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许碧提气,确实用不了半点法力。
萧清影闻言便也试了试,自己倒无碍。一下就想通了,在纸鹤上二修不停与沈碧和林贯霄说话,便是那时借风送入二人口中。而她坐在上风口,又鲜少开口,二修既无下手必要,也无机会。
“原本我们只要灵草,不取人命,但路上听二位提到这山海关还有许多奇珍异宝未曾发掘,想来你们还有许多用处,不如就让我等搜魂了吧!”
瘦修士说完邪笑着看向萧清影,“至于这位萧道友,你可真是貌美过人,京城地大物博,美人无数,我二人却也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也许,只有那位高居楼阁的长公主可堪一比。”
许碧呐喊:“妹子,你快逃!你打不过他们的!”
萧清影看看许碧,竟真调头跑了!
许碧反而愣住。
二修也想不到萧清影跑得如此干脆,早先备好的台词噎在喉咙。
林贯霄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许碧身旁,扶她起来,帮她拍拍裙摆上的泥土,“这便是你想要的?”
许碧挽住夫君的手,搭下眼帘,“我也是为离离着想,她才十五岁,懂什么人间险恶。只因见了一个独身女子和她重伤昏迷的丈夫,便满腔热忱,姐姐唤得亲热。幸好今日她抛下的是你我,万一将来抛下的是离离……我不敢想。”
林贯霄问:“那现下你看清了,又要怎么和离离说?”
许碧一改怅然,眼底既有义不容辞的凛然,也有对女儿的怜惜,“自是实话实说,纵是伤她的心,我也不得不顾,性命无了要心有何用?来日她总会明白。”
林贯霄只得点头,转向二修,“多谢二位相助,这是你们的酬劳。”
说着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装满灵石的小囊。
二修却不接。胖修士反盯着林贯霄右手的灵草,“这是什么灵材?二位不妨开个价格,我们买了。”
许碧先是不解,旋即冷笑一声,“看来二位的胃口很大。”
二修哈哈大笑,瘦修士狞笑道:“行走江湖,黑吃黑的事见多了,我们也想试试。可惜了,萧道友要是真留下,我二人还能得一位绝世美人。怪不得都说女子美貌即可,有点脑子就让人头疼。这天底下再多几个长公主那样的女人,可不得乱了套!”
林贯霄拔剑:“那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
说完正要动手,手中剑却咣当落地。
许碧脸色剧变,扶住林贯霄,“霄哥,你怎么……散灵粉,你们竟真用了散灵粉?!”
胖修士取出一白瓷小瓶,捏着瓶颈晃了晃,与同伙交换眼色,得意非常,“花大价钱买来的好东西,该用就得用。还要多谢二位,你们这么毫无防备,给我们开了好大一扇方便之门呐。”
许碧眼底一片死灰,后悔不迭,“算计人者,恒为人所计算。”
瘦修士狠辣,“先杀了这男修再说。”
高举剑刃,瞄准天灵盖。
许碧张开双臂,欲为林贯霄挡剑,情急之际,生生滚下一滴热泪。
第3章
这时,空气莫名震动,“铮”地一声——
箭簇击中剑尖,其力道如波浪,从箭尖震荡至箭尾。
翎羽抖擞,像一只振翅舒展的白鹰。恍惚间嘶鸣一声,仿佛腾空而起,利爪勾住猎物,气势磅礴。
精铁铸的剑尖应声而裂,碎若流星!
许碧惊得长睫颤抖,只见一块铁片如落叶飞花,携地心不可抗力,飞过额角。
寒气从脚底窜上脊背,比起恐惧,感到的更多是震撼。
震撼!
被箭击飞的铁剑嵌入墙壁。
萧清影慢条斯理地自背后箭囊拔出一支木箭,搭在弦上,手指回勾,张满如弯刀,对准二修。
二修已两腿发软。
无需再受一箭,人生来便有对危机的感知已告诉他们,这小美人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背着剑时明明是个沉默寡言的冰山美人,拿起弓来却摇身一变。
日月入怀,岳峙渊渟。
世间若无此姝,玉山将崩!
二修反应奇快,生怕一箭毙命,叩头如捣蒜,“道友饶命!我等知错,求道友网开一面,我等必定改过自新,再不敢犯!”
沈碧听后眼内掠过几丝刻毒。
一面心想若是她,定不饶此二人性命。今日结怨,日后再遇,保不齐后背捅冷刀。又一面想她错怪了萧清影,原道不是弃逃。然良善如她,怎懂斩草除根。二修分明看透,算准这点。
萧清影果然调转箭头,向外空放了这一箭。
二修正暗自欢喜,忽然钉在原地。
竟是一支回旋箭!
箭势如虹,凌空掉转,长了眼睛似的正中二修太阳穴,一箭双雕,只留下豆大窟窿。
欣喜的表情犹凝在二人脸上,向前扑倒,死了。
沈碧来不及收起惊讶。
萧清影走近尸体,拾起滚落在地的散灵粉,打开后,右手指尖抹起一点火光,点燃了,一时间室内花香四溢,沈碧和林贯霄慢慢恢复了法力。
沈碧神情复杂,有话想说,又不知该说什么。倘若萧清影听见对话,便连“谢谢”两字都显得不合时宜。
然而萧清影没问没说,接过灵草,径直下了楼梯,“我在楼下等你们。”
林贯霄看着沈碧,张了下唇,尽在不言中。
沈碧双目失神,恍若游魂,并未顾及林贯霄,而是起身走向墙壁。
寻常的杨木箭杆,白雕箭羽,铁质箭头。这支打碎一截铁剑的箭受不住力,早断成两截,凄凄惨惨地躺在地上。
林贯霄见妻不语,凝滞在墙前久久伫立,遂也行至身旁,正要劝慰,便听沈碧声线颤抖,手缓缓抬起,指着被羽箭打飞的铁剑,“霄哥,你看……”
林贯霄定睛,不禁骇住,夫妇俩面上都显出菜色。
铁剑竟深深嵌入墙内!
林贯霄试着拔出,使出吃奶力气,也难动分毫。
两人相视一眼,都不由沉默了。
平沙高日,长风万里。
萧清影抱弓而立,翻看手中灵材。
“妹子。”
闻见沈碧,便将灵材收入储物袋,不疏不淡地哂了哂,“我看天色不早,等我们回去,太阳应当就落山了,走吧。”
沈碧面有愧色,踟蹰片刻,下定决心般抿住唇瓣,“妹子,我有话和你说。”
萧清影挑眉,并未拒绝。
沈碧吸气,走到她身旁,眺望大漠,“我与贯霄都是修士,无奈何,生下一个全无灵根的女儿。既为人父母,焉能使子女随自己浪迹天涯,居无定所?所以我们留在影都。这一留,就是十五年。”
说完不禁偷瞄萧清影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便心下一松,继续道,“影都修士众多,却能在一仙城里位居榜首,为天下所向,离不开森严规矩。离离纵是我们的孩子,待她年满十八,无论如何也要离开左清。她天性善良,不谙世事。我与霄哥怎能不担心?先前她便差点给人骗了,若不是我们及时找到她,只怕天涯海角,再难相逢。”
沈碧垂首拭泪。
再抬眸,眼底一片坚定,“妹子,这番是我错,若非你,今日离离便没了父母。我试探你是我不对,但我不后悔。我是她亲娘,便是豁出这条命,我也不悔。那两个修士,若你不杀,我也会杀。”
听到这里,萧清影才看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不会说。”
沈碧怔住,眼泪挂在下睫毛上。
萧清影理了理衣摆,“我并不在意别人的试探,纵是我自己,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萍水相逢之人。那二人恶贯满盈,光腰上环佩就至少来自四五个人,是我杀的他们,纵有业障也在我手,并不因你们。这灵材,也确实是真的,只不过并非从那浮图塔里长出来。你若不说,它便抵了这救命之恩;你若肯说,今后我们还有做朋友的机会。”
沈碧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将事情捋得明明白白。
她钦佩地拱手一拜,“离离能遇到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幸运。”
萧清影眼底浮现出一丝复杂,“这便是母亲吗?”
沈碧惆怅,“我既生下了她,便有这份天职。修士难以有孕,曾几何时,我以为此生便是仗剑走天涯,或许有像萧前辈那样留名青史的机会。后来有了她,我才知道,我沈碧不可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但我可以让她记得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永远留在‘林离离’这本人生的书上。”
怅转明亮,眼里的光比朝日还盛。
萧清影竟有刹那恍惚。
一只小小蝎子爬到鞋面上,她轻轻抬脚踢开了。
“回去吧。”
日落西山,夜色渐合。
纸鹤停在高台上,沈碧甫一下来,就被一连串急促脚步声的主人抱住。
离离先顾父母安危,见二人无碍,便知萧清影也周全,这才问起此行收获。
此处人多眼杂,萧清影不便展露灵材,只道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