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简越环保住皇甫成玉，两个人的距离几乎瞬间被缩短，在这样的距离里，他闻到了，闻到了皇甫成玉身上浅浅的梅花香气，就像是那些年的天地茫茫一片的白色中，因为眼睛看不见的自己在村里被其他的孩子们孤立，他独自坐在石阶上，只有满地盛开的艳红梅花无声的陪伴着他。
从前。
他只能坐在地上，遥遥相望梅花。
而今。
那高悬挂枝头的梅花落在了他的身上，近在咫尺。
简越拥抱着人，他比皇甫成玉矮很多，只能扑在他的肩头，但这样的身高，恰恰可以让他说话的声音落在皇甫成玉的耳中，他低声道：“我在贵妃的书房看到了一些东西，找到了那些黑色咒文的来源，陛下知道吗？”
皇甫成玉说：“知道。”
简越轻轻的笑了笑，是啊，怎么会不知道呢，整个贵妃的宫殿陛下住了那么多年一定会比自己熟悉的多啊，自己都能找到，他怎么会找不到呢，皇甫成玉从来都不是一个愚笨的人啊。
“陛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
皇甫成玉沉默了片刻，启唇道：“我小时候在乌山，淋雨受寒也不会发烧，不会累，山上所有动物都怕我。”
简越想，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类不同的那一刻，皇甫成玉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我回宫后，太后毒害过我一次，她想拥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皇甫成玉说：“可是我百毒不侵，相反她的儿子却莫名得了癔症，总是深陷梦魇，神志不清，太后便联合宫妃们逼问我母妃，说我是怪物，不是常人，只会害人。”
简越心一抖，他紧张的问：“那后来呢？”
皇甫成玉面色平静道：“后来陛下和我母妃彻夜长谈后，将这件事压下去了，只是他自此后再也没有见过母妃，也不再见我。”
简越听到这里就已经明白了，先帝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我问过母妃。”皇甫成玉道：“母妃并没有隐瞒我，她告诉了我，腾蛇一族原本生活在边境沙漠之地，是沙漠的守护神兽，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来到陆地，当时它身受重伤，乌山是薛家的族地，祖父和族人们伸出了援手，蛇母为了报恩，在敌军攻到乌山时动用它的神力和腾蛇一族的其他族人保护了先帝和薛家族人，从此，为了感恩它的行为，先帝和薛家在大虔境内置立了许多的神庙。”
说是神庙。
其实神庙下面的地宫们养着腾蛇神兽，为了镇守四方土地。
简越道：“那后面为什么会烧毁神庙？”
皇甫成玉说：“因为当年蛇母来到乌山时，已经有孕了，产子时天劫降临，渡过天劫时它危在旦夕，临危时，将拚命产下的蛇蛋托付给了薛家，腾蛇拥有化骨生肉的神力，当年乌山的战场死伤的士兵都在蛇母的神力下变幻为了腾蛇，但是这些腾蛇只听命于蛇母，蛇母死后，只听命下一任蛇王。”
简越连忙道：“那颗未孵化的小腾蛇就是新的蛇王吗？”
“嗯。”皇甫成玉说：“我也不知道母后他们用了什么办法，母后只说，我生下来就是浑身咒印，但是拥有化形成人的能力。”
简越没想到自己猜对了。
一切都猜对了，皇甫成玉真的是蛇母的孩子，薛家人世代守护的秘密，就是这个了，腾蛇一族救了他们，他们就用全族之力，将这个孩子养大了。
“先帝要除掉薛家……”简越迟疑道：“跟这件事有关吗？”
皇甫成玉道：“先帝忌惮薛家，看到皇子被癔症后神志不清，他害怕了，怕自己也会步上后尘，但他并不是想要除掉腾蛇一族，他只是想将其收为己用。”
简越说：“腾蛇一族只会听从王蛇的命令，先帝拿薛家开刀，并不是因为谋反，是因为……他想要蛇母的蛋！！”
这就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要抄家，为什么要把薛家逼迫至此，因为他要找东西！
皇甫成玉点头：“他想从我母妃那里下手没有成功，他也曾经怀疑过我，但是他不相信腾蛇真的是神兽会有化人形的可能，他找了那颗蛇蛋十多年，最后终于对薛家下手了。”
简越还是觉得有点不对，他说：“那地宫里的腾蛇们为什么死了？”
“是先帝派人下的手。”皇甫成玉道：“它们得到了蛇母的尸骨。”
简越震惊道：“他们怎么得到的？”
皇甫成玉没说话了。
简越自己也能隐隐猜到了，从刚刚到现在，他就忽略了一个人在其中的存在，国师，那个到处张贴画，还拥有神力的国师。
“国师……”简越的嘴唇颤抖：“是他做的吗？”
皇甫成玉道：“嗯。”
简越不敢相信这件事最后会成了这么一个结果，他以为皇甫成玉承受的是薛家的覆灭，没有想到，他还要在失去母妃的同时，得知全族覆灭的事情，这些年，这些事，简直足以将一个人逼疯，这是多么大的仇恨啊！
“那我们把蛇母的尸体找回来。”简越说：“这样国师就没办法了。”
皇甫成玉摇摇头说：“你看到宫中的那些画了吗，他用蛇母的尸骨将腾蛇一族的许多生灵都困在里面帮助他们作恶，事情已成，即便杀了国师也没有用，相反，那些被困在画中的腾蛇生灵一旦没有了画的控制，只会破画而出，大肆杀戮。”
简越紧张道：“那怎么办？”
皇甫成玉低声道：“母妃临终前告诉我，祖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如果想要破解这一切，需要到边境找到腾蛇一族的古地，那里会有破解之法。”
简越问：“所以陛下这次才要亲征？”
皇甫成玉点了点头，他说：“这是一个机会，朕必须要去。”
简越的心里酸涩难明，他询问：“那里一定很危险，陛下也有腾蛇一族的能力吗？”
皇甫成玉道：“我身上的咒印就是对我的束缚，它能保护我成为人形自由的行走在世上，却也禁锢了我的能力，在没有回到古地钱，我都只是一个普通人。”
“轰隆！”
天际的雷声彻底的落下来。
简越从他的眼眸中，彷佛意识到了什么，一夜之间就让他接受这些，他的大脑都要空白了，其实他是聪明的，所以他猜到了：“如果陛下回到了古地，是不是就……就活不成了？”
他披着皇甫成玉给他的斗篷，却依旧觉得浑身都是寒冷的，寒冷刺骨，冻得他浑身都发寒。
皇甫成玉没有应话，他只是沉默了片刻后，将怀里人拥抱的紧了紧，将伞撑在简越的身上，不让他受半点风雨的摧残。
良久后。
他低声，像是有无声的叹息随着风飘散在风中：“我不死，很多人就会死。”
简越的泪落了下来。
他知道，皇甫成玉没的选。
如果不回去，腾蛇一族被炼化的生灵继续困在国师的手中，如果它们一直不得安息，薛家族人怎么能瞑目呢，那是他们守护了一辈子的神兽，是他们创建地宫世代相依为命的家人，朋友啊。
如果他不回去，蛇母拼下天劫豁出性命生下他，将整个腾蛇一脉的安危托付于他，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族们永世不得超生，备受煎熬呢！
简越其实是一个平时并不太容易情绪崩溃的人，他一直都觉得，只要找到解药，把皇甫成玉身上的毒解开就好了，总归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过会这样，绝望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将人包围，这居然真的是柳贵人所说的死局。
眼前一片模糊。
他的腿一软，直直的朝地上倒去！
“怎么了？！”皇甫成玉一拦腰将人抱住，大雨中那被抱在怀里的身影格外的瘦弱，他有些担心的抱着人往回走。
雨水落在两个人的身上。
皇甫成玉对他说：“撑住，朕带你去找太医。”
这是他意识消散前最后听到的一句话了。
这个梦做的简越昏昏沉沉的，他又做梦了，梦里他回到了那副画里，但是那黑暗的地方不再是看不见光的，他转身，看到了荒芜的沙漠，看到了风沙遍地的神庙，看到了威武的腾蛇守护兽，它们自由自在的生活在那辽阔的土地上，偶尔会伏着落难的人查找水源和生路，它们无忧无虑。
简越看着就觉得很开心。
腾蛇们陪着他一起玩，一起生活，他看着看着，却在梦醒时，看到它们纷纷变为了森森白骨，鲜血染红了土地，人类的刀剑挥向了它们，那是它们曾经守护的人们，悲鸣声和雷声阵阵，他感到了无尽的悲伤和痛苦。
简越猛地睁开眼，发现脸上布满了泪痕。
外面天色光亮了起来。
有人从外面进来，高飞说：“你醒了！”
简越缓了缓说：“对，我睡了几个小时？”
“哥们你睡了三天三夜啊！”高飞说：“你发了高烧不退，把陛下给急坏了，再不醒估计陛下头发都要急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