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接着简越看到了她扭过头看了自己一眼，她的目光和简越四目相对，然后简越看到了她的嘴型，她轻轻地对他说：“谢谢。”
说完这句话后她闭上了眼，人彻底地倒下了，像是一朵白色的花儿最后绽放的模样。
周围人潮涌动。
有人高喊道：“快点，快让医生来救救主教大人，快点快喊人啊！”
明明这里有人死了，而被捅了一刀的主教现在还活着，但是无人在意那位少女的死活，众人都只是看着主教的伤口，人越聚越多。
简越缓缓地走过去，他半蹲在少女的身体前，她的裙摆脏了，身上也有血窟窿，她整个人彷佛要陨落成泥。简越把她皱着的裙摆理了理，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有人从后厨跑了出来，惊声道：“哦，我的天啊！”
是玛莎。
米娅死了，没有多少人在意，只有他们这群曾经和她有过接触的仆人们会在意。
简越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刚刚还鲜活的人就在他的面前死掉了，那殷红的血流出来，简越搓了搓自己的指腹，血是凉的，正常人的身体死这么一点时间不可能凉得这么快，也许她已经不是人了，简越在她的血液里闻到了花蜜的味道。
是这些花蜜改变了她的身体，或者说，现在的她，才应该是她正常的样子。
治安官收起了他的枪，他跑过来大喊道：“快点，把她的尸体拖出去，必须今晚立刻烧掉，她已经和其他的那些被同化的人一样被恶魔附身了，必须立刻烧掉！”
恶魔。
简越此刻只觉得已经有些分不清谁到底才是真正的恶魔了。
卡尔还在喊：“快点来人啊！”
只是现场实在是太乱了，最后还是布莱克公爵指挥庄园中的几个仆人们出现把米娅的尸体抬了下去，先暂时放在一边，晚上再处理。
简越看着米娅离开的身躯，一想到那个女孩会死得这样惨，从心底泛起了些许的悲凉来，生命太过脆弱了。他站在原地有些踉跄，下一秒被人搀扶住了。
克里斯看着他说：“你在发什么呆？”
简越看向他。
克里斯道：“这里人这么多，你也想留下来被排查是不是被恶魔附身吗？！”
看着还有一些人在人群中洒那些乱七八糟的圣水，简越意识到这里的确不算是一个发呆的好地方，他连忙跟着克里斯一起往外走了。
简越跟在克里斯的身后，他也受了伤，但是他没有喊医生来，回到了房间的时候，简越说：“要不我自己给您换个药，包扎一下吧。”
克里斯回眸看他一眼道：“怎么，你不着急你心爱的玛莎，还有心情关心我吗？”
简越没有想到王爵殿下居然还在想这种事情，他有些哭笑不得：“殿下，我想我是您的仆人，并不是玛莎的。”
克里斯冷笑一声道：“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简越怎么会听不出来这话里面的讽刺，但是有时候他也不敢听得懂啊！
他心里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这次该怎么办呢，克里斯忽然就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的胳膊受伤了，所以他靠近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但仔细闻一闻的时候，又带着梅花的清香。他下意识地靠近，简越就不得不朝后面退，他原本站立在沙发的对面，克里斯现在忽然从沙发上面坐起来，就让他差点撞上了房间的玻璃。
玻璃的窗户是开着的，靠着窗畔生长着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泛黄的枝叶有零碎的叶子飘落而下。
一抬头对上的，是克里斯如同红宝石一般的眼睛。
克里斯的脸庞五官深邃，他的下巴弧度淩厉，就这么低着头看着简越，不再是从前的那种带着怒气的，这次他反而是很平静的。
“你只是把我当你的主人吗？”克里斯说，“我没有见过谁家的奴隶是会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主人的，即便是从小养大的骑士也有时候是做不到的。”
简越说：“我……”
这可太为难他了，他聪明一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克里斯道：“你愿意为了我而死，你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教堂，却不愿意和我说实话，对吗？”
简越从来没有想过，克里斯居然会这么清醒的、这么认真地和他说着话，而且，当他看着他的时候，简越会觉得有一种完全被看穿的感觉。
“我，我有什么没有对您如实坦然的吗？”简越竭力地挪开目光，低下头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道，“您这样的指控实在让我感到难过，恕我不能接受，殿下如果可以的话……”
他还想用之前的一些办法推诿回去。
没有想到克里斯却低声道：“抬头。”
简越的话顿住，他迟疑了下，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但他抬头的时候对上的是克里斯的目光，在他的视线里，能看到红发男人靠近了他，他们的距离更近了。克里斯低下头，他们距离近到两个人的气息似乎都纠缠在一起。
克里斯弯腰，那双红色的唇畔凑近了些，下一秒就彷佛要低头吻了过来。
简越的心跳快得厉害，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彷佛整个耳畔都是那种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剧烈心跳声，他甚至不得不靠闭上眼睛才能缓冲过来。
当他真闭上眼睛的时候，克里斯的声音就出现在他的耳畔，他说：“你心跳得很快。”
简越僵住了。
“就像是我看着你的时候心跳得一样快。”克里斯的声音低沉，“我总希望你可以尽可能更多地待在我的身边，当你看着我的时候，我想，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我羞耻于被你发现这件事，因为我知道，被我这样身怀恶魔诅咒的人爱慕着，对你来说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
简越浑身僵住，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克里斯居然会这样想。
克里斯说：“可我完全控制不住，我的自尊和仅有的礼义廉耻告诉我不应该靠近你，可是当你离开时，当你的目光不在我的身上时，我总是感到那样的难受，那样的痛苦让我觉得我快要死掉了，我不能忍受你喜欢上别人，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恨不得杀了她，然后和你一起死去，我希望你的目光在我的身上……”
简越有些震惊地抬头看向克里斯。
克里斯的红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艳红一片，红得像是最漂亮的红宝石，里面是清晰的忧伤。他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却弯腰站在他的面前，目光充满了悲恸和小心翼翼。
就是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在他的面前低下了头颅，对他诉说着爱意。
简越的目光和克里斯的目光相接触，他发现，克里斯的眼角是有泪的，他天生红眸，就连伤心都是那样的吃亏。没有耐心、不愿意长久凝视他的人，不会发现他的难过。
室内寂静一片。
克里斯道：“你一定也觉得我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对吗，我居然对你怀着这样的感情，在你明确告知我你已经有了爱慕之人的情况下，我却依旧这样纠缠你，我让你感到恶心对吗，你……”
他还在说着。
银杏树的叶子随着风轻轻地摇动，摇啊摇，带着风吹过树梢的弧度，有人的叹息轻轻地散在风中，落叶滑过空中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彷佛那句叹息从未有过。
有人轻轻地拂过了他的脸庞和眉眼。
简越的手落在红发男孩的脸上，他的动作很柔情，他的眼眸是那样的平静、温和，他的手指拂过男人的眼角，抹去那抹眼角的泪，他道：“小玉，别哭了。”
克里斯愣住了。
他的全名是克里斯·玉尔维斯。
很多人称呼他为王爵，就连最亲近的人也不曾敢这样唤过他，明明这样的称呼对于简越现在的身份，对于他现在的身份，都是不应该的。
可是当简越这么称呼他的时候，克里斯却感觉到了莫名的亲昵和从灵魂深处的悸动与颤抖。
他看着面前靠着玻璃的人，而简越却只是擦去了他的眼泪，他的手指捧着他的脸，他的目光与他对视，那里面充满了很多柔情，他说：“我很抱歉，让你承受了这样多的痛苦。”
克里斯不知道该说什么。
简越道：“诚如您所言，我也必须要向您坦白，我并不是个诚实的人，更不是一个非常称职的仆人。”
他这样说，克里斯心里反而有些慌张，不知道简越是不是又要说要离开的话。
简越却道：“我想要逃离您，正是因为我发现了我对您也怀有同样的感情，我在心里渴望与您亲近，却不敢直面这份感情，我单方面地认为也许远离您就可以结束这份痛苦，但就像您所说的，我发现，远离您，反而离痛苦更近。”
克里斯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怎么会……”克里斯道，“你怎么会爱我呢，我明明对你……那么坏。”
简越就轻轻地笑了笑，在克里斯还有些不相信、还要说话的时候，简越却道：“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是我想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