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觉得不是,那教主已至四镜,不至于分辨不清。我一直认为,妖丹就像是妖族的一个重要器官,里面蕴藏着它们的力量和生命力,或许还有它们本身的意识。它们如果不愿意被人吞噬,当然会反抗。”
白休命微微颔首,也不知是否接受了这个说法。
“假如有人侥幸吞了妖丹没死,她的性格可能发生变化吗?”
“若是按照我的想法,妖丹中蕴含着除了力量和生命力之外的东西,受到影响是一定的。只可惜,这些都是猜测,并无实证。”
“妖族若是夺舍人族,一定会降下天雷吗?”
“那是必然,无一例外。”詹仪回答得十分肯定。
白休命起身:“今日多谢詹先生解惑。”
“大人慢走。”
白休命离开藏书楼,在脑中思索今日之事。
今夜上京城上空有雷霆滚动,显然是有妖欲行夺舍之事,但雷霆未落,就意味着没有成功。
不管季婵口中的那枚妖丹是狐妖看她可怜给的,还是想要先行修补她的肉身再行夺舍才给的,终究是她受益了。
确实如她所说,她的运气不错。
从那天晚上之后,阿缠再没有见过白休命。
她一直被关在牢中,身上的伤引起了发热,狱卒喊来了大夫为她诊治。
后来,那狱卒听大夫说她体弱,熬不过这里的寒气,还扔了个薄被给她。
大夫接连三天前来给她看诊,留下丹丸便走,也不多话。
阿缠心中有些感激这位大夫,如果不是他开口,自己这身子,未必能熬到出去的时候。
她却不知,那大夫出了镇狱就直奔明镜司内堂。
“如何了?”白休命正低头批阅公文,连头都没抬便开口询问。
那大夫站在门口,恭敬地回答:“启禀镇抚使,那位姑娘根骨极差,体内经脉滞塞,并无妖息流转,也无妖化迹象。她的身体十分虚弱,比普通人尚且不如。
“知道了,下去吧。”
距离那大夫看诊又过了三天,如果是其他人,在镇狱里呆上六天,恐怕已经绝望了。
但阿缠的耐性一贯很好,不然也不至于在天罗地网下让她等到了机会,成功逃来了上京。
这一次,她依旧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第七天,她等来了那个男人身边的,叫封旸的下属。
封旸吩咐狱卒打开牢门,将她放了出来。
阿缠在牢中这七日,除了形容狼狈一些,倒也没有太憔悴。
倒是封旸,只看了她一眼就赶忙避开目光,喊人要来了一个黑色斗篷扔给了她。
阿缠这几天都披着被,险些忘了自己这身衣裳都破了,人类女子应当很在意这个。
她系好了斗篷,又整理了一下头发才朝封旸道谢:“多谢大人体恤。”
“不必谢我,都是我们镇抚使大人吩咐的,走吧。”
他将阿缠带出镇狱,又送出了明镜司大门。
就这样将她放了?阿缠还有些不可置信。
她在明镜司衙门外站了一会儿,确认再没人喊她回去,才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昌平坊走去。
一路走走歇歇,她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终于看到了季婵的栖身之所,那间关了门的小铺子。
只是铺子不远处竟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并无标记,应该不是晋阳侯府的,那是谁的?
她还在脑中搜索记忆,就见马车上下来一名老妇,那老妇笑得一团和气直朝她迎了过来。
“是婵姑娘吧,夫人听说你被明镜司带回去调查,可是担心了好几日,一直让老奴在这候着姑娘。”
阿缠终于记起眼前的人是谁了,是她姨母小林氏身边伺候的孙妈妈。
第5章 还真是,巧啊
小林氏是林家庶女,同季婵的母亲一直不和,但这些年还有往来。
季婵以前偷听妈妈们聊天,据说小林氏年少时爱慕当时的准姐夫晋阳侯,为此还闹出不小的事,不过很快她就被嫁给了当年的二榜进士赵铭。
妈妈们都觉得,她之所以还厚着脸皮同侯府往来,就是对侯爷不死心。
小林氏嫁人后日子过得不错,儿女双全,夫君也对她百依百顺。
她夫君当初借着林家的关系留在了上京,如今已经升至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官至四品。
季婵也只在逢年过节才会见上这位姨母一面,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关系很是疏远,倒是没想过被赶出侯府后,这位姨母还愿意同她往来。
听了孙妈妈这番话,阿缠回道:“劳姨母记挂,如今已经没事了。”
“姑娘人没事就好。”孙妈妈拍拍胸口,似松了一大口气。那可是被明镜司抓走,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不错了。
同时又有些意外,总觉得这位姑娘说话的语调似乎和以往有了些许不同,听着仿佛更顺耳了些。
阿缠笑了笑,柔声问:“孙妈妈等了这许久也累了吧,不如到屋里歇歇?”
她摸出暗袋里的钥匙打算开门,孙妈妈连声拒绝:“老奴就不歇了,只是替夫人传句话,夫人说许久没见姑娘了,想请你过去说说话,不知姑娘明日有没有空?”
“既是姨母相邀,自是有时间的。”
“那便好,姑娘且回去好生歇着吧,明日老奴再来接你。”
将主家吩咐的话说了,孙妈妈也不再久留,回到马车里,很快马夫就驾着马离开了。
阿缠立在门边目送马车驶离才转身开了门,不出所料,扑了一脸的灰,且冷得让人立不住脚。
原本这是一间杂货铺子,分上下两层,收回来之后,货架子也都搬走了,一层就空荡荡的,连个凳子也没有。
她关上门起身上了二楼,楼上也是一般的冷,倒是比楼下多了些东西。
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面的被子叠得整齐。墙边立着的一个木柜,里面装着贴身衣物和一套新的冬装,柜子角落里有个木匣子,里面有些散碎的银钱,大约十两左右。
火盆摆在床底下,里面堆着炭灰和还有没烧干净的炭。
有了火盆,今晚总算不用被冻得睡不着了。
阿缠转身下楼去了后院,这铺子虽然位置不好,但却有个优点,后院有一口井,还起了一间杂物房,一间灶房和一间茅房。
要不是因为多了这口井,这间铺子的价格比旁的铺子高许多,也不至于一直没有脱手,幸亏如此,她才有住的地方。
杂物房里放着之前买来的炭和四担柴火,灶房里米面都有,倒是不用再出去买了。
身体不舒服,阿缠实在不想动,但她在牢里关了七天,必须得清理一下,索性在灶房里烧了一锅热水,关了门就着灶台的热气,快速地洗了个澡。
就着木桶里的热水擦拭身体的时候,阿缠小心地避开身上的鞭伤,因为在牢里大夫给了药膏让她涂抹止血,这些天鞭伤已经结痂要愈合了。
当布巾擦拭到腰的时候,阿缠意外发现,热水擦拭下,腰上竟然浮起一圈黑色细线。
那线就像是生来长在上面的一样,可季婵的记忆里,她洗澡的时候身上分明没有这种痕迹。
接着她发现自己双膝和双臂手肘处都浮现了同样的黑色细线,这些痕迹显然是这几天内才出现在她身上的。
或许……她摸了摸脖颈,如果四肢都有,那这里也该有一道痕迹。
是因为这几道痕迹,她的身体才会这么虚弱吗?阿缠不能确定。
但它们显然与之前的夺舍有关,可惜她完全没有头绪,也不知道解决办法,只能暂且走一步看一步。
好在等她擦完身体,那些痕迹就淡去了。
晚上屋里点了炭,终于稍微暖和了些,阿缠勉强算是睡了个好觉。只是寅时末就被冻醒了,火盆里的炭都烧没了,肚子还饿得咕咕的叫。
她裹着被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整个人透出一股生无可恋的味道,做人可真是太惨了,要一日吃三餐,还容易被冻死,真是越想越绝望。
意识和本能互相拉扯,最后她坚强的意识战胜了饥饿的本能,直到巳时初,孙妈妈来接她的时候,她才在马车上吃了几块栗糕来平息饥饿。
孙妈妈看着阿缠姿态优雅地吃光了一整盘的栗糕,心中暗暗叹息,真是可惜了,好好一个侯府嫡女,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看样子竟是连晨食都未吃。
等阿缠吃完,又喝了杯热茶,马车已经停在了赵府门口。
孙妈妈带着她进入内院,穿过一道长廊,便来到了正房外。
可能是来的不太凑巧,才刚进院子,阿缠就听到了屋内女子尖锐的声音:“做继室怎么了,我就是要嫁给他!”
听这声音,应该是她那位只有儿时才见过几面的表妹赵闻月。
赵闻月显然是在与她母亲争吵自己的婚事,就是不知她到底要嫁给谁,左佥都御史的女儿竟然愿意去给人做填房?
孙妈妈显然也没料到这样的场面,表情一时有些尴尬,不过见阿缠表现的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才总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