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镜片后那双眼角上扬的眼睛低垂着，对视的瞬间对方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怔愣，但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俞芷走到他身边和他小声说了句什么，而那人只是抬手推了下眼镜，没有回应。宋则礼敛眸，想起路上时宋彦和陈缊对林霁的描述，想来这位或许就是林继明和俞芷的独子林霁了。
看林霁这样子，联姻大概率是没戏了。
对此宋则礼并不意外，毕竟现代社会没人信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没有爱的两个人是肯定结不了婚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股淡淡的说不出的失落。
这时宋则礼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心跳有点快，他端起面前桌上那杯茶抿了一口，用“太紧张了”为理由说服了自己。
俞芷和林霁两人一前一后从楼梯上下来，林霁率先微笑着开口：“叔叔阿姨好。”
宋彦笑呵呵地看着林霁，随后从口袋里摸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来，小霁，叔叔阿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给你包了个红包，你别嫌弃。”
林霁看着红包，两秒后抬起手，微笑说：“谢谢叔叔谢谢阿姨，我……我不能要。”他伸出去的手抬起来又扶了下眼镜，躲开了旁边俞芷正掐着他胳膊的手。
俞芷的眼神像在说：死孩子你缺钱吗？非要这个红包？
林霁对此感到十分委屈。
抬手推一下而已，他也没说要啊！
因为刚刚大家都看到了俞芷掐了林霁一下，所以找借口的职责自然落到了俞芷身上。
她又朝林霁伸出手，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她刚掐了一下的地方，笑道：“心意我们领了，宋总，他不缺钱的，不用给他。”
因为工作上偶有往来，宋彦他们带来的那些保健品什么的是平时走动时林继明会送的礼物，这么一来一往也算扯平了。
但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这个红包的意义可不一样，往小了说是接受了他们的红包，但往大了说，就是变相同意了联姻。
不过因为是直接给钱，就算抛开联姻这件事推拉个几回合也正常，所以宋彦并没有放弃，道：“我知道我知道，但第一次见面我们又没给小霁准备礼物，这个红包就当做是见面礼了。”
见他自己先把红包定义成了见面礼，俞芷没再说什么。
最后林霁还是收下了红包，他悄悄捏了捏，还挺厚。不等他估算里面大概多少钱，宋彦先介绍了宋则礼和他认识。
刚刚在楼上只是匆匆一眼，此刻两人的视线再度交汇。
宋则礼的气质十分淡漠，但在林霁看过去的时候他嘴角又恰到好处地微微扬起，不过眼底并没什么笑意就是了。
林霁同样回以微笑，不过他是真的因为开心才笑的。
这个宋则礼完全长在他审美点上了！
因为不想联姻，所以林霁先入为主把对方想象成了五官只能说得上是健全的且身高一米六、完全配不上自己的小矮人。
但宋则礼本人和他想象的完全相反，五官轮廓流畅利落，哪怕现在坐着也能看出他个子不矮，而且身材也很不错。
林霁在心里为两天前自己的无礼向宋则礼郑重地道了歉。
外貌主义林霁对宋则礼的好感度大大提升，刚好宋彦又别有用心地让他坐到宋则礼身边，刚好正中林霁下怀。
王姨给他也倒了杯茶，林霁安静地坐着听四位长辈聊天，时不时抿一口茶，注意力一直在旁边的宋则礼身上。
他发现宋则礼举手投足间完全是成年人的样子，随后隐约想起前两天林继明说过，宋则礼还比他小一岁来着。
思考片刻，林霁很厚颜无耻地把自己不够成熟这口锅甩到了林继明和俞芷身上。
林霁对婚姻恋爱兴趣不大的原因很简单，他在其他人面前会下意识隐藏自己的真实性格是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挑剔。
现在同性结婚已经不是稀罕事，性别方面他倒没设过限。
但是长得好看但没钱的林霁不要，有钱但长得不好看的林霁也不要，长得好看又有钱但人品不好的林霁更不要。
可长得好看又有钱人品又好的人哪那么容易找到，所以林霁母胎单身了二十多年，没一个人入得了他的眼。
用俞芷的话来说他就是，眼睛长头顶上了。
像宋则礼这种浑身上下哪里都长在他审美点上、且第一印象也很不错的人不多见，所以林霁稍微有些动摇了。
他做事很少考虑试错成本，永远都是想到就去做。他清楚不管他做什么选择都有爸妈给他兜底，所以当一件事有a和b两个或更多选项的时候他可以都选一遍，因为有回头的机会。
当然林霁也知道联姻意味着什么，宋家的情况他清楚，如果结婚的话，帮扶他们就成了分内之事，这不是他能任性的。
——但坦白来说，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所以傍晚时林霁以要决定晚饭的菜单为由，喊俞芷单独到厨房里，说出了“我结”两个字。而俞芷沉默也只是在思考，明明前天林霁还扬言要离家出走，为什么现在突然同意结婚了。
她拿起王姨放在桌上的半头蒜开始扒皮，边剥蒜边有些匪夷所思地呢喃：“怎么突然变卦呢？你爸都想好拒绝的话了。”
王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蒜够了夫人，不用剥了。”
俞芷恍若未闻，又掰下一瓣蒜扒皮。
林霁知道俞芷在思考的时候手上闲不住，所以他和王姨站在一起，就这样在一旁看着她扒了整整两头蒜。王姨看着案板上那堆蒜沉默着，思考着晚饭要不要再加一道蒜蓉粉丝。
两头蒜扒完后俞芷才问：“你是不是看上人家的脸了？”
林霁震惊：“妈妈，你简直是我亲妈！”
“……”
俞芷无语。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宋则礼的外貌确实没得挑。
林霁和他的长相是两种风格，各自用一个词概括的话那就是林霁漂亮，宋则礼俊美。
小时候林霁买玩具都是可着好看的选，长大了也很会捯饬自己。只是因为对方长得好看所以就同意结婚这种事，俞芷听了竟也没那么意外，毕竟自己儿子从小就是外貌主义。
如果结婚后才发现宋则礼其实人品很烂的话，那还可以离婚啊，现在不管什么性别随便两个人就能去领证，结婚容易离婚也容易，更何况俩男的整不出孩子，试错成本很低很低了。
现在她只庆幸没有太明显地拒绝宋彦，还有周旋的余地。
俞芷轻叹道：“知道了，我去和你爸说。”她拍拍手上的蒜皮，抬头看向林霁的眼睛，顿时有些感慨，“都这么高了……”
林霁屈腿和她平视，抬手给她一个飞吻：“谢谢妈妈~”
俞芷一副被雷到的表情，皱着眉嫌弃说：“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羞不羞。”顿了一下，她又问，“你戴个眼镜干什么？”
闻言林霁直起腰，装作很深沉的样子推了下眼镜：“你不觉得我戴上眼镜后看起来很冷静理智，很有精英的感觉吗？”
“…………”
俞芷脸上嫌弃的表情变成了很具象的“你在说什么屁话”。
林霁皱起眉，不满道：“什么意思？”
“你有个屁。”丢下这句话后俞芷转身朝厨房门边走去。
“……”林霁追上去说，“你不爱我了俞芷！我要离家出走！”
“这就是你跟你妈说话的态度？带着你的精英眼镜走吧！”
两人就这样吵吵闹闹地离开厨房，只剩王姨一个人和案板上那堆蒜相对无言。
蒜蓉粉丝，蒜蓉生菜，蒜蓉……
好一场蒜蓉宴。
第3章
最后晚饭有三道蒜蓉菜系。
林霁看着桌上那几道蒜蓉菜，想起不久前俞芷疯狂扒蒜的样子沉默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用筷子拨开蒜蓉夹了只虾。
坐在他旁边的宋则礼看到了他这一举动，没说什么。
晚宴前半段，四位长辈纯闲聊，聊家长里短。
林霁不说话专心吃饭，剥虾剥到一半俞芷盛了碗鸽子汤放到他面前，热气升腾，薄薄一层白汽附着在他的镜片上。
很明显俞芷忘了他现在戴着眼镜。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林霁手上戴着一次性手套，眼镜擦不成也摘不掉，他只能后仰着身子防止白汽再飘到眼镜上。
但这样吃饭总归是有些不方便，透过那层氤氲的白汽林霁转头看向俞芷。
他想让俞芷帮他把眼镜摘下来，但俞芷正在和陈缊聊天，没注意他这边。林霁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还是没出声打断。
几秒后左手边的人轻拍了下他的小臂，林霁下意识转头。
镜片上还残存薄薄一层白汽，他看到宋则礼模糊的脸。
短暂对视两秒后，宋则礼抬起了手。犹豫了一下，最后他还是用两只手分别捏住了林霁双眼眼角处的镜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