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贺岁愉锁了门,见赵九重睡了,用赵九重的衣裳将他的脸盖住,拿着手里的药,坐到桌边,解开了外衣的系带,将里衣扒到肩膀下面。
她左边肩膀上一片淤青,被衣裳遮住常年不见光的肩膀部位雪白细腻,犹如上好的白瓷,现下这一片乌青看起来便格外骇人,几乎蔓延到胸口,可以想见这一拳当时使了多大的力气。
贺岁愉刚给肩膀上完了药,赵九重忽然说了句什么,她吓得手一抖,差点儿把手里的药瓶摔在地上。
她一把将衣裳拉起来,“唰——”地抬起头朝床上看去。
赵九重没醒,只是在说梦话而已。他嘴里不住地在说什么胡话,听不真切,声音忽大忽小,语气急切,约莫是正在做什么噩梦。
贺岁愉松了口气。
死赵九重,吓死人了。
贺岁愉把药瓶放在桌子上,不紧不慢地整理好里衣,再系好外衣的系带。
但是她身上的伤不止肩膀上这一处,肩膀上的伤是最严重的,腰背上还有几处。赵九重昨日虽然护在她身上,但是密密麻麻的拳脚落下来,其中难免有钻了空子落在贺岁愉身上的。
贺岁愉先掀起衣裳,涂了腰间的伤,然后背着手,涂了后背上的伤,这是被赌场打手扔出去时,后背砸在地上弄出来的。
她正涂药时,赵九重忽然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贺岁愉吓得一激灵。
她放下后背的衣裳,猛地坐直了身子,睁圆了眼睛看着赵九重。
盖在赵九重脸上的衣裳因为他骤然坐直而落了下来。
不过他并没有把目光投向贺岁愉这边,他目光落在前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做了极可怕的噩梦。
贺岁愉见他一时没有注意到自己,不动声色地把药放回了桌子上,仿佛她刚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好一会儿,赵九重才从噩梦中回过神来,发现贺岁愉远远地坐在桌子旁边,两手空空,也没干什么。
他随口问了句:“你坐在那儿干什么?”
“没做什么,”贺岁愉神色不大自在地揭过了话题,难得有一句关心,“你刚刚做噩梦了?”
赵九重仍然有点儿失神,并没有发现贺岁愉脸上的不自然,低声嗯了一声。
“梦到什么了?”贺岁愉好奇地看着他,“吓成这样?”
赵九重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贺岁愉撇撇嘴,不说就不说,她还懒得听呢!
小气鬼!
第28章 第28章夜里,只有一张……
夜里,只有一张床,贺岁愉只能和赵九重挤一张床,寺庙里的床很窄,他们两个并肩躺着几乎没有什么空余。
贺岁愉怕被赵九重挤到床下面去,所以这次还是睡的里侧。
她纤瘦薄薄的肩膀就挨着赵九重健壮宽厚的肩膀,他身上的灼热温度也从肩膀上传递过来,这热度让贺岁愉有点儿不安。
她下意识往里侧缩了缩,可惜于事无补,里侧已经挨了墙,挪无可挪。
贺岁愉平躺在床上,看着一片漆黑的屋顶,有月光从窗户照进来,隐约照亮了几根屋梁。
和赵九重靠得这么近,她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是并没有。
或许是因为这几日奔波劳累,她实在太过疲惫,也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的出生入死,她竟然慢慢对赵九重有了些不可言说的信任,
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眼皮越来越沉,渐渐地陷入了沉睡。
赵九重也很快就睡着了。
突然,横空落下一只手,正好打在他伤口上,赵九重“嘶——”一声,被痛醒。
赵九重看着胸口搭上的爪子:“……”
“睡相也太差了!”他没好气地将贺岁愉的手给她扔回去。
胸口的手被挪回去了,赵九重这才闭上了眼睛。
他刚睡着,
一条腿又搭在了他的腿上,正好一脚踢到他伤口上。
赵九重在黑暗中倒吸一口凉气,痛得面目狰狞,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他抓着她的裤腿,将她的腿从他的伤口上挪开。
他气得晃醒贺岁愉,“你睡觉能不能安分一点儿?
贺岁愉眼睛都没睁开,睡得糊里糊涂的,凭着本能反应嘟囔了一句回应他:“谁叫你浑身都是伤口?”
赵九重:“……”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如果不是找不到没有绳子,他就真应该把她的手脚绑起来睡!
***
赵九重在寺庙里躺了两天,身上的伤好了一些,便出了房间,出去走走。
正巧遇到寺庙里的和尚在争论他们的事。
那叫慧空的黑脸和尚说:“师兄你替那二人诊治,又收留他们两日,已经是菩萨心肠了,咱们师兄弟几个每日都吃不饱呢,怎么能再多他们两个吃白饭的?”
“此事我心中有数。”瘦和尚慧明念了声佛,“赵施主的伤还需修养两日,时事艰难,人命如浮萍,既然遇上了,能帮上的还是帮一把吧。”
见大师兄慧明态度坚决,其他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唉声叹气地干活儿去了。
赵九重止了步,没再往前走,袖中的拳头不自觉捏紧,最终还是扭头回去了,就当没撞见今天这事。
赵九重又在寺庙的禅房里歇了两日,只是这两日明显比之前都更心事重重一些,就连贺岁愉都发现了。
“你怎么了?”她奇怪道。
赵九重摇了摇头,不欲多言。
贺岁愉撇嘴,不问吧又摆得这么明显,问了吧又不说。
第二日天不亮,赵九重就出去了。
贺岁愉醒过来的时候,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贺岁愉伸手一摸,床上冰冷,看样子起来有一些时间了。
不会是早起去练武了吧?
不应该啊,他伤还没好,练什么武功?
贺岁愉脑海中闪过什么。
坏了!
这小子不会是眼看着伤要好了丢下她一个人跑了吧?她想起他这两日的心事重重,越想越觉得可疑,准备丢下她,又觉得良心不安,所以才会那样。
贺岁愉一翻身爬起来,迅速穿好鞋子,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一开门,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外面也没有赵九重,她几乎绕着禅房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
贺岁愉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死赵九重!眼看着伤好了丢下她一个人跑了,忒没义气了!
贺岁愉骂了一会儿赵九重,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那慧明和尚本就是看赵九重伤得实在重,看他们可怜才收留他们的,现下赵九重这个身受重伤的都走了,她还赖在这儿,那群和尚不会赶自己走吧?
不管了,先去吃早饭,等他们赶她的时候再说。
***
天黑了,赵九重仍然没有出现。
贺岁愉躺在冰冷的小床上,愤愤地咒骂赵九重这个没义气的狗东西!
她骂着骂着,仍觉得不解气,于是躺在床上对着空气挥拳头,好像锤的不是空气,而是赵九重本人一样。
忽然,“吱呀——”一声,门开了。
贺岁愉扭头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披着满身月光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认出了来人,“赵九重?”
那黑影应了一声。
贺岁愉从床上坐起来,抱着胳膊审视地看着他,质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赵九重拉长了音嗯了一声,尾音又微微上扬,透露出一种疑问的意味来。
不知为何,贺岁愉觉得他的语气似乎有点奇怪。
原本就已经很不高兴的贺岁愉当然更生气了。
她声音拔高了一些,语气凶巴巴的,怒火几乎喷薄而出,“你嗯什么嗯?我问你话呢!”
赵九重一边窸窸窣窣地脱外衣,一边闷闷地笑。
贺岁愉怒目而视:“少嘻皮笑脸的!有什么好笑的?”
赵九重不紧不慢地回答:“我在笑,你怎么跟人媳妇儿似的。”
贺岁愉整个人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她脸上的温度瞬间攀升,幸好环境黑暗什么都看不清,语气有些急地反驳:“你说什么呢!”
“乱讲话要烂嘴的,赵九重。”她眯了眯眼睛,语气危险,做出了一个双手撕扯的动作,“被我撕烂。”
赵九重似乎今晚心情格外不错,语气轻快地说:“开个玩笑嘛,你一个大男人给别人当媳妇儿,别人还不愿意呢!”
“你又没娶妻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娶妻?”
“你娶妻啦?”贺岁愉声音不自觉大了。
赵九重点头,“对啊。”
贺岁愉顿住。
“你……”她声音仿佛卡了一下壳,刚刚语气中的惊讶全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诡异的平静与故作淡然,“怎么从来没见你提过?”
“因为——”赵九重正对着她站在床边,“是骗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