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发家致富 第204节
与此同时,看守所里的贾忠实正在会见亲属。
来见他的是个年轻男人,头发抹得油光水滑,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三分像知识分子。
这人打扮的很是体面,可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让人想起“沐猴而冠”、“衣冠禽兽”之类的词。
他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时不时露出与贾忠实相似的奸滑目光。
“二叔,你怎么又把自己给弄进来了?”
贾忠实抓着铁栏杆,渴求地说:“大侄子,你先别说这个,给我带吃的和衣服了吗?”
“大侄子”一摊手,说:“叔,你也知道,我现在结婚了要养家,手头紧得很,哪有多余的钱买这买那啊。要不你把钱藏哪儿了告诉我,我拿了钱就替你买,想买什么都行。”
贾忠实并不意外,他这位侄子比他自个儿的亲儿子还像他,两手空空地来探监实属正常。
“我怎么可能有钱?我要是有钱早就赔给政府了。再说了,咱们叔侄一场,等我将来走了,我又没儿子,我的东西不全是你的吗?”
“大侄子”嗤了一声,显然是不吃贾忠实画的饼。
“二叔,你要是没要紧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单位还有事呢。要是让单位知道我有个累犯亲戚,领导该对我有意见了。”
见“大侄子”作势要起身离开,贾忠实连忙道:
“大侄子,你先别急着走,我有好事儿要告诉你!”
“大侄子”敷衍地说:“二叔,你都五进宫了,能有什么好事儿?再说要真有好事儿,你还能记得我这个侄子?行了,我这一趟算是替我爸来过了,您就在号子里好好改造吧。”
见“大侄子”真要走,贾忠实顾不上卖关子了,急道:“我见着你那个前媳妇了,她现在可是有钱人!”
“大侄子”眯起的小眼睛唰地一下就瞪大了。
“二叔,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她一个小村姑,能有什么钱啊?”
嘴上说着不信,“大侄子”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贾忠实,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贾忠实这会儿反倒不急了,嘿嘿一笑。
“你二叔我别的不说,这双招子可是好使得很,别看只见了你那个农村媳妇一次,可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大侄子”追问道:“二叔,你在哪儿看见你侄媳妇的?”
贾忠实说:“我记不清了,得好好想一想,下次你来了我估摸就能记起来。”
“大侄子”推了推眼镜,仔细盯了一会儿贾忠实,缓和了语气,亲热地说:
“二叔,我这次来得急,没顾得上带吃的和衣裳,你等一等,我下次就给你送过来。”
贾忠实笑得露出一口黄牙。
“哎,好侄子,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二叔!也别光带衣裳,给我拿几条烟,里面有烟好办事。”
“大侄子”假笑道:“没问题,我带几条好烟过来。”
贾忠实不客气地提要求:“最好是牡丹烟,实在不行大前门也成,劳动烟就算了,谁抽这玩意儿。”
“大侄子”耐心地说:“行,都行,你等着,我过两天就给你送来。”
等离开看守所后,“大侄子”背着人狠狠啐了一口。
这老不死的,骗了那么多的钱都不知藏哪儿去了,还要让自己花钱给他买这买那,真是臭不要脸!
不过,也不知道他嘴里说的有几分真假……
难不成,他村里的那个前妻还真发达了?
话说回来,许巧燕这个小村姑能从哪儿弄来钱呢?
要是真有钱的话,他是不是也能分一杯羹呢?
第145章 第145章新的一年
一年又一年。
1985年的春节来的晚了些,直到二月十九号才过大年三十。
忙忙碌碌了一年的人们,趁着过年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在过年放假前一天,贺明珠吩咐乌金年代不要对外接待客人,腾出场地来给自家人办一场年会。
没有领导讲话,没有员工汇报,没有强迫表演,也没有客户答谢,有的只是丰富多样的美食,轻松惬意的环境,以及奖品丰厚的抽奖环节。
参加的人相当多,贺明珠手下的几家饭店食堂和厂子的员工都来了。
有最初跟着贺明珠创业的徐和平,也有后续加入的冯解放、曹全安、田润花、杨冬梅、纪平波等人,还有郝家村的郝翠兰、郝大娘、齐小弟……
人群熙熙攘攘,将乌金年代偌大的前厅挤得满满当当。
“哟,是老冯头,好久不见啊!”
“老曹,你这肚子,在分店偷吃了多少好东西啊?”
“嘿嘿,都说厨子不偷五谷不收,我吃两口怎么了?贺老板都没说什么。”
冯解放指着曹全安笑道:“你这老东西,贺老板那是没说什么吗?她那是不和你一般见识。”
田润花悄悄问郝翠兰:“曹师傅真偷吃啊?”
郝翠兰骄傲地说:“他不敢的
,有俺看着呢!”
郝大娘补了一句:“曹师傅隔三差五就来俺们村里买只鸡,要是见着杀猪的他还要再买一刀肉,他那肚子啊,都是叫肉催的。”
曹全安不知道那边女同志们正在讨论他晚年发福的事,他在忙着和冯解放攀比,看看谁的徒弟教得好,但这会儿他徒弟不在身边,说服力就有点不足。
曹全安扬声喊道:“董大力呢?我徒弟呢?刚刚不是还在这儿呢吗?人呢?”
一旁的齐小弟说:“大力哥去后厨帮忙了,今天人多,他怕那边忙不过来。”
冯解放夸道:“小董这孩子好,厚道,比你这个师父可强多了,简直不像你能带出来的徒弟。”
曹全安不服:“怎么就比我强了?一根筋的傻小子,有福都不会享!”
冯解放拍拍曹全安肥厚的肩膀,说:“行了,别絮叨了,咱们也去后厨帮忙吧,这么多的人,光靠费立广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忙得过来。”
曹全安不情不愿地跟在冯解放身后,嘟囔着说:“一年到头在厨房干活,好不容易有个吃现成的机会,怎么还自己送上门干活啊……”
冯解放和曹全安带着自己手下的厨师们来到后厨,费立广看到就笑了。
“老哥哥们,你们可算来了,贺老板一口气拉来这么多人吃饭,我这儿可真是忙不过来啊!”
冯解放熟练地换上工作服,一边洗手一边说:“你安排吧,今天我们都听你指挥,随你使唤。”
曹全安不放心地补了一句:“也不能使唤我们太狠了啊……”
费立广喜笑颜开,连声地说:“放心放心,都是些干熟的活儿,不困难的!”
曹全安小声嘀咕:“总觉着这话有点假……”
费立广让人搬来十头羊,刚刚宰杀放血,体表还残留着余温。
他红光满面,欢快地说:
“贺老板说了,今天要请大伙儿吃全羊宴,羊已经杀好了,就等着各位大厨帮忙拆分下锅!”
曹全安低头看看羊,抬头看看费立广,再扭头看看一旁的冯解放。
冯解放麻利地撸起了袖子,指挥徒弟把羊抬到一旁的台面上。
注意到曹全安怨念的目光,冯解放说:“看什么呢?赶紧干活啊,外面的人还等着吃呐。”
曹全安磨牙,转头对跟着他过来的厨师说:“没听到冯师傅的话吗?赶紧的,来活了!”
后厨忙得热火朝天,前厅的气氛也是一片火热。
劳动服务公司的小年轻们很快和同样年纪不大的罐头厂女工们打成一片,双方叽叽喳喳聊起各自单位在这一年遇到的稀奇事。
“……那人嘎嘣一下就躺地上抽抽了,嘴里往外吐白沫,比电视上中毒的人演的都真!”
“不嫌单位”兄绘声绘色地描述事发场景,比说书的都夸张,听得女工们一愣一愣的。
“说时迟那时快,一群五大三粗的流氓就冲进了我们食堂,担架上抬了个人,嚷嚷着食堂吃死人了,摔盘子摔碗的,把来吃饭的人都给吓走了!”
年轻的女工忙问道:“那要怎么办呀?这不是成心诬陷你们吗?”
“不嫌单位”兄猛地一拍手心,模仿单田芳拍惊堂木。
“那就要说到我们食堂的贺老板了!”
这边在说书,而在另一边,养鸡的郝村长和卖羊的阿布日古大爷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养殖生意。
“想致富就不能光靠种地,种地一年下来才能挣几个钱?用老话说,就叫要‘想发财快,庄稼搅买卖。’搞点副业才能来钱。”
阿布日古大爷的汉语不好,听得半懂不懂,连蒙带猜,大概理解了郝村长的意思。
“是,我们草原也是。只放羊,钱少少的;羊肉卖到北京,钱多多的。”
两个老头你一言我一语,即使语言不通,也不妨碍他们聊得开怀。
阿布日古大爷拿出随身携带的白酒,把盛酒的皮囊递给郝村长,示意他喝一口。
郝村长也不推辞,爽快地拿过来,仰起脖子就灌了一大口。
这酒极烈,有个“闷倒驴”的外号,郝村长被辣得直吸气,阿布日古大爷哈哈笑着冲他竖大拇指。
旁边,是恩和森与王东文在聊天。
由于经常往来于北京和草原,恩和森的汉语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日常交流完全不成问题。
之前王东文追踪报道了阿坦嘎查与国营收购站的羊肉之争,形成内参上报到中央后,有领导作出“值得认真思考”的批示,并转发给了当地政府。
当地政府迅速做出反应,将批示精神和内参报告以正式文件的形式下发各县,要求各地学习阿坦嘎查牧民经销羊肉的经验。
原本政府内部对于牧民的行为还有争议,一直存在不赞同的声音,但在此之后,基本没有人再提什么“投机倒把”之类的言论了。
阿坦嘎查牧民的羊肉经销生意也越来越顺利,一年就能向市场提供两百万斤的新鲜羊肉。他们的羊肉收购点四面开花,最远的甚至设置在外省。
王东文也由此跃升为报社的资深记者,多篇报道刊登上报,更是被评为年度优秀记者。
他并没有因此自满,依旧扎根群众,骑着辆破自行车,穿梭在田间地头。
听说恩和森来了乌金年代,王东文带着笔记本来找他采访,对阿坦嘎查的羊肉生意进行追踪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