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发家致富 第65节

  保安气喘吁吁地挤进人群,伸手要拉贺明珠。
  “住手!”
  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喝道,接着,一名中山装老者走了过来,批评道:
  “小黄,你的工作是为办事群众解决问题,不是和群众吵架,更不是刁难群众!”
  老者的声音不高,但话说得很重。
  小黄低下头,不说话了。
  贺明珠看着老者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这时老者又问道:“小同志,你是来办什么事的?”
  贺明珠将一大把的罚款条子拿出来,都递给了老者。
  “老同志,我家开了一个小饭店,一向遵纪守法,按时纳税。但这几天不断有人找到饭店,自称是机关工作人员,要找我们收罚款。如果这罚款有理有据我们也就认了,但您看,什么噪声罚款、计生管理费都有,而且还不盖公章,我们实在无法接受这样莫名其妙的罚款。”
  老者带着眼镜,一张一张仔细看过,眉头皱紧。
  “小同志,你放心,政府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你先回去,安心开店,这些罚款先不用交,我们开会研究一下,有结果了会通知你。”
  意外之喜,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出面管这件事,这下看来问题可以解决了。
  贺明珠高兴道:“老同志,该怎么称呼您?”
  旁边有人嘴快道:“别老同志老同志的叫了,这位是区政府的马书记。”
  马书记?
  贺明珠两辈子加一块儿都不认识姓马的书记,更别提还是位区委书记。
  她从没关心过本地父母官长相名字,这和日常生活离太远,而且过个三年五载的又要换届,根本认不清脸。
  但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位马书记很眼熟呢?
  从区政府办公楼回来后,贺明珠还在苦思冥想她到底在哪儿见过马书记时,贺小弟高高举着一封邮件来找她。
  “姐,你的包裹,北京寄来的!”
  贺明珠拆开一看,是春晚的猜谜奖品,一个印着“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的厚实笔记本,和一只现在最时髦的圆珠笔。
  贺小弟兴奋地看着奖品,满屋子的跳,小狗不明所以,也跟着他一起发疯。
  “哦哦哦!我们家春晚猜谜全都对啦!”
  猜谜?
  贺明珠忽然想起什么。
  “猜谜……邮局……马……马到成功!”
  她想起来了,马书记不就是她在邮局碰到的高瘦老头吗?!
  第70章 第70章罚款的前因后果
  贺明珠是真没想到,她当时拿“任意四边形”调侃的高瘦老头,居然会是区委书记。
  初一那天,贺明珠去给中央电视台寄春晚谜题答案,在邮局遇到一高一矮俩老头。
  当时,贺明珠和高瘦老头对春晚猜谜的谜底产生了分歧,各执一词,都觉得自己的答案才是对的。
  于是双方决定互出一道谜题来考校对方。
  高瘦老头,也就是马书记,出的谜题是“诸葛遣计斩魏延”,贺明珠轻松猜出谜底为“马到成功”。
  而贺明珠出的谜题“任意四边形”,马书记却怎么也猜不出来,最后还是老友告诉他答案,那是“不拘一格”。
  马书记大受触动,对贺明珠这个小姑娘的记忆非常深刻。
  因此,当在办公楼听到有人伶牙俐齿地反驳出言不逊的行政人员时,马书记第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那位“任意四边形”姑娘。
  他对这个小姑娘很有好感,知道她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便喝住了恼羞成怒叫保安的行政,并上前亲自了解这姑娘是来办什么事的。
  小姑娘语言表达能力好,短短几句话,就让他知道了原来是小姑娘开了一家个体户饭店,现在被某些机关单位故意针对,乱罚款乱收费,她是来政府告状的。
  马书记翻看罚款凭证时,越看越离谱,格式不对没公章,合着这不是有理有据的罚款,而是耍赖硬要钱。
  马书记收了罚款单子,让小姑娘先离开,他来处理这件事。
  那个摆脸色的行政人员在被他批评时,不服气地辩解:“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这种资本主义的个体户是在挖国家的墙角,他们就是蛀虫,我没说错!”
  听到这话,马书记忽然在脑海中浮现起一句诗——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现在天公已经重抖擞了,施行起了改革开放的政策。可有的人,却还拘泥在过去的条条框框中。
  不拘一格,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但他必须要迎难直上,这样才对得起这个职位,对得起肩担的责任
  八十年代是一个充满了动荡的混沌时刻,有人忘记了初心,两只眼掉进钱里,能多捞就多捞,坚决秉持路易十五观念,也就是“我退休后哪管洪水滔天”。
  也有人还坚持原则,即使在大环境中看起来如此突兀老套,但依旧保持着一颗为人民服务的闪闪红星。
  贺明珠虽然遇到了前者,但也遇到了后者,这才没让煤矿人家这颗才萌芽的幼苗被扼杀在花盆里。
  有人想连根拔起幼苗,就有人愿意伸手,为这颗小苗挡一挡酷烈的寒风。
  贺明珠直觉中认为马书记是那种会伸手挡掉歪风邪气的人,但她不能确定的是,这只手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伸出来?
  无论如何,饭店生意总要照做。
  这天晚上,煤矿人家打烊后,贺明军、徐和平清扫卫生,以便第二天来了就能开门营业;贺明珠则站在小黑板前,按照目前的库存,将新定的菜单写了
  上去。
  突然,“哐”的一声响,有人不客气地推门直入。
  徐和平正对着门拖地,没抬头,下意识来一句:“不好意思已经打烊了,明天再来……”
  来人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汪矿长要订宴席,明天中午就要,你们马上准备起来!”
  徐和平一抬眼,见对方是那个三番五次说要挂账订宴席,还威胁说让他等着的家伙。
  新仇旧恨一时齐齐涌上来,徐和平也不拖地了,握着拖把往身边一立,像是拿上了红缨长枪。
  “准备个屁!汪矿长算老几,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吃饭也得付钱!”
  来人指着徐和平鼻子说:“我不和下三滥的服务员说话,把你们老板叫出来!这两天教训还没吃够吗?!”
  徐和平虽然猜到接二连三上门罚款的事儿是这家伙搞的鬼,但没想到他威胁人还挺理直气壮,搞得好像他成了被饭店宰客的受害人。
  徐和平气得不行,单手抓起拖把,湿淋淋的拖把头对准了来人。
  “吃教训?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要吃教训!”
  贺明珠走过来,上下打量一遍,平静地说:“我就是老板,有何指教?”
  来人还挺嚣张:“这两天被罚的爽不爽?是不是没想到开个小饭馆会有这么多部门来罚款啊?”
  他猛然变脸,凶恶道:“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听我的,以后你有的是罚款要交!”
  贺明军也出来了,他穿着围裙,拿着一把厚重的斩骨刀,二话不说,把刀往桌子上一甩,冷冰冰地盯着来人。
  “就是你让人上门罚款的?”
  他就这么随手一甩,斩骨刀的刀刃深深扎进了厚实的木桌中,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保持着刀身竖立的姿势。
  来人一看情况不对,赶忙就近拖过一只凳子挡在身前。
  “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啊!敢乱来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色厉内荏,一边说话,一边拉着凳子往后退。
  白天也没看出来这家小饭店的厨师和服务员这么不好惹的,怎么说打人就要打人的?
  来人不知道,这俩都是摸爬滚打混社会的,实打实的拼过命见过血,是真敢下手。
  他这种仗势欺人的小流氓,在耍狠上压根和贺、徐二人没法比。
  他们是真狠,他是虚狠。
  要不是贺明军护妹心切、徐和平馋虫入脑,煤矿人家这汪小池塘根本困不住他们俩,早就回去混社会,继续搅风搅雨了。
  徐和平拎着拖把,把贺明军往旁边挤一挤,说:“哥,我来。”
  贺明军不肯让:“我先。”
  徐和平抱怨:“要让你先了,我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不行,还得是我来。”
  贺明军思考片刻:“给你留一条腿。”
  徐和平讨价还价:“加一条胳膊!”
  贺明军颔首:“成交。”
  贺明珠插一句:“那我呢?”
  贺明军还真思考了一下:“给你个脑袋当球踢去吧。”
  这仨人就当着他的面分猪肉似的分他,来人几乎崩溃,举着凳子的手都在颤抖。
  忽然,他头顶传来一阵低沉的猫叫声,不是平时的喵喵喵,而是嘶哑暴躁的呜声,尾调拉得长,呜得人浑身发毛。
  来人抬头开去,只见大梁上蹲了只奇大无比的猫,一双猫眼绿油油闪着光,背毛奓起,浑身绷紧,作攻击状。
  见他看上来,大猫呲牙哈气,露出四颗尖锐无比的巨大犬齿。
  而眼前,贺明军反手握住刀把,猛一用力,将斩骨刀从桌面上拔下来,刀锋时常打磨,在光下闪出锋利的刀刃。
  一张英俊面孔露出血腥神色。
  “我要的不多。”
  他说,“就留你一条腿吧。”
  来人想跑,腿抖得像筛子,再不见之前那副耀武扬威的模样。
  “我错了我错了,这都是汪副矿长让我做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找他别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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