘认得我?”
“昨日我才听过你的戏,你的声音很好听,鬼戏也好看。”阿缠由衷赞美道,“不过胡饼就不必了,我吃蒸饼就可以。”
“听姑娘的口音,不像是交州人?”余大家问。
阿缠解释道:“我们是京城人,正打算回京,昨夜路过宝丰县,恰好看了场鬼戏。”
“那还真是有缘,我原也是京城人,如此这般缘分,这胡饼就当我与姑娘的相识之礼了,姑娘莫要嫌弃。”
说罢,余大家将桌上还放着两块胡饼的油纸包推了过来。
见她都这样说了,阿缠便没有再推辞,这位余大家看起来也不是在故作客套。
短暂交流后,两人都不再交谈。阿缠坐下喝了几口汤,羊汤的味道果然极鲜美,配上酥香的胡饼,正是相得益彰。
阿缠吃了半张饼,抬头去看余大家,她也正在吃饼,不过并不直接张嘴去咬,而是用手掰成小块吃。
她的举止自带几分优雅,与整屋子的人格格不入,却又并不显得刻意。
这种吃东西的姿态,季婵是学过的。在一些场合,若是许多闺秀都是这般仪态,若不如此,是会被人暗中耻笑家中教养不好的。
联想到昨夜听的那些传言,阿缠不由对面前这位余大家的身世产生了些许好奇。
“我听人说,余大家唱完这场戏,便要与戏班去京城为圣上祝寿了?”阿缠主动挑起话题。
消息都在百姓中传开了,想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听到阿缠的话后,余大家不疾不徐道:“都是大家抬举,并非为圣上祝寿,戏班是受应安王所邀去上京的。
王爷途径交州时喜欢上了听鬼戏,回京后一直念念不忘,想我们去京中唱上几场。又因陛下万寿节将至,便推举了我们戏班,只是得了个机会而已。”
说罢,她抬眼看了看阿缠:“姑娘看起来绝非寻常人,可是知道应安王?”
阿缠倒也没有否定对方的话,只是点点头:“听说过一些,但是不多。”
这位郡王一直很低调,唯一能让人记住的,便是十分惧内,府上并无姬妾,只得了一子一女。
儿子没什么本事,女儿倒是嫁得不错,听闻是榜下捉婿为自己寻的相公,如今她相公已经是吏部侍郎了。
阿缠将发散的注意力收回,笑道:“以余大家的能力,定然能马到成功。”
“借姑娘吉言,若是有机会,到了京中我请姑娘听戏。”
“若是余大家到了京中,我定然是要去捧场的。”
余大家喝完了羊汤,与阿缠道了别,便起身走了。
阿缠一直目送她离去,才收回了目光。
“昨日见了余大家的鬼脸,还当她真的长得青面獠牙,也不知是如何装扮的,竟那般逼真?”阿缠忍不住与陈慧道。
陈慧却并未在意这个,在民间能被称上一句大家的,都是有些绝活在身上的,不足为外人道。
她对阿缠道:“她的脸色不太对,身上有些阴气。”
阿缠也注意到她脸色不好,却也没什么头绪,只道:“许是不经意沾上的?”
寻常人总走夜路也容易沾染阴气,鬼戏嘛,夜间开唱,偶尔引来游魂倒也算不得多罕见,平日里多晒晒太阳便好了。
陈慧点点头,也同意了阿缠的说法。
两人用完饭回到驿站的时候,明镜司卫已经在整理行装,见阿缠与陈慧回来,有人将她们引向队伍后面的马车中。
那马车宽大舒适,似乎还做了减震,比来时乘坐的马车也不差。
巳时初,队伍终于出发了。
这一行便是整整十日,当阿缠终于看见上京的城门时,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恍若隔世的感觉。
转眼,她到上京都快要一年了。
上京的秋日比西陵要冷上许多,阿缠准备的衣衫不够厚实,在马车中坐着都觉得有些冷,幸好很快就能回家了。
到了城门口,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
略等了片刻,队伍依旧没动。哒哒的马蹄声响起,阿缠掀开车窗的帘子探出头,就见到白休命骑着马来到车旁。
“前面怎么了?”阿缠问。
“没什么,有人挡了路。”白休命说得轻描淡写,随后又道,“进城后我让人直接送你回家。”
“好。”阿缠点点头。
想来挡路的人地位不低,怕是与西陵王有关,这种事,她就不去掺和了。
不过随即,她眼珠一转,朝白休命招招手。
“还有什么想说的?”
白休命俯下身,她探出小半个身子,凑到他耳边说:“你说晋阳侯夫妇这般着急将女儿嫁入申家,是不是得与申家有些见不得人的关系?”
申家与晋阳侯一家的关系她自然是心知肚明的,白休命亲自调查的消息,想来也不会出错。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申家获罪,连薛滢都被处死了,晋阳侯一家,凭什么能安然无恙呢?
白休命瞥她一眼:“你就想说这个?”
见他要起身,阿缠忙拽住他的衣襟,又把人拽了回来,不满道:“我还没说完呢。”
“那你说。”
“你回京后,是不是很忙?”
“是有很多事,怎么了?”他问。
“那我要见你怎么办?”
“见我。”白休命凝视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
“我见你难道还需要理由吗?”她反问得理直气壮,当然是想见他。
至于为什么?阿缠想了想,最后归结为习惯使然。这些时日整日都能见到他,突然见不到了,她不习惯不是很正常吗?
明明离京前她还没有这个毛病,都怪白休命!
白休命微愣,眼中溢出些许笑意,对她道:“明镜司的守卫可曾拦过你?”
“我才不去明镜司,而且为什么要我去找你?”
白休命当即从善如流道:“那改日我邀你去我家中做客可好?我府上养了一池龙鲤,很漂亮,你一定会喜欢。”
龙鲤,这个名字就已经让阿缠喜欢了。
他的回答勉强让阿缠满意,她微微扬起下巴:“我考虑考虑。”
白休命眉眼柔和下来,又听阿缠问:“那晋阳侯一家呢?”
说了半天,还没忘记这事。
白休命失笑:“一会儿就去抓,定然仔细调查。”
阿缠顺手拍拍他胸口:“白大人辛苦了。”
在车中听着两人说话的陈慧扯了扯唇角,心想幸亏白休命只是宗亲,这辈子没有机会登临帝位。
否则,一定是个昏君。
第115章 你想如何严惩白休命?……
又等了好一会儿,前面的队伍才终于动了。
阿缠乘坐马车经过城门口的时候,发现距离城门不远处有一辆极为奢华的车架被从中间劈成两半,一匹马拉一半。
只看马车,今日拦路的人至少也得是个王爷。
她还以为西陵王落魄到这个地步,原本攀附他或与他相熟的人应该敬而远之才是,没想到真有人为他奔波。
阿缠将心中疑惑说给陈慧听,陈慧摇摇头:“哪里是为了西陵王奔波,他们怕是在试探皇帝的态度。”
西陵王是少有的双字亲王,驻守边境之地,曾经也手握西陵军权。
可惜老西陵王去的太急,兵权没能交到儿子手上就被皇帝截住了,如今西陵王被押解回京,怕是大夏皇室往后就没有这个封号了。
连西陵王都这般轻易被皇帝解决掉,那些有封地有实权的王爷们能不担心吗?
要知道,除去西陵王,二字亲王还有两位呢,他们二人心中该如何想?
阿缠不懂皇室内的权利纠纷,但她懂一个道理,谁拥有最强大的力量,谁就拥有决定权。
妖族都是这样的,或许大夏皇族还要顾及一些别的?
她只希望白休命能得偿所愿,不然,总觉得他会做出一些大逆不道的事。
进了城之后,一队六人的明镜司卫将阿缠她们护送回昌平坊。
当终于看到自家店门的时候,她心中竟也有了几分安定的感觉,终于回家了。
那几名明镜司卫随后又帮她将两车行李卸下来搬到屋中,这才告辞离开。
关上了房门,两人没有急着收拾行李,而是先去打扫房间,晚上还要住人。
走了这些时日,屋子里都带着一股尘土味。
阿缠十分勤快地去打水,手还没碰到水桶,就被陈慧拎着放到椅子上坐好,还给她找了一套厚实的衣裳让她换上。
“前两日你还在发热,少碰冷水,老实在这里坐着,别乱动。”
阿缠抱着衣服强调:“我只是有些轻微发热,而且我现在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