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另一个说他是梁国皇子,自小流落民间,悉知身份后为避开宫廷权斗,故来到影都。偶然看到招募令,不知长公主何人,稀里糊涂就
  来了。
  沉默半晌,就听接连两声冷哼。
  “道友诓我?”
  “你不也是?”
  王奕棋不屑道:“进不去骊山的散修,为了些许资源,便不顾尊严跑来做凡人犬马。”
  萧清影:“师兄当时把流芳阁招募令给我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奕棋脸一红,“彼一时非此一时,那时师妹还只是个普通散修,现在是同门,怎可一并而论。”
  萧清影吐出茶叶,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忽然觉察到窗外有人。
  原道是远处翠竹下站着个人。白衣墨发,爽朗清举,腰肢盈盈一握,乍以为是个女子。微侧过来,方知风姿特秀,目深眉高,若山遥遥,若雪封玉。
  竟是个男子。
  萧清影登时忆起在何处见过此人,便是那焦亭远丹房中有过一面之缘的昳丽少年。
  他并没发现萧清影,原地站了一会儿,莫名叹了口长气,就要离去。
  然而走不到几步,被三人拦住去路。其中一个是被姬琴怒斥后拖下去的,走路姿势怪异,看样子挨了一顿打。
  第19章
  王奕棋见萧清影站在原地盯着窗外,便凑过来,“是姬琴的男宠。”
  孙奇也来凑热闹,“是最得宠的那个,似乎是叫……雀菘?”
  雀菘还维持掩面姿势,垂下袖子瞥了眼面前人,“西河,让开。”
  男宠变了脸色,“我不叫西河!我有自己的名字,哪像你,姓也没有。”
  雀菘闻言,撇了袖,冷言讥诮,“这是殿下赐的名,不管你在外面叫什么,在流芳阁,你就叫西河。”
  西河发怒,“狗东西,还不是仗着殿下宠你!她可真爱你啊,就因为你叫雀菘,便让我们后来的也改成两个字。可你就是条白眼狼,成日给她脸色看,这样冷的屁股,亏她也贴得上去!”
  一旁帮手脸色难看,劝道:“西河,私底下编排长公主,万一被人听到了,你可别连累我们。”
  另一男宠:“没错没错,我可不想被打。”
  西河嗤之以鼻,“胆小鬼!我比你们胆子大,因为我床上功夫好,殿下舍不得杀我的!”
  话音未落,换来雀菘一声讥笑。
  西河彻底变了脸色,招呼二人,“把他这张脸给我撕烂,我看看还能不能勾引殿下!”
  眼见西河施号发令,一人上前推了雀菘一把。他那薄如风筝的身子骨自然经不住,不由踉跄两步,摔在竹边。
  见他摔倒在地,另一人怕了,“西河,这样不好吧,差不多就行了,真伤了他,长公主饶不了我们。”
  西河骂道:“这就怂了,怕什么?他前几日弄丢了长公主送给他的生辰礼物,就为这事儿,罚他在廊下跪了一天!他不珍惜的,自有别人珍惜。倘若今日他‘不小心’死了,不就少了一个和我们争宠的人么?”
  帮手嗫嚅:“这倒也是……”
  王奕棋懒得看男人争宠,正要回去喝茶,却见萧清影目不斜视,于是心念一动,“师妹,你想帮帮他吗?”
  萧清影抚摸着窗边花瓶里的一截翠竹,“我代骊山而来。”
  话音方落,忽见一块石头击中帮手额角。
  他“啊”地一声,捂住额头,血从指缝流出。
  雀菘不顾白衣染泥,从地上爬起,怀抱一把竹下的碎石,朝三人丢去。
  方才还狺狺狂吠的三人竟无招架之力,在疾雨般的碎石下狼狈躲窜。
  萧清影默默将几欲折断的翠竹塞回瓶肚里。
  正这时涂壁带着人来叩门,三人回到席上。
  数十个婢女捧着卷轴,整齐划一地站定,涂壁在一旁:“三位道长,流芳阁建成以来的记录都在这里。包括进出灵宝、珍材,殿下行迹,每日取用,访客进出……”
  萧清影拿起一卷,“可能带出去?”
  涂壁皮笑肉不笑,“只怕有人篡改。”
  萧清影一目十行,不多时便看完一卷,下意识扫了眼剩下的人,便听涂壁朗声道:“屋外还有数十人,道长慢慢观阅。”
  萧清影点头,修士博闻强识,用神识翻阅起文书来很快,期间若有不懂的,便询问王奕棋与孙奇,倒也顺利。
  日落西山,萧清影放下最后一卷,看向孙奇,“孙师兄,看来长公主本人确实没有嫌疑。”
  姬琴出入流芳阁需要骊山肯首,至于影都,她更是从未踏出一步。而王奕棋和孙奇每次例行,都会仔仔细细确认姬琴的行踪,若说她与什么人秘密碰首,那是不可能的。
  “倘若是发号施令……”萧清影思索,抬眼看向涂壁,“应当会选她最信任的人。”
  说着萧清影将一卷丢到涂壁面前,那摊开的卷轴上赫然有他的亲签,“可能解释,为何卖家之名赫然在册,又为何有你亲手签下的货物通行许可?”
  涂壁一愣,拾起卷轴,“确实是我签的,但是……”
  萧清影安静地看着他。
  涂壁感到一阵莫名压力,“但是这上面也记录了,此人是大宣行商,所卖为大宣出产的特色佳酿。”
  孙奇道:“确实大宣有一种碧青色的酒,其味甘美,坊间盛行。”
  王奕棋点头,“叫‘青琉璃’。”
  涂壁松快了些,“只要在流芳阁登记在案,且货物没有任何问题的,都可以得到通行许可。这人贩卖的青琉璃都送到流芳阁来过,我们检查了,没有任何问题。若偷梁换柱,那是他的过失,绝不是流芳阁、乃至长公主包庇。”
  萧清影垂眸思索。
  涂壁按捺不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骊山要真认为此事是长公主幕后主使,不管我们有多少证据都没用。”
  萧清影道:“所以,此人假借青琉璃之名,售卖所谓的灵根玉露。”
  涂壁提起的气落下来,“事实就摆在眼前。”
  萧清影起身,还以道礼,“我会将实情禀报师兄,叨扰,烦请替骊山谢过长公主。”
  涂壁脸色好了些,侧身让开路,“也望骊山尽快查清楚。”
  走过窗边,萧清影眼角余光瞥见雀菘又回到翠竹下,或叹气,或踟蹰,或发呆。
  涂壁也看见了,不满地发起牢骚:“整日游手好闲,也不好好伺候长公主,亏得殿下最疼他……”
  萧清影收回目光,往外走去,涂壁为三人引路。
  翠竹下,雀菘来回踱步,手掌紧攥着袖中的纸包。直到纸包被汗水沁了,在掌心松软下来,他才下定决心。
  “公子,雀菘公子。”
  婢女从旁边偏殿跑过来,“哎哟,你找了好几天的东西原来落在偏殿里呢。这下好了,找到了,殿下必不会再生你的气了。”
  雀菘愣愣地看着她掌心的足链,半晌才接过,讷讷,“谢谢你了,小倩。”
  “听说这是殿下亲自为你打造的,怪不得你弄丢了她那么生气。”倩女见他看着足链出神,“怎么,你还是担心殿下发怒吗?大家都知道殿下最疼爱你,你只要服下软,就什么事也没了。”
  雀菘将足链收入怀中,“你在偏殿找到的?”
  倩女点头,“嗯,就在角落里,幸好是我捡到了。”
  雀菘却眉头紧锁,心不在焉,“嗯……幸好。”
  “公子是有福气的人,遇事都能逢凶化吉。”倩女喜笑颜开,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我父亲的伤势好多了,这是我娘做的一些糕点。肯定不及殿下赏赐的好吃,但味道也还可以,娘让我一定要带给公子,谢谢公子将丹药赏给我们。”
  雀菘本想拒绝,闻到香味时却鼻头一耸,“这是……浣溪特产,竹青饭?”
  倩女诧异道,“是啊,公子吃过吗?”
  雀菘立刻回答:“没有。”
  倩女点头,“也是,浣溪又偏又远,公子怎么会知道。”
  雀菘小心地接过油纸包,放进怀里,“你走吧,此事且不可告诉别人。”
  倩女用力点头,“知道。”
  雀菘回到住处,将油纸包放进柜子里,再戴上足链,便往无尘殿而去。
  无尘殿大门紧闭,靠得近些,便听见殿内嬉笑之声。
  看样子其他男宠都在,雀菘转身欲去,下一刻殿门被吹开,他回头,便对上姬琴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
  男宠对她这忽如其来的震怒习以为常,纷纷跪下。
  姬琴摆摆手,男宠们麻溜地滚了下去。
  而她身旁的女修冷漠伫立着,等候吩咐。
  姬琴:“你也出去。”
  女修领命,走到殿外侧身站着。
  姬琴目光落到雀菘那赤着的双足上,定定地在足链上停留了片刻,“怎么会落在偏殿?”
  雀菘早有预料,“在那附近闲逛,到偏殿歇脚时落下了。”
  姬琴眸光柔和下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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