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发家致富 第167节

  贺明国的脸色发绿,面部肌肉抽搐,忍了又忍,艰难伸直了脖子,将口中的肉强行咽下去。
  顾不上回答贺小弟的问题,他急忙拿起桌上的水杯,仰起脖子往嘴里灌水。
  贺小弟忙喊:“大哥,那是我的杯子!”
  贺明国没理会,喝完了水,又冲出去拧开水龙头漱了漱口,弄得满脸都是水。
  “妹,这罐头的味儿不对,你别吃了。”
  贺明珠看看罐头上的生产日期,说:“没过期啊,还在保质期内呢。”
  贺明国疑惑道:“那这罐头怎么这么难吃?和我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了。”
  齐家红拿了根洗好的黄瓜进屋,递给了贺明国,抿嘴笑道:“不是罐头变得难吃了,是你的舌头变挑剔了,天天吃着明珠和明军做的美食,怕是外面的食物都入不了你的眼了。”
  贺明国咔嚓咬下一大口黄瓜,任由黄瓜特有的清香味在口中回荡,涤清方才肉罐头残留在口中滑腻不适的滋味。
  “哎,这可真是……我以前还挺喜欢吃这个牌子的罐头呢。”
  最后这个开封的肉罐头全家谁都不吃,贺明珠拿给小狗闻了闻,小狗扭头就走。
  至此,贺明珠决心要开办罐头厂。
  与开饭店不同,工厂的选址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要有现成厂房,要有便利交通,还要有能存放原材料和产成品的仓库。
  贺明珠在下学后的空闲时间走遍了矿务局,符合她要求的厂房都属于国企,而且都处于使用状态。虽然收益低迷,但也能解决职工的就业问题,并不愿意腾出厂房来对外租赁。
  贺明珠想到了校办工厂和街道开办的小集体工厂,没有国企输血的情况下,这些小厂子更有可能已经空关,能够对外租赁。
  然而,正当贺明珠踌躇满志时,突然,矿上有人通知她
  ——贺明珠和贺小弟的工亡子女补助被取消了。
  “哎哎哎,你怎么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
  一矿办公楼,有人不顾门卫的阻拦,目标明确地冲向三楼的领导办公室。
  门卫在后面死命地追,但还是没追上,眼睁睁看着对方气势汹汹推开了副矿长办公室的门。
  “哐”的一声巨响,正在喝茶看报的巩副矿长被吓得一激灵。
  他不悦地抬头看去,是贺明珠,怒气冲冲地瞪过来。
  巩副矿长一时有些心虚,色厉内荏地喊:“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但贺明珠非但不走,反而还上前一步,堵在他的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就是你让财会室取消了我家的工亡子女补助?”
  巩副矿长眼睛一转,说道:“工亡子女补助是国家发给家庭困难的矿工遗属,不是给你们这种投机倒把的小商小贩!我不找你算账就已经是看在你是本矿子弟的份上了,你还敢上门来找我?!”
  贺明珠毫不示弱地说:“我有个体户执照,一举一动都符合国家规定,公安局
  没有给我定罪,你凭什么说我投机倒把!”
  “我来之前查了规定,工亡子女补助的发放对象是因工作原因死亡职工的未成年子女,并不区分家庭是否困难,这是国家对工亡职工家属的补偿——你又凭什么说取消就取消?!”
  巩副矿长语塞一瞬,马上就说:“你不是做生意很挣钱吗,怎么还惦记补助这点小钱?我告诉你,你这是资本主义思想作风的严重腐蚀!吃社会主义,占社会主义便宜!”
  办公室开着门,贺明珠和巩副矿长的争执声传到了走廊,引来其他人的围观。
  贺明珠针锋相对:“你不是在取消补助,而是在试图取消我家的工亡子女身份!”
  “我父亲因公牺牲,一辈子奉献给了煤矿,换来的却是对他的全盘否定!工亡子女补助说取消就取消,下一步是不是要撤销对我父亲因公牺牲的认定?我争的不是十块钱的补助,而是我父亲身后的荣誉!”
  “一矿去年的总产量超过一百万吨,总产值超过两千万元,难道矿上就很缺这十块钱吗?!”
  “我可以不要补助的钱,但这个工亡子女的身份,你必须说清楚!”
  听到这话,门口围观的人群忍不住讨论起来。
  “是啊,怎么能随便取消工亡子女补助呢?”
  “这样可不好,要被工人知道了,以后工作还怎么开展?”
  “不就十块钱吗?给她不就是了,矿上还差这点钱啊?”
  “人家都说了,不是为了这十块钱,就是要争一口气。”
  办公室内,巩副矿长被问的哑口无言,贺明珠步步紧逼。
  “巩副矿长,您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矿领导,为什么要点名道姓地针对一个普通矿工家庭呢?为什么要故意整治我家呢?”
  巩副矿长急忙打断她:“你不要乱说,我什么时候整治你家了?!”
  贺明珠说:“我大哥接了我爸的班,现在也是一名采矿工人,因为工作认真负责,还评上了先进。但就在这周,他突然被连续安排上了一周的夜班……”
  贺明珠还没说完,门外的人群就震惊了。
  “谁排的班,这不是瞎胡闹嘛,又不赶生产,怎么敢给人排一周的夜班?”
  “这夜班上一次就够熬人的,连续上一周,铁打的人也熬不下来啊。”
  “可不是么,我年轻那会儿上夜班,每次交完班,心脏突突地跳,别提多难受。”
  听到外面同事议论纷纷,巩副矿长急忙道:“那是正常排班,你有意见应该去找你大哥的领导,而不是来找我!”
  贺明珠被气笑了:“天天值夜班是正常排班?要不你和我大哥换一换,你去井下值夜班,让我哥坐办公室喝茶看报。你也是个煤矿领导,难道你不知道在井下以疲劳状态进行高强度工作的危险吗?”
  她不给巩副矿长开口的机会,提高音量说:“父亲已经牺牲了,难道还要再害死儿子吗?!”
  “这是意外!纯粹的意外!你不要污蔑!”
  巩副矿长急得站了起来。
  贺明珠不躲不避地与他对视。
  “是意外,还是你个人对我家挟私报复的后果!”
  巩副矿长恼羞成怒,指着门喊:“滚!你给我滚出去!人呢,把她给我拉出去!”
  门外围观的人们都不动,即使是巩副矿长名义上的下属,都只是冷眼旁观。
  喊不来人,巩副矿长外强中干地大吼:“快出去,不然我要叫公安来抓你了!”
  贺明珠冷笑一声:“你作为副矿长,却只会在办公室喝茶看报、弄权整人,一矿应该为有你这样的领导感到耻辱!”
  巩副矿长一个倒仰,几乎要被气到当场吐血三升。
  他也没干什么啊,不就是小小地使了一点点的坏吗?
  被他整治过的人多了去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一例外不是老老实实将委屈咽下去,要么从此见了他绕着走,要么低头求饶,怎么这个贺家的小姑娘还敢冲到办公室来质问他啊?!
  这世道,人心实在太坏了啊!
  巩副矿长的脸色都不对了。
  “保卫科呢?把保卫科的人给我叫来!把她给我关到保卫科的禁闭室,我要好好审一审这个反革|命,啊不,这个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反|动分子!”
  第123章 第123章危险的井下工作
  自从上次因为三产房子的事情和贺明珠起了冲突,最后还没讨到好,巩副矿长就记恨上了她。
  他一个堂堂副矿长,在一矿排资论辈时,说起来也是能坐主席台第一排的大人物。
  虽然同坐第一排的领导还有老矿长、党委书记、总工程师、总会计师和其他副矿长等领导,但相对于普通矿工来说,难道他不够值得敬畏吗?
  然而,自从调到一矿后,巩副矿长想做的事最终总以各种原因受挫,导致他的政绩一栏还是空荡荡的。
  别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了,连一颗火星子都没能冒起来。
  巩副矿长原本想抢了三产房子后开办一家同样兴旺的饭店,没成想由于同一时期开办的新食堂,煤矿人家秽土转生,抢走了所有客人,一矿饭店落了个狼狈关门的下场。
  而与此同时,新食堂的生意却越来越红火。
  原先还有人懒得去离办公区很远的新食堂,宁愿忍受难吃的饭菜,也要就近在楼下的旧食堂用餐。
  可当发生旧食堂故意诬陷新食堂的案子后,旧食堂由于试图在饭菜里扔死耗子,被愤怒的工人们砸了个粉碎,不得已只得暂时关门避风头。
  新食堂成为一矿职工唯一可以用餐的地方,而它的品质并没有因为失去竞争对手而变差,反而由于用餐人多,能够批量采购蔬菜肉类,极大降低了采购成本,同样的饭票可以打到更多饭菜。
  即使是最能吃的小伙子,也能无须额外花钱购买饭票、仅用矿上每月发放的饭票就在新食堂吃饱。
  每天到了饭点,一矿的各个办公区域涌出大量人群,目标明确地奔赴新食堂。
  甚至有人为了能早到食堂、不必排长队,踩点下班,从办公楼出来就撒丫子跑了起来,带动了一群人跟着他一起跑,场面颇为壮观。
  巩副矿长在三楼的办公室看到这一幕,不用吃饭都气饱了。
  妈的,他开的一矿饭店入不敷出,收入全靠一矿拨款,没撑过多长时间就倒闭了。
  煤矿人家被抢了店,明明应该就此在一矿销声匿迹,却摇身一变成为矿上新食堂,从矿外打入了矿内,将所有职工一网打尽,每日接待的客流量是过去的数十倍,生意之兴隆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巩副矿长越想越气,恨不能下达一纸公文,禁止职工在新食堂用餐——但他没有这个权力。
  老矿长都在新食堂吃饭,更别提一矿其他的处级、科级干部,即使是新来的大学生科员,也将新食堂当成自家餐厅,每天准时准点地去吃饭。
  而从
  不去新食堂用餐的巩副矿长就显得格外的不合群。
  其实作为一名副矿长,他本应该有更多更重要的工作要关心,而不是将目光放在一家食堂上。
  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作为一矿内部食堂,并吸纳了大量一矿子弟,还给职工提供物美价廉食物的新食堂,都不是巩副矿长的敌人,更不是一矿的敌人。
  可他越是生气,眼睛就越从新食堂上移不开。
  巩副矿长的心态已经失衡了,但他自己还浑然未觉。
  某次,他是审批关于一矿工伤工亡家属补助的文件时,无意间从附件的补助名单中看到了贺明珠的名字。
  巩副矿长眼睛一亮,接着便是灵机一动,拿起笔就把贺家人的名字划掉了。
  ——既然贺家开饭店做买卖,赚取了远超绝大多数人的财富,凭什么从一矿领取工亡子女补助?
  他还举一反三,让人调取了贺家几个子女的档案,试图从中发现可以利用的缺漏。
  可惜的是,贺家人太过奉公守法,档案上中规中矩,没有一丝可以被攻讦之处。
  不过,巩副矿长发现了点别的。
  ——贺家老大在分矿上班,贺家老大的媳妇在子弟小学工作,而贺家老小在机关托儿所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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