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患者 第71节

  “没义务,行。”乌妤重复他的话,随即松开手,低头系好安全带,将墨镜从头顶放下来,补充了句:“那就去北梧春路27号,开车。”
  “没问题。”宗崎想也没想的应声,从她的侧脸上收回视线,将戳在口袋里的打火机和完整的烟盒往中控台一丢。
  车门落锁,又来气了,不问清楚就质问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里就认定他跟别人至少有那么点不对劲。
  可以,那你这会儿的脾气我也懒得惯着。
  宗崎小弧度压了下唇,托着方向盘倒车出去,沿着路标一路往京淮大学开,没话讲,路上除了转向灯偶尔响起的滴答声,什么动静都没有。
  眼见着外边的建筑越来越熟悉,快到学校了,乌妤偏过头看窗外,沿路街景好看,但她没心思,晃过眼前就算了。
  等宗崎开过最后一个分叉路口时,她把墨镜摘下来夹在胸前的衣服上,架子蹭过皮肤,冰凉。
  五分钟后,车停在前校门。
  宗崎解开锁,人不动,乌妤安静一阵,盯着前面最后一个人过完闸机就推开车门,下去后“嘭”地一声关响,那动静附近十米内的人都能听见。
  好巧不巧,陈逢寅从外边回来,见到乌妤站那,主动过去,他还没开口,乌妤就请他帮忙:“班长,可以帮我拿下行李箱吗?”
  陈逢寅只看得到驾驶位那人模糊的轮廓,说好,转身去后面帮她取出行李箱。
  乌妤朝他道谢,拉出拉杆不带半点留恋的往校门口走,而就在她从陈逢寅手里接过箱子的瞬间,身后就响起了车子启动离开的声音。
  陈逢寅跟上,若无其事地和她聊天,乌妤现在的状态还可以,陈逢寅说什么都能答上,最后临到女寝楼下,她停下来,对着陈逢寅:“对不起,我刚才是……”
  “我知道,举手之劳。”陈逢寅打断她,无所谓地耸肩,“你现在能叫我一声帮个忙,我还挺高兴的。”
  “学校最近的课好像不太多。”乌妤扯唇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话题。
  陈逢寅指了指门口的位置,“是不太多,现在上去?我顺手给你拿上去吧。”
  心照不宣地忽略掉那些话,成年人了,乌妤不是察觉不到陈逢寅有时候望过来的眼神,今儿这回的确是她做的不道德,陈逢寅不介意,但她不能顺杆儿爬。
  乌妤摇了摇头,说:“不用麻烦了,宿管阿姨那里挺难说话的。”
  “也行,那我先走了。”陈逢寅顺从接受,朝她挥了挥手。
  夜深,大门口灯火通明,乌妤上楼那一阵儿,就有人瞧见她和陈逢寅在楼下说话了,回宿舍后只有喻琴在,翘着腿在玩手游,余光一瞥,张嘴就来:“怎么着了?去趟陵江,身边换人了?”
  “换什么人。”乌妤接了句腔,脱掉外套搭椅子上,找待会儿洗澡要换的衣服,想了想,没想通,穿着拖鞋两步过去踢喻琴的凳子腿,语气闷闷:“好好玩你的游戏吧。”
  “哇塞,火气这么大,那我不敢想宗崎看了论坛里的照片会不会比你还气。”喻琴幸灾乐祸地说完,手一抖,警铃大作,低头就发现自己技能放早了,骂骂咧咧打字跟队友杠。
  至于论坛里是什么照片,乌妤猜也猜得到,他能气到最好。
  什么坏脾气,她给他留面子没开口说,他倒还好,一句语气不对劲就甩脸色。
  桌上的东西让她收拾得嘭嘭咚咚的,喻琴往她这儿甩了好几眼,新奇,也好奇至极,几乎没见过乌妤这样。
  这细碎的响声吵归吵,喻琴看了全程,边打游戏边说:“有气朝他撒呀书桌有什么错”,“那香水不用给我咯”。
  没用,她一心二用,躲草丛里等回城,借着桌上的镜子看乌妤:“你这算不算怂?气都不敢当他面儿撒。”
  这句话实实在在地戳到了乌妤,她坐下,应了句“你说的对”后,给手机和笔记本插上电,放空脑袋不成功,就打开音乐软件放到最大声,满意了,才起身去浴室洗完澡。
  洗完出来,她把头发吹得半干,再用抓夹夹起,屋里有暖气,身上就一件细肩带的长裙,垂至小腿,半蹲着回来继续整理箱子。
  在陵江实在太忙,原本还想空了能出去买点礼物回来送给朋友,但没时间,她觉都睡不够,回到酒店只想躺着。
  收拾得差不多,乌妤把箱子推到角落,回来往脸上敷了张面膜,又是那副对身体骨骼影响不好的姿势,蜷着腿压在桌前,刷工作群有没有遗漏的消息,刷大半个月没看过的朋友圈,太多,她连赞都懒得点。
  最后刷到了仇空夷回青港发的朋友圈,背景还是是十一中外边的一家奶茶店,她放大看了看,没认错,店的墙面上还贴了一大片的便利贴。
  花花绿绿,好看又难看的。
  宗崎以前说的。
  乌妤真的想给自己捶晕过去,身体恨不得赶紧睡着,精神却抖擞着看到个什么东西都能想到他。
  烦躁地退出微信,乌妤想不通,她这会儿真钻死胡同里了。
  刷的起身,胸腔里窜这无名火,但她只是打开了阳台的推拉门,风一吹又给她冷得将快踩出去的脚缩回来,吸着鼻子重新套上件厚点的外套。
  快过零点,万籁俱寂,隔着关严的门隐约能听见喻琴鬼吼鬼叫的声音。
  手机熄屏又让她摁亮起来,翻到相册,下午那张图还在,想要再看的冲动没了,不小心触到屏幕边缘,自动划到了相册初始日期的位置。
  去年校庆那几天,他生病的时候。
  最显眼的是一溜白天拍的照片里卡在中间的那张:色调暗沉,背景就是床上,两只纤细手腕被按着压在床头,中间是他的手,因为得箍紧她,手背连着手臂的地方绷出了几根青筋。
  那股力道仿佛又在身上过了一遍,带电似的,乌妤憋了口气,有些呼吸不畅。
  这不是她拍的,是宗崎干的,放大声音,凑到耳边还能听见他嘴里喊了句她的名字。
  他发烧归发烧,冷热交替难受得不行,还能拽着她亲嘴。
  她不行,怕他传染给自己,一直躲着,但杨姨做完饭就会走,剩她一个人好不容易脱身跑次卧待着,宗崎自己喝了药躺半小时清醒点后,愣是能撑着病体敲她的门,不开就喊她的名
  字,喊不动就说“这门死了”。
  她第一次听说门还能死,穿好衣服去给他打开,那么高一个人直直往她身上栽,手往旁边撑着墙,先问自己好奇的:“门怎么会死?”
  “乌妤怎么不开门?”
  乌妤仰着头,生病了,他的额头烫,烫得她肩头那儿快让他的呼吸给捂出汗来,可贴在自己身上的躯体又很冷。
  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意味,她在用此刻比宗崎清醒得多的大脑想了两三秒这两句话的联系,还是没太懂。
  半分钟后,床上多了个他,等她再去问宗崎时,他已经卷着半边被子躺好了,一声不吭,睡得安稳。
  乌妤出去接了杯热水进来,放在他那边的柜子上,睡姿很好,没乱动,她也就松口气。
  慢吞吞掀开被子进去,侧躺着戳他的脸,自己看了会儿手机,刚刚那话想不明白就过不去,实在好奇,盯着他的睡颜,问了句近乎呢喃的话:“乌妤不开门等同于门死了吗?”
  薄眼皮烧出深深的褶痕,宗崎听到她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就刚好在她话落时抬起眼,两秒钟,又闭上,嫌她吵,还笨。
  于是翻过身,左手擒着她的两只手腕合在一起,洒下来的呼吸灼热,眼神不清明,困得下一秒就能闭上,却还是撑起来对着乌妤,一字一顿:“门不开,我能撬,你不应声,我也能撬,还能撬得你心服口服。”
  “可你要真铁了心,不漏一点儿缝隙给我,乌妤,我真拿你没办法。”
  顺着他话落下的,是宗崎贴过来的吻,太烫了,她控制不住地启了唇,冒出自暴自弃的念头,心想这烧爱发就发吧,传染也随便了,不就是嗓子疼几天吗?
  她现在就想接吻,跟他接。
  而抵抗不住他这句话的后果就是,宗崎给她亲的晕乎乎,自己喘了口气倒停下来了,撂过来的那一眼,像在疑惑她前后转变这么大,然后倒头就睡着,留乌妤在原地好一会儿没脸起来。
  脸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她手机里就多了张这样的照片,就是宗崎刚刚攥她手时滑蹭到被子上误触到拍照,刚好拍下这张。
  背景音是被子卷起又松开的声响,房间亮着暖白的壁灯,再加一道略沉一道略紧张的呼吸声,哪哪儿都透着股家里才有的自然,但这里混杂着的思绪转变就乌妤一个人知道。
  ……
  这事过后她明里暗里问过宗崎,那人已经不记得发烧时说过的话了,原先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乌妤想穿回去给他这段话录下来好甩到他脸上去。
  她明明留了缝隙给他的。
  可他懒得再来撬,她能怎么办。
  寒冬腊月里,这一头心凉又生气,那一头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宗崎被叫回了祖宅,和他爸宗序生,他那一大家子大伯小姑的,几个闹腾的小孩,说话声炸得他脑袋疼,想掀桌子开车离开。
  但不行,他今天一坐下,菜没吃两口先让人灌了半杯酒,肚子里空荡荡的,他大伯宗度和笑眯眯地在他爷爷面前细数他这几年做的优秀事儿,明褒暗贬,宗序生听着偶尔看过来一眼询问他怎么不找家里帮衬胰腺癌。
  他当然得装,三两拨千斤说不是,半真半假地说自己走了运,他爷爷今年七十多岁,尽管离开宗氏已久,也看得明白两儿子这几年的不对付,反正有个宗崎在,他倒不慌,看宗崎应付这些人比吃饭有趣。
  宗崎这顿饭吃得简直惨绝人寰,一边是他爹那洞察一切的目光,让他感觉自己做的事儿他已经知道了只是碍于人多给他面子没说,一边又是他大伯拱火的蠢样,真当他爸拿他当仇敌。
  晚上十点,回房间喝了林姨煮的醒酒汤,缓得差不多就进浴室洗澡,半小时后顶着湿发出来,楼底下已经没人了,他去冰箱拿饮料。
  林姨出来看见他,给他两盒梨膏糖:“你几个月不回来一次,该吃完了吧,这次我把形状弄得好看了点儿,你拿去哄哄人家。”
  宗崎笑嘻嘻说谢谢林姨,过去抱了下她,又起身,接过来晃了晃盒子,一阵儿闷闷的响,装得太满,他问:“这糖我妈吃了多久啊?不嫌腻?”
  “十八岁开始。”林姨是先认识的虞雪浓,才认识的宗序生,再后来宗崎出生,她看着长大。
  “那我比我爸厉害。”宗崎两三下拆开其中系着漂漂亮亮蝴蝶结的一盒,拿出一颗喂进嘴里,推着林姨的肩让她赶紧睡觉去。
  林姨走到一半停在路口,往上看,瞧见宗崎上楼时又把那盒糖举在耳边晃,步伐不疾不徐,从兜里掏出手机,低头将听筒凑近嘴边,越过楼梯,越过长长走廊,任灯影摇晃,单手叠着两盒关心人的梨膏糖,嘴里却又说不出好听的话。
  她叹口气,转身回房间。
  至于那句是什么,她没听清,但从他那语气来揣摩,那女孩绝对受不了。
  毕竟宗崎从小到大软硬不吃,这头给他受了气,早晚得用同样的方法把气出回去。
  就凭着他今晚任他大伯,他爷爷灌酒,他爸还无动于衷看着的这事儿上,这气绝对攒得够多,刚才在她面前那会儿的乖巧想必全是依仗着这么些年她照顾着他的面子。
  林姨没猜错,宗崎上楼房间的路上,就给惹他生气的人发了条语音过去。
  七八秒左右,嘴里又腻又难吃,说:“我现在吃了块儿你以前天天吃的梨膏糖,我才发现,你这脾气跟它一样,腻得慌,有棱有角还要豁一嘴口子,你哥哥我,现在不想陪你玩儿了。”
  咻一声,发送成功。
  他盯了两秒,给手机扔桌上,就不管了。
  第55章 sensitive路随你挑道随你选……
  又冷又硬的一句话,乌妤在晚上即将入睡前听见了,心空了两拍,视线移到黑漆漆的床帘上,手机屏幕因长时间无人触碰而自动熄灭。
  全在想他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在开玩笑,但话不像;来真的,但又是笑着说的,听起来像玩笑话。
  乌妤直接关了机,李岳珩给她放了三天假,不用去台里。
  如果换作没有闹矛盾之前,这三天常常会被他们用来干别的事儿,无聊的有趣的都有,反正不是像乌妤这样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待宿舍睡得昏天黑地,像是要把这几年缺的觉都睡回来。
  到了最后半天,乌妤顶着酸疼的身体在宿舍拉伸一个多小时,洗完澡出来,换了身衣服就打算和喻琴出门吃饭,后校门的一家砂锅店,今天周日,估计现在人不多,不需要排队。
  从宿舍去后校门得花十来分钟,她出门忘记戴围巾,就将衣服拉链拉到最顶端,被喻琴挽着胳膊,路滑,得小心翼翼地避开湿漉漉的地方,免得踩到。
  手机响了几声,乌妤收到关美懿的消息,说已经帮她谈好了个房子,拎包入住就行,而乌妤还没来得及回消息,她的电话就过来了:“别客气啊,你记得半个月后出一次我朋友的拍摄活动就成。”
  乌妤在回学校的第二天就开始打听今央附近的房子,往返学校耗的时间太长,她现在不想见到宗崎,公寓自然也不想回,恰好关美懿知道她从陵江出差回来,前段时间就在问她有没有兴趣去录个视频。
  她朋友开的美妆工作室,需要做广告,模特找来找去都不满意,关美懿就想到了乌妤,气质很贴她们第一期的主题,软磨硬泡了半个月,乌妤都没答应,这一回是关美懿打着宗崎的旗号,直接上来联系的乌妤。
  乌妤再次提醒道:“我真不是专业的。”
  “没事儿,你只需要坐在那儿上妆就行,不需要你说什么专业术语,我保证。”关美懿现在得意得不行,从宗崎手里撬出来乌妤,既能帮朋友找模特,又能看宗崎后面的好戏。
  “行,那我按市场价把房租转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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