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患者 第57节

  仇空夷的声线偏低哑,语速不快,宗崎问,他就答:“有点,陈无恙他老舅以前不是孟老的学生么?当初追……”仇空夷话语一顿,看向中间镜,对上乌妤的眼睛。
  唔了声,继续道:“算是乌妤她妈妈的同学,二十几年前嘛,说管的严吧也不算,说松缓似乎也谈不上,那会儿的人胆子都大,他老舅追乌妤妈妈追不上,欸,我叫声孟阿姨行么?”仇空夷坐在副驾,没回头,就望着中间镜问乌妤。
  “可以,你说吧。”
  “嗯,反正陈无恙他老舅让孟老当成流氓打了一顿,当场立誓要出人头地娶孟阿姨,可他上学学不进去,就跟着一老乡去了陵江,我记得是靠海船起家的,功成名就回来兑现承诺。”
  仇空夷顿了顿,像是一口气说太多话有点累,“没想到看见前几年还生龙活虎揍他的孟老住了院,他找不到孟阿姨,跟半个儿子似的忙前忙后,不知道他怎么跟孟老谈的,最后老舅带着孟老写给他的一张字条,循着上面不知是真是假的地址去找乌凛,哦,就是你爸。”
  “……”乌妤忍了忍,“我知道,你铺垫完了吗?然后呢?”
  “哦,以前光听说过你,就挺好奇的。”仇空夷笑了笑,结果正开车的宗崎一眼横过来,意思是让他收敛,仇空夷反而更放肆:“不想听了啊,那我走咯?”
  “行了,快到地方了,赶紧说。”宗崎出声,语气不虞。
  有那么点后悔,当初就是觉得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去网吧时旁观了场他戏弄几个催债地痞的过程,想着这人挺对他交朋友的胃口,加上这事重要,不然这会儿哪里忍得了他逗乌妤。
  仇空夷见好就收,正了正色:“你知道你爸以前在藏区当过护林员对吧?那你们去找他的档案找不到是对的,他这人除了名字,其他什么身份信息都是假的,年龄,籍贯,就学经历,父母等等基本都是伪造的。”
  “什么意思?全是假的?他,为什么这么做?”乌妤缓慢出声,脑子里一时之间接收到太多信息,冲击太大。
  “很简单,要么是他的过往说出来会让人退避三舍,他为了生活不得不被动隐瞒,要么就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过往,主动隐瞒。二十年前只要有门路,办个假身份多容易。”仇空夷耸耸肩,不以为奇。
  “陈无恙他舅那儿怎么回事?”宗崎续上话题。
  “情敌见面,先打一场,看孟阿姨护着谁。”仇空夷笑了笑,“别以为我开玩笑啊,他舅现在胸口上的伤疤都没消呢,伤太重,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
  “陈无恙他老舅全名陈崇鸣,今年应该四十八,如今子女绕膝,定居国外,每三年才会回一次青港祭拜先祖,算算时间。”仇空夷回忆了番,然后说:“不巧,前年他回来过,想再找到他的踪迹,得等到明年了。”
  “但是陈无恙提到过,他老舅这几年给家里打电话,听那意思是有了落叶归根的念头,你们也别太着急,指不定明天就回来了呢?”仇空夷瞥到宗崎投过来的警告眼神,勉强说了这段话。
  “你找到陈崇鸣,一定可以知道乌凛的所有事。”仇空夷这次不嬉皮笑脸了,他转过头,对着乌妤:“他追过孟阿姨,打过你爸,服侍过你姥爷,而且你知道么,你周岁宴的宴席都是他给办的。”
  仇空夷点到为止,随后事不关己地转头看窗外的风景。
  “到了。”宗崎出声,用力点了点刹车,乌妤不受控地往前栽,他下车绕过来给
  她开车门,牵着乌妤进门。
  乌妤心跳加快,她还在想,她妈这么多年都在往国外跑,到底是为了口口声声死了的乌凛,还是……
  不会,她在乱想什么。
  -
  去的是一家煲老鸭汤出名的饭店,几人进了包厢,四个人松松散散地坐着,仇空夷要了瓶酒,宗崎有伤不会喝,他只能转头找陆言慎。
  不聊公司的正事,想到哪儿说哪儿,宗崎和乌妤挨在一块坐,刚吃没多久,屋里暖气太高,他脱了外套搭在屏风后头的衣架上。
  乌妤只敞开了拉链,她里头的衣服薄,还修身,没想过今天会出来跟他们几人吃饭。
  对面两人喝酒并不多,浅酌,宗崎听他们提到他时才会应一声,乌妤嫌汤烫,调羹握在手里转了好久都没喝,泄气地往旁边一推。
  宗崎吃饭要比乌妤快,这会儿伸手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端了过来舀走油腥,用调羹慢慢沿着碗壁搅动,瓷器碰撞出细微动静。
  他撑着脸,搅得差不多就停下,在桌子下面去捉她的手,晃了晃:“困没?”
  “困了。”乌妤老实说,她吃的差不多,还喝了小半碗汤。
  饭吃完,各自回家,他们叫了代驾,宗崎和乌妤打车回去的,到公寓时将近九点。
  车上那番话到底是让乌妤在意起来,宗崎把她搂抱在怀里,“别想这些,打听到的不一定准确,传在嘴里说不定哪一句就变了味,先准备复习,考完试再歇歇,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乌妤原本神色恹恹,侧着头压在他胸膛,闻言撩了下眼皮,“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去干什么大事。”
  “你干过什么大事了?”一户一梯的格局,宗崎调转了个方向,让乌妤倒着走,看她一步一挪的样子,紧紧抓住自己,他哼笑着:“不管你想干什么大事儿,都得告诉我,知道吗?”
  “什么样的才算大事儿?”乌妤真诚发问,“万一我要干的不是好事呢?你陪我那不得一块被抓走?”
  “你这脑袋里一天天都装着什么?”宗崎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知道什么不是好事儿还干,你看我还捞不捞你。”
  “谁稀罕你来,不和你说了。”乌妤推开他,低头扶着玄关口的台面换鞋,宗崎伸手去拉她,没拉住。
  背影突然就气了起来,宗崎一时之间感到好笑,又诡异地觉得这一幕很难过。
  他没心思深想,凭直觉快速换了鞋,追上去。
  浴室的门被她“嘭”的关上,还是主卧的门,宗崎站在门口,门已经蒙上了白雾。
  屈指叩门,骨节碰撞的声音很清脆,乌妤看清门后一道模糊的影子,假装没看见、没听见。
  “我看看你,乌妤。”隔着一道门,宗崎的声音算不上大,但她意外能听清楚。
  “洗澡有什么好看的。”她回。
  “那你看我洗。”宗崎在琢磨要不要去找螺丝刀撬开。
  乌妤却好像洞察他的举动,关小了淋浴,埋怨:“你最好别想着撬锁,你自己的房间还这么搞,都不嫌麻烦的吗?”
  “什么你的我的,开门才是要紧的。”宗崎顺嘴接话,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怎么突然躁动起来。
  “……要不您动动手,推门看看呢?”乌妤就没锁门,知道他大概率要进来,真抗拒他进来的话,她早去次卧洗澡了。
  话音刚落,浴室门就推开了,宗崎身上的衣服在外一天早没那么规整了。
  他站在隔水条外边脱衣服,说:“我感觉有点不真实。”
  “那你出去,我锁上就是了。”
  宗崎闷声笑,三两下脱完,拉开门,伸手拉住刚才就攀沿着磨砂玻璃的手,颇有耐心地从她的指尖移到小臂。
  十指紧扣,磨砂门开到能允许他进去的宽度,身上都沾着水珠,手臂蹭过手臂,彼此离开又靠近,没多会儿,宗崎觉得这拉手游戏玩够了,就低着头,掌住她的后颈,吸咬着她的唇。
  “你的腰。”乌妤从他怀里抬起头,找回点呼吸来,但眼前还是被热水晕得看不清。
  宗崎搂着她的腰,等她呼吸够了立马低头再过去,还不忘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原来受伤的位置,覆在她手背上,用力按了按。
  不疼。
  “会不会留疤?”乌妤还是怕,这种伤口看一眼似乎都会感同身受的疼,她最关心这个问题。
  宗崎嗯了声,“也许,丑了就不喜欢了?”
  “可以祛疤,你身上留印记太明显了,很突兀,你没发觉吗?”乌妤记得留在他脖子上的吻痕,得过好久才消。
  “没注意。”宗崎随口敷衍过这个话题,加快洗完澡,洗漱完,抱起她就往里面走。
  家里的床比较软,乌妤躺上去就不太想起开,环抱住宗崎,她低头看他动作。
  容易沾油,宗崎自然察觉得到乌妤的眼神,没管,抽了张湿巾擦干净这点油。
  撑在她头顶,乌妤咬着唇,被宗崎一点点掰开,哑声:“别老咬自己,蠢不蠢?”
  特别想她,非常想他。
  视线如燎原火星,几乎是一点就着,乌妤眼睫轻垂,回嘴说自己才不蠢,下一秒这句话就碎的彻底。
  宗崎叫她的名字,乌妤听了一遍又一遍,汗珠滴坠滚落,热出潮气的头发黏在脸颊,再控制,也控制不住在他犯浑时挥过去的指甲。
  宗崎照单全收,骗她哄她到精疲力竭,直到睡沉,无意识蹬过来的腿像撒娇。
  他摸到那枚牙印,垂眼看清,心脏捏紧释然反复折磨。
  没有比她这样更漂亮的了。
  第43章 sensitive窝心气
  这次的元旦假期乌妤没有回青港,她的选修课已经结束,但有些作业还没完成。
  好像每逢长假都会下一场雨,临着宿舍阳台,无需开窗都能闻见空气中淡淡的湿润气息。
  她这几天窝在宿舍剪视频,打底六七个小时,现在一看见屏幕就觉得眼睛疼。
  等雨停了,就和室友一块出门拉人采访,也当作放放风。
  她跟宗崎有段时间没碰面,临近期末周,不仅她忙,在学校宗崎也不见人影,应该是在往产业园区跑,他们公司目前选址在那里。
  僻静,离市区还比较远。
  宗崎之前想给她掳过去,让她拒绝掉了,写完几门课的论文,紧接着要去准备该提交的配音、主持还有新闻播音的作业。
  她记得他们专业要考的东西也应该很多,搞不懂他哪来的那么多精力,一边应付学校作业考试,一边还能抽出时间处理她看到就头大的工作。
  而被她念叨了两句的人这会儿刚从产业园区出来,宗崎在那边住了两天,忙的差不多,赶在元旦收假的最后一下午回来。
  乌妤今天要录制一个双语播音的视频,早上吃过饭就回宿舍化妆和换衣服,蓝色西装套裙,外面套了件长羽绒服就去了演播室。
  吃完午饭也没回宿舍,趁着今天全妆,乌妤计划把准备好的几个作业都录完,等到录制结束,时间晃眼到了下午五点过。
  喝了两杯水,嗓子这儿受不住,她喂了两颗梨膏糖含嘴里,打开手机才知道宗崎在外面等着,望了望外边的天,没下雨了,就是光线不好,看着阴沉沉的。
  庄疏雨还有别的作业赶着录,乌妤过去,帮她把后面弄乱的头发理了理,告诉她:“我录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庄疏雨胳膊抬得发酸,见乌妤帮自己理头发,摸出面小镜子照,觑着乌妤的手机,摆手:“走吧走吧,我看你这个假期光赶作业了。”
  “说我,你不也是?”乌妤收回手,庄疏雨这两天和她哥吵了架,赌气没回家,就待在宿舍,喻琴明天才回学校,一个赶ddl的能人,不到最后一天才不会急着录制作业。
  乌妤拿起挂在椅后的包,往后校门走。
  这条路上的人不多,他们现在是公开的状态,但还延续着以往的习惯,不想去哪儿都被人盯着,前两回就是去前校门旁边的饭店吃饭,让人注意到了,闪光灯刺到眼,还有悉悉索索的议论声让她很不舒服。
  宗崎倒是没表现出任何不适,自顾自给她烫碗筷,在上菜时让服务员多加了份水煮西兰花给那一桌的送过去,神色如常地告诉服务员,说:“帮忙转述下,这菜富含维a,能明目。”
  乌妤不明所以地抬起脸,宗崎朝她轻轻挑起眉梢,倒掉热水,继续说:“意思是,想看没问题,但这嘴巴得收敛点。”
  那桌有男有女,一盘西兰花过来,有人没反过来,还在问什么意思,其他人听完服务员的话,沉默片刻,随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换了话题聊起别的。
  乌妤要上镜,上台时看她还是讨论她什么的都无所谓,她就是不喜欢过自己生活时还有放大镜出现,好像一举一动都在人眼皮子底下,和牵线木偶似的。
  地面潮湿,小水凼映着阴沉沉的天色,高跟鞋踩在地上溅起水点,他的车停在出来的右侧路边,蓝色布加迪很显眼,车牌同样是连号的2。
  乌妤捂着脸搓了搓,手热,脸颊冷。
  没上锁,乌妤开门进去时宗崎还闭着眼,察觉到她上来,朝她伸过手,掌心向上摊开。
  “做什么?”
  “梨膏糖,给我吃颗。”宗崎的声音困倦,停这儿眯了半个多小时。
  “没了。”乌妤眨眨眼,冰凉的手放到他掌心上,暖和。
  宗崎睁开眼,顺势握住她压在中控台上,还没醒神,目光漂浮着落不到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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