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患者 第2节
乌妤不理他了,几口吃完味道不怎么样的三明治,回房间去换衣服。
八月底,温度还很高。
明天才算是京淮大学正式开学的日子,整个暑期她都待在青港,这回提前一个礼拜来京淮,是因为接了份工作室的配音任务。
量不多,但很磨人,她来来回回试了两天才进入角色,到今天就只剩一点收尾的工作,最重要的是她想赶紧录完回学校。
但是,事与愿违。
宗崎站在玄关处和人打电话,微微偏头,这会儿乌妤才有闲心打量他那一头张扬的银发。
应该染了有段时间了,发根冒出短短的原生黑色,倒是与他的深墨瞳色相衬。
宗崎的视线停在乌妤身上,眉头轻皱,死亡顶灯下整张脸线条依旧凌厉,似乎听烦了,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声:“行,晚点过来。”
黑色手机在他掌心里转了一圈,眼睛盯着乌妤,举着手机朝房间一指,言简意赅:“换。”
“……换什么?”乌妤站在原地明知故问。
炎夏酷暑,她上身穿了件灰色修身吊带,项链坠在锁骨下边,银辉熠熠,皮肤白得晃眼。
宗崎绕过她,进了自己房间。
没两分钟,出来往她身上丢了件薄衫,她展开一看,吐槽:“土死了。”
宗崎当作没听到,一起乘电梯去了地下车库。
电梯反光折射出两人都挺臭的脸,乌妤不经意跟着镜子里的人对上视线,看了两秒,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移开视线。
放假前她和宗崎吵了一架。
其实也不算吵,就是冷战。
他们俩最擅长的就是冷战,手机里的聊天框能被各种消息从最上面压到最底端。
宗崎是脸冷嘴巴毒,乌妤从前不长记性领教过好几回,一边哭一边打他,手心打得通红,反过头来还怪宗崎不懂怜香惜玉。
而她则是犟,按她妈孟女士的话来说,就是生了个犟种。
小时候没有买到她想要的公主蛋糕,眼睛一眨,嘴再一瘪,她能给自己哭得背过气去。
第一次当妈的孟女士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所以小时候的乌妤基本算是在溺爱中长大的,也是不合心意就甩脸色的性子。
不过这种待遇仅限于特别熟悉的人,本质上她还是个自觉社恐的小女孩,对待陌生人总是你好谢谢麻烦了对不起。
这一连套下来,最初没少受她气的宗崎觉得心里不平衡,问她:“怎么对别人那么温柔,对我就颐指气使的?”
就在宗崎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乌妤卸掉脸上的泡沫,长睫挂着水珠,眼睛亮晶晶的。
她摊手,语气兴奋:“你好,我想要riviera家的那枚两克拉的粉钻,麻烦你跑一趟,谢谢。”
是的,最后那个词儿,要不是宗崎眼神施压,她都不打算说来着。
……
其实他们冷战的次数很少,所以乌妤也没去细想为什么他们不能好好说话,只觉得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这么相处的,没什么不对劲的。
电梯下行很快,到最底层时轻微晃动了下,乌妤定了定神,目光短暂落在先一步出去的宗崎身后。
她低眸,忽然意识到每次冷战结束,基本都是像昨晚一样。
不说话,不解释,不交流。
只接吻。
他会扣紧她的腰,直到她不舒服想离开;又或者习惯性地捏住她的脸颊,不准她收回舌头;但更多的是,他非得在晚上端着杯纯牛奶盯着她喝完,再不要脸地检查她到底有没有乖乖喝干净。
窗外烈日高悬。
洋梨树的黑枝桠透过斑驳光影,她似乎能闻到树叶被灼烧的草木气息。
车内冷气打得足,她翻了翻手机,对着宗崎:“把我放到「跃声」吧。”
“录多久?”
乌妤垂眼,还是答了:“快的话两个小时。”
那意思是还有慢的时候。
宗崎沉默了会儿,开过了一个红绿灯后,才道了声:“行。”
男生指节微抬拨动转向灯,顺着车流往左拐,重新开回去。
降下车窗,他伸出手拽住绕过来的乌妤,不由分说地按着人后颈朝自己压,咬了口她的唇。
“听话点儿,别跟我闹。”
男生额前发丝被风吹起,露出凌厉轮廓,狭长眼型显得他人很凶,可瞳孔黑亮又大,在某些时刻总觉得里面蓄满了深意。
乌妤现在只担心周围人来人往,说不定某个认识的人会经过这里。
于是赶紧拍开他的手,直起身,敷衍道:“没有的事,我先上去了。”
说完转身就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一路小跑进去电梯。
没有察觉到身后宗崎愈加晦涩难忍的目光。
宗崎按住眉心片刻,薄唇微抿,打字飞快。
随即把手机往中控台一丢,发出“砰”的闷响。
掌心拖着方向盘底部,朝上一动就调转了方向汇入车流中,嚣张得如它的主人一般,轰鸣着引擎加速驶离了这处。
第2章 sensitive发烧
电梯里。
乌妤刚站定,手机就弹出消息来。
[7:结束了回公寓。]
她看到了,没打算回。
透过缓缓上行的透明电梯,她看见宗崎的车掉了头,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乌妤没有问过。
录完出来,天色已经大暗。
晚风穿堂而过,凉得她一激灵,迫不得已低头把搭在臂弯的薄衫套上穿好。
乌妤咬着根吸管,慢吞吞喝着临走前从零食柜拿的一盒纯牛奶。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味道不怎么样。
拇指戳了戳手机屏幕,她有些犹豫要不要给宗崎发消息。
不然后面等他回了公寓,发现她又一声不吭回了学校,还不知道得发生什么。
可她现在就是不想搭理他。
屏幕的幽幽亮光映着她倦怠的脸色,和宗崎的聊天框已经被别的消息顶下去。
电梯门反光,乌妤惊觉自己的唇瓣发红,多抿了些牛奶想压一压。
凉与热交织,但完全不顶用,喝到底也没能压住她发热红润的唇。
“烦人!”乌妤泄气的把牛奶盒往垃圾桶一丢,低声抱怨了句。
也不知道是说谁。
“叮——”寂静的楼道里蓦地响起消息通知音,吓了乌妤一跳。
她解锁一看,是班级群里面的消息。
以为是快开学有什么重要的通知,她点进去,结果是学委发的几张在ktv唱歌的照片。
他们播音a班惯来有开学前一天去聚餐的约定,第一回 是大家都陌生,她跟着就去了,后来发现还没有工作室里的录音棚好玩,就再也没去过了,这回也是。
照片拍得不甚清晰,镜头摇晃得人物都变得虚无起来,乌妤正要退出来,视线忽然定格在最后一张的角落。
霓虹灯光斑斓,焦糊的画质挡不住那一隅的特殊气场,男生坐在单人沙发上,出门前还妥帖的黑色短袖,这会儿随着他的动作而倾斜,露出一截深凹锁骨。
刚好一抹冷白光束斜斜打在他身上,银发骄横恣肆,鼻挺唇薄,离得远,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大概是喝的有些多了,他一手撑着头,细碎额发覆在眉骨上,另只手指间夹着烟,在昏暗环境里亮着一抹猩红。
他面前的灰白烟雾快消散殆尽,却仍然残留着几缕薄烟,模糊了男生的眉眼。
而靠近他这边的桌上则摆满了高矮不一或深或浅的酒瓶。
还混着喝,喝不死你。
乌妤偷偷骂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放大了这张照片。
这下用不着纠结要不要给他发消息了,她利落干脆地叫了车。
只是临近开学,附近出租车和网约车基本
都载满了人,她吹了大半个小时的冷风,才等到一辆出租车。
结果到了校门口,还没等她站稳,司机一踩油门就走了,熏了她一脸尾气,难闻得她捂鼻子。
没走两步,她又打了个喷嚏,搓搓手臂提速回宿舍。
她住的是四人寝,但常住的算上她只有三人,还有一个床位没人住。
宿舍里现在只有庄疏雨提前回来了,看见乌妤进来,忙里偷闲地喊了一声她:“回来啦?怎么这回又没来?”
乌妤站在衣柜前找衣服准备去洗澡,闻言笑了下:“刚好有事耽搁了。”
庄疏雨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嗯嗯两声又低头去整理自己那一大堆化妆品了。
半道想起来,把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饭盒递了过来。
“呐,班长就说你肯定忙去了,打包了一份,估摸着你这个点也差不多回来了,等会查房咱俩还得给琴子打掩护,我是懒得跟她们去唱歌……这还冒热气呢,你赶紧趁热吃。”
庄疏雨是京淮本地人,说起来性格跟她差不多,不过她是窝里横,而庄疏雨是遇着不平哪都横,凡事有家人兜底。
从前她们一个宿舍出去聚餐,晚上回来总有那么一两回碰着喝了点酒就装疯卖傻的烂人。
有一次就是几个醉汉一块拦着她们不让走,非得让她们陪着喝两杯,不喝就是瞧不起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