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少来，谁不知道你陆小凤红颜知己遍天下啊？只不过你那个什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罢了。她们倒是想时时刻刻关心你，你让吗？”
  “哇小叶子你学坏了，跟谁学的，跟你师父吗？”
  “可别扯上我师父，我当乞丐的时候啥事儿没见识过啊！像你这样的花花浪子，才是别把我师父带坏了呢……”
  吵吵嚷嚷间，晚饭已经都摆好了。
  花满楼起身做出“请”的手势，微笑着“看”向西门吹雪的方向：“庄主，请。”
  西门吹雪也起身拱手：“请。”
  谢无忧乐呵呵的说道：“你们可别客气了，快都上桌吧。”
  大家遂坐下来用晚饭。
  清风徐徐，小楼上花草摇曳，楼下街道上挂出来的一盏盏红灯笼，在晚风里轻晃着。
  夜色渐渐的深浓了。
  吃过饭再喝茶消消食之后，也该休息了。
  那么问题来了，客房不够，西门吹雪就只能跟谢无忧同睡一张床了。
  客房虽然装饰简单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走进去，就能嗅到一股淡淡的独属于谢无忧身上的气息。
  让西门吹雪觉得舒适安心的气息。
  是阳光下的草木的清新暖和的味道。
  谢无忧打了水来服侍师父沐浴，殷勤的给师父擦背。
  西门吹雪微微闭着眼睛，低垂下颌。热水的水汽升起来，染得屏风后面都是潮湿柔暖的一片。
  阳光草木的气味与清冷梅香纠缠在一起，融合在一起，意外的是那样的适合，仿佛天生就该在一起似的。
  冰雪里绽放的寒梅也是需要阳光的。
  谁真的喜欢永远孤零零？
  被子的味道也是谢无忧的，西门吹雪安静的躺在床上，阖着眼帘。明明身体已经感到累了，却一时睡不着。
  谢无忧偷笑着，靠近师父，把下巴轻轻搁在他的颈窝里。贪婪的深吸一口气，啊，全都是师父的味道！
  此时的谢无忧就像是一只满足的小、大狗子。
  只差要翻出肚皮来给师父挠挠了。
  “师父……”他低低的唤着，以为师父已经睡着了。
  结果西门吹雪却睁开眼看向他：“还不睡，作什么怪呢？”
  谢无忧在黑暗里看着他的脸，低低的说道：“第一次跟师父一起睡觉，一时睡不着。”
  西门吹雪沉默半晌，在谢无忧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开口说道：“不是第一次。”
  “啊？”谢无忧惊了，自己什么时候跟师父一起睡过，他怎么不知道？
  “你小的时候，身体并不太好，因为在风雪里冻久了。”幽暗的夜色里，西门吹雪静静的开口说道：“那个时候你总是哭，但是被我抱在怀里就哭得不那么厉害。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无论是柏叔还是奶娘带着你一起睡都不行，总哭。我只好带着你一起睡，你就能安静的睡一大觉。”
  西门吹雪很少说这么一大段话，谢无忧安静的聆听着，等他说完了，才又靠近了他一些，恋恋的说道：“师父真好，我最喜欢师父了……”
  西门吹雪听了这话，却并不觉得喜悦欣慰。
  他阖上眼帘，只觉得有些揪心。
  若是将来……这孩子知晓了自己的心思，还会如此对待自己么？
  在万般纠结里，西门吹雪还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翌日吃过早饭，谢无忧就向花满楼等人告辞了。
  陆小凤并不离开，继续赖在百花楼白吃白喝。
  花满楼含笑送别二人，叶青却对谢无忧恋恋不舍，拉着他两个人走到一边，脑袋碰着脑袋，悄悄说话。
  西门吹雪看到他们紧紧挨在一起的身影，扭过头去不看。
  眼不见心不烦，眼不见心不烦，眼不见心不烦……
  师徒二人策马朝着万梅山庄而去，一路上看不尽的秋色霜寒，红叶满山。
  这次回去就不赶着了，两个人慢慢的骑马走着，就当是出游了。
  就这么一路溜溜达达，傍晚时分，来到了一座位于山岭里的小镇。谢无忧勒马站在山坡上往下看，惊喜的转头对西门吹雪说道：“师父快看，这里有个灯会呢！”
  西门吹雪也来到他身边，与他一起朝着下方看去。果然看到小小的白墙黑瓦的镇子里，一只只灯笼接踵亮了起来。橙黄绮红翠绿，五颜六色的照亮了夜空，煞是好看。
  谢无忧转头看着西门吹雪，期待的眨巴着亮晶晶的双眼：“师父师父师父，我们去镇子里看灯会吧，好不好？”
  西门出席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柔软至极，点头道：“好。”
  “耶——师父真好啊！”谢无忧的快乐总是那么直接，感染到西门吹雪的唇角都上扬了那么一度。
  两个人骑马来到镇子里，把马儿拴在镇子外面的拴马桩上。这里有专人看守，不怕被人把马儿偷走。
  看马的老大爷摸着胡子笑呵呵的说道：“瞧这两兄弟，生得真好。是来看灯会的吧？赶紧进去，好看的好玩的多着呢！”
  谢无忧给大爷打了赏，偷偷的笑着，走过了之后才对西门吹雪说道：“师父，他说我们是兄弟呢……”
  西门吹雪睨了他一眼：“你很高兴？”
  “高兴啊，师父不高兴吗？”
  西门吹雪道：“高兴。”
  真的挺高兴的。
  两个人走进镇子，虽然是个小镇，但里面的街道宽敞干净，热热闹闹的灯火辉煌，还真有几分灯会的样子。
  一会儿又见到游行的鱼龙舞，大大的金色鲤鱼灯笼金灿灿的，喜气洋洋。
  人们笑着闹着，笑声传得远远的，洒满寂静的山野。
  西门吹雪安静的跟着谢无忧，看他笑，看他闹。
  周围那么喧闹，他的心中却是平静而快乐的。
  忽然见到一个贩卖面具的小摊，他忍不住走过去，挑了两个。
  一个给他，一个给谢无忧。
  木雕的面具带着一种质朴的美感，戴上去之后，感觉仿佛瞬间不一样了。
  谢无忧正笑看着一盏走马灯，忽然手掌一暖，却是师父主动牵住了自己的手。
  啊啊啊，这是师父第一次主动牵自己的手吧？
  第22章 吹雪与无忧（22）
  是的，这还是第一次，西门吹雪主动牵起了谢无忧的手。
  在热闹的人群当中，牵住了之后，就没有放开。
  谢无忧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砰的跳动着，声音好似一声声响在自己的耳边，盯着木雕面具之下师父清凌凌的双眼，结结巴巴的说道：“师、师父……”
  是的，古代的师徒当然也可以这么的亲近，他这样说服自己。
  可是——
  啊啊啊啊这特么的根本说不通的，这是强行解释！
  事实就是，没有什么师徒关系会像他们现在这样，手挽着手一起走在灯市之中。
  除非当徒弟的年纪还小，师父怕他走丢了。
  但现在谢无忧年已双十，比师父还要高出半个头。高高大大强健有力的年轻小伙子，人贩子吃饱了撑的才会去拐他。
  所以……
  谢无忧的耳根泛起胭脂一样艳丽的色泽，一双桃花眼的眼尾也泛起无比绮丽的颜色，看得他的师尊也是一颗心砰砰乱跳。
  这孩子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光。
  西门吹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口淡然说道：“还不走？不是肚子饿了吵着要吃东西么？”
  谢无忧有些傻乎乎的回应道：“是的哦……”
  这傻孩子脑子还没有转过来。
  西门吹雪面具下的唇忍不住微微一翘，牵着谢无忧的手，走入到人群当中。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注）
  他与他牵着手，一起走在喧闹笑语的人群之中。
  周围那么热闹，西门吹雪的心却是安静的。
  这样的平和宁静，还有，幸福。
  脸上带着面具遮住了真实的面目，他好像终于可以暂且抛却师父的身份，做自己。
  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牵着他的手，好像就可以一直一直的这样走下去，什么都不怕。
  可以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去。
  忽然有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响起，人群愈发喧闹。却原来是长街另一头放起了烟花，漫天灿灿的星子坠落。
  星光都坠落在他的眼中。
  谢无忧看着眼花满眼惊叹，却不知，他的师父只是看着他。
  不管什么都比不上他那么好看。
  他就是他唯一的星光。
  面具下的西门吹雪，温柔的笑了起来。
  谢无忧浑然不知自家师尊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抬起一只手指着绚烂的天空，转过头来笑着对师父说道：“师父快看，多美啊！”
  烟花的光芒照耀着他年轻英俊的脸庞，连鼻梁下的暗影都是好看的，透着温柔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