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徐洛生明明十四岁了,体格相交同龄人而言也算健壮,但看人的眼神始终怯生生的,也许是怕自己得罪人,又也许是觉得自己没有钱,所以没有权利做选择,所以一直犹豫着没说话。
周言有点心疼这个小孩儿,说:“没关系,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你。”
徐洛生小心地翻看菜单,似乎在比较哪个套餐最为划算,直到孙瑶忍不住了,纤瘦的胳膊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徐洛生衣袖,小声央求:“点套餐吧,求求你了。”
徐洛生这才说:“那就也点个套餐吧。”
结果就是他们四个人点了四份套餐,满足了孙瑶一口气吃四个周边的愿望。
俩个孩子喝了很多冰可乐,席间一起跑去上厕所,楼明叙一边吃着周言吃不下的薯条,另一只手捣鼓小屁孩儿的周边。
他的情绪总是来去匆匆,在来肯德基的路上,那股尴尬劲儿已经一扫而空,破碎的身体也一块块融合起来,其实只要不执着地思考喜欢不喜欢,心里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有个事儿得跟你说下,”周言和楼明叙的座位挨着,周言偏了下头,靠近楼明叙肩膀,小声道,“徐美芳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今天住院做检查,后天就要动手术了。”
楼明叙诧异地“啊”了一声,薯条也不吃了:“不是去外地要债吗?”
“要什么债啊,她自己欠人一屁股债没有还呢。”周言说,“徐美芳原本租的房子都被房东没收了,没地方住,前段时间都借住在朋友家超市仓库里,她不想让孩子操心,所以让我们帮忙瞒着点。”
“情况这么糟糕吗?”楼明叙皱眉道,“苏清还是联络不上?那好歹是他儿子,他一分钱抚养费都不打算出?”
“嗯,只能来硬的了,我昨晚上赶了份起诉书,一会儿发给你,你看一下,然后明天你跑趟法院提交一下。”
楼明叙点头道:“我知道了。”
小孩儿吃东西慢,尤其是孙瑶,汉堡还要分成很多层,一层一层吃,弄得手指上全是沙拉酱。
周言低头看手机回消息,眼不见心不烦,但楼明叙做不到,他问服务生要来一次性手套,给小孩儿戴上。
难得和周言坐在同一排,楼明叙看到他微信好友非常多,而且有很多群和朋友都设置了置顶。
“你跟这几个人关系这么好,怎么不叫他们陪你?”楼明叙指着置顶区域的几个人问。
周言笑着说:“前两天你不是说你喜欢小孩儿吗?所以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楼明叙无言以对。
“怎么样,一下俩孩子,开心吗?”周言的表情不像开玩笑。
楼明叙小声嘟哝:“你就这种时候才想到我。”
店里声音嘈杂,周言耳背了一下:“嗯?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
楼明叙没有在周言的置顶好友里看到自己的头像,隐隐有些不爽——自打周言给他送生日蛋糕那天,他就把周言置顶了。
“我看看你给我备注什么了。”楼明叙凑过去说。
周言也没有藏着掖着,往下使劲一滑。
楼明叙失望地“啧”了一声:“怎么是全名啊。”上面被置顶的人,都有醒目的小名。
周言似乎没把他的诉求当回事儿,咬了口鸡翅,问:“那你给我备注了什么?”
“你先给我把备注改了我再告诉你。”楼明叙说。
周言很好说话,动动手指说:“那你想我改成什么呢?小楼?小明?还是阿叙?你在家有小名吗?”
楼明叙:“我妈一般喊我第三个。”
周言满眼诧异:“为什么叫你第三个?你不是独生子啊?”
“……神经病啊!”楼明叙说,“我意思是,我妈喊我阿叙。”
周言反应过来,俩人笑作一团。
最后周言并没有像楼明叙预料的那样,用他平时的小名,而是备注成“馋鬼”。
尽管是个贬义词,但相比其他较为官方的“xx律”“xx检”“xx庭长”,“馋鬼”这个备注就显得很特别,甚至有那么一丝宠溺的意味。
因此,楼明叙并没有不高兴。
周言反过来检查楼明叙的微信,说:“你都没有给我备注啊。”
楼明叙理直气壮:“但你是我的置顶啊,置顶的含金量你懂吗?就算你把头像名字都改了,我也一下就能知道是你。”
“哦……”周言大概是心虚了,闷声啃鸡翅。
假期的游乐园,游客量呈负荷状态,入园时间是九点钟,而周言他们抵达时已经十点多了,仍有一部分人在外面排队过安检。
楼明叙这才想起来:“我的票还没团呢,你的呢?”他问和他并排走的周言。
“我早买了,家庭票,能打折。”
楼明叙去过游乐园,但从没亲自买过票,在他浅薄的认知里,家庭票就是一家人才能买的。
“咱两个大老爷们儿也可以买家庭票吗?”
“……”周言张了张嘴,解释的话已经到嘴边了,忽然又想逗逗楼明叙,于是说,“不行啊,所以一会儿验票你得假装是孩子的妈妈。”
第十章。
第19章
周言上小学的时候,来过两次这个游乐园,当时也是某个假期,爷爷奶奶带他过来。
游乐园扩建再扩建,占地面积已是当年的两倍,周言想起那时候,有很多刺激的项目老两口不敢玩也不能玩,于是背着周言的小书包,坐在下面的亭子里啃水果。
如今周言也到了看到过山车就头疼的年纪,当楼明叙问他要不要一起上去的时候,周言毫不犹豫地摇头:“我不去,我怕我死在上面。”
他光是在下面听听过山车上大家声嘶力竭的嚎叫,还有滚轮辗过轨道的“咔咔”声,便会感到一阵心悸,他总忍不住在想,这轨道都运行二十多年了,会不会哪天就忽然断了,就跟电影里演的那样。
“胆儿真小。”
孙瑶年纪太小,身高也不够,不能上过山车,楼明叙便带徐洛生去排队了。
预计等候时间将近一个小时,周言牵着小不点在附近晃悠。
看到有个区域人特别多,小朋友非要挤进去凑热闹。
“鸽子诶,有鸽子!”孙瑶晃着周言的胳膊,惊喜地大叫,“我们去喂鸽子吧小舅。”
周言一早上去超市给孙瑶买了点零食,全塞在她的卡通书包里面了。孙瑶从里面翻出小面包,撕开,像以前在海边喂海鸥那样,一整个丢到地上,但鸽子并不理会。
“鸽子和海鸥不一样,它们挑食。”周言看到附近有个自助出粮的机器,扫码买了袋玉米粒交给孙瑶。
起先孙瑶不知道该怎么喂鸽子,看到成群的鸽子就冲过去,鸽子们很快被她吓得飞起来,落到十几米开外的地方继续找东西吃。
孙瑶越是追着它们,鸽子飞得越来越远,来来回回,把孙瑶气得鼓着小脸,非常失望。
周言走过去告诉她:“你把玉米放在手里,然后等着它们来吃。”
“它们会过来吗?”孙瑶一边质疑,但还是很听话地把玉米倒在手心里,手掌举过头顶,东张西望。
周言蹲下去,陪在她身边:“你听过一个成语叫愿者上钩吗?”
这里的鸽子每天都有人投喂食物,说胆小也不尽然,当看到食物的影子,它们则表现得十分勇敢、果断。
一只白白胖胖的鸽子落脚在孙瑶的肩膀上,孙瑶大喜过望,惊叫了一声,没承想把鸽子吓跑了,于是他们又等了十多分钟,才等到第二只愿意落脚的鸽子。
这次,孙瑶和周言都屏住呼吸,看着它蹦到孙瑶的手腕处,低头啄食金黄的玉米粒。
给动物喂食实在是件很治愈的事,周言忽然理解为什么以前爷爷奶奶很喜欢看他吃东西,他吃得越多,嘴巴塞得越鼓,老两口就越觉得满足。
楼明叙和徐洛生从过山车上下来之后,也赶到广场上蹲着喂鸽子,有了周言提供的经验,徐洛生很快就吸引来好几只肥美白鸽的青睐。
周言给小朋友们拍了些照片,阳光刺眼,他用手遮住手机屏幕,检查相册里面的照片,楼明叙也凑过去看。
“喂鸽子好解压,看它们啄走食物好有意思。”周言笑着说。
“那你在家养几只鸡得了,效果应该是一样的,过年还能宰了吃。”楼明叙很煞风景地说。
周言又气又笑,无语凝噎。
广场附近一直有个长发摄影师抓拍游客的照片,他会抱着相机里的预览图,询问游客需不需要把照片打印出来,打印费是三十元一张,再送一个木质摆台。
大部分游客是摆手拒绝的,他也没表现出一丁点不高兴或者不耐烦,笑着祝福游客们旅途愉快,最后将里面的照片删除。
周言和摄影师对视了一眼,不出所料,对方朝他们走了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将照片打印。
周言以为他拍的是两个小朋友喂鸽子,没想到镜头对焦的竟是自己和楼明叙,照片里,楼明叙的身体向他这边歪过去,两个人的脑袋碰在一起看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