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闷热的天气下了雨,倾盆大雨冲刷着都城,乌云压在头顶。
  瞿川被折磨一番后,丢进牢房,依靠在墙角任由血流,听着雨声,看着嘀嗒的水珠,想着陈舟。
  他推开陈舟,其实和恨不恨人没多大关系。
  瞿川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神仙,一个人坏,不代表所有人都坏。
  只是陈舟成王之路上,不应该有任何软肋,否则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就比如现在。
  乌云和乌黑沉重的大殿很适配,它们叠在一起,踩在陈舟肩上。
  陈舟跪在大殿外,大雨浸透过全身,他用力的、一次又一次地磕着头,血流出,被雨洗涮,顺着青石板流走。
  大殿内,陈舟的人正在据理力争,却被陈寒毫不讲理地拉走、绞刑而死。
  那些信任陈舟、带着家族期盼、怀着满心期望入朝的寒门学子就这样死在了破败的秋日。
  他们的痛哭声交织在陈舟耳边,陈舟磕头的动作停下了。
  这时,陈寒从大殿内送来一份婚契。
  鲜红的婚契是这黑白灰天地间唯一的颜色,雨滴在上面,像下血水一样。
  陈舟跪着,咬开手指,将血红的指印印在上面。
  忍耐,哪怕痛得要死,还是得忍耐——这是陈舟的第二课。
  离开皇宫时,陈舟走到大殿下面空旷的广场上,一排绞刑架伫立,每一个架子上面,都挂了一个人。
  陈舟一个个看过,拔出剑,将绞绳割断,命人将他们好好收尸。
  之后,陈舟披上斗篷,拿上一瓶上好竹叶青,贿赂了天牢一个狱卒,进了牢房。
  透过铁栏,他看见那个原本一身白袍、风光霁月、仙气飘飘的师父,正坐在草堆里、靠在脏墙上,浑身上下都是伤,血完全染红了白袍。
  陈舟握住铁栏,将铁栏都捏扁,嘴动了好几次,才轻唤出声:“师父……”
  瞿川从梦中惊醒,看见陈舟,还以为是幻觉。
  “是我没用,师父,都怪我没用……”陈舟颤声说。
  瞿川起身,走到牢房边,问:“带酒了吗?”
  瞿川喝着竹叶青,看向满眼痛苦地陈舟,想了想,把酒从牢门中递给他:“来一口,别那么苦大仇深的。普通人的刑具伤不到我,就疼一会儿,没多疼,我留着伤疤,是不想再被上。”
  陈舟看见瞿川的手在抖,便知道哪里是不疼,只是说不疼罢了。他接过酒,猛灌一口。
  “你既然已经接受了婚约,我估计不日也出去了。”
  “把手给我。”陈舟没答,反而压下声音说。
  瞿川不解,手却握紧。
  陈舟放下酒,迅速拉过他的手。
  那双修长洁白的手上全是伤痕,指尖更是只剩皮肉,还在渗血。
  瞿川挣开,缩回手,用长袍盖住:“没事,用法术很快就恢复了。”
  陈舟的目光抖了抖,咬着后牙看向瞿川。
  瞿川碰到他的目光,被其中的杀戮之意一惊,说:“你可别做傻事。”
  陈舟垂眸,再抬头,眼中只剩无尽的黑,他安慰似的对瞿川笑了笑,说:“你放心,师父。”
  你放心,我一定把他们通通杀光。
  离开天牢,陈舟策马来到京郊,重整早已驻扎在那里的军队,并将他们分批秘密带入都城。
  三日后,陈舟大婚,大雨下了三日也停了,晴空万里万里无云,一切都显示着,这是个好日子。
  陈舟身披红装,和小雁坐在花车之中,从城中大街穿过,接受了满城百姓的真切祝福,鲜花从街头撒到街尾。
  一路进了皇宫,祝福的声音逐渐远去。
  两边高墙耸立,似乎有什么东西躲在墙后,肃杀之意呼之而出。
  小雁很敏感地感受到了不一样氛围,她往身后城墙一看,城楼之上,原本披红的侍卫倒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
  她意识到了什么,偏头狠狠咬了陈舟脖颈一口,然后跳下花车,朝宫内跑去。
  陈舟捂住渗血的脖颈,站起身。花车停下,抬花车的人撕开喜服,露出里面的盔甲。
  小雁转头看了一眼,惊恐大喊:“陈舟要反,陈舟要反,陈舟要反!”
  手下们看向陈舟。
  陈舟拔出剑,说了一句“对不起了”,将剑丢出,精准地穿透小雁的心脏。
  他走下花车,将剑拔出,又抱起小雁放回花车上,血染透陈舟的喜服,可喜服也是红的。
  而后,他转身举剑:“杀!!”
  瞿川在牢房内,先是闻到了血腥味,非常浓郁,从皇城飘来。
  而后他听到了天牢外撞门的声音、厮杀的声音、惨叫的声音。
  他心道不好,一挥袖将牢门打开,穿过厮杀的人群,一路跑到皇宫。
  皇宫的战斗已经结束,从皇城正门起,到皇城广场,一路上全是尸体,七歪八扭地躺在地上,血流得踩上去可以淹没鞋底,肃杀的黑色宫墙全被染红。
  越靠近大殿,尸体越多,直到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天气又热,腐烂的血腥味萦绕在皇城上空。
  瞿川跑上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推开大殿的门。
  偌大的宫殿中,尸体从门口堆到台阶下,而台阶之上的皇位上,坐着陈舟。
  他双眼杀得通红,喜服又被血再染了一遍,手里杵着一把剑,剑正泛着深蓝的光。
  第49章
  瞿川好半天, 才呼出一口气,“你都干了些什么……”
  殿内的血太多、太深,瞿川提起衣袍, 走向皇位上的陈舟。
  他看见了死不瞑目的尹中康、躺在血泊中的武大臣,还有, 倒在陈舟脚下的陈寒。
  陈寒的手脚被卸了, 死状极惨。
  陈舟一直低着头,直到那抹白色身影走到面前, 他才缓缓抬头。
  神仙的眼中有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
  陈舟丢开剑, 抱住瞿川的腰,将头靠到他的腹间。
  瞿川没有推开他,只是看向地上那把泛着深蓝光的剑。
  “陈舟, ”瞿川轻唤, 声音颤抖, “武大臣是你亲生父亲。”
  身下之人一怔。
  “这把剑, 杀了你的父亲、你的兄弟、你的妻子……”
  陈舟放开瞿川,起身,逼问道:“所以呢?”
  瞿川看着他的眼睛, 希望从中看出些什么,却发现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这是逆反天命, 是天下之大不韪, 你知道你要面对什么吗?天命会惩罚你的, 你这一生会过得特别坎坷、特别痛苦!”
  “无所谓,”陈舟抚上瞿川的脸庞,“至少, 没人再敢碰你。”
  瞿川呆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我一人之命算什么,就算是死了你也不应该大开杀戒……”
  “嘘,”陈舟竖起一根指头,放在瞿川嘴上,“师父,我现在足够强了,可以保护你了。”
  瞿川拍开他的手,痛心疾首地说:“陈舟,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错事。”
  陈舟皱眉,双眼猩红,按着瞿川后颈将他拉进,怒道:“错了又如何!我偏要一错再错!”
  说着,忽地捏住瞿川下巴,偏头咬上瞿川的唇。
  说“咬”,是因为这个吻根本不像个吻,更像是两个互不相服的人在撕咬,陈舟不顾嘴角的血,撬开瞿川的唇。
  瞿川掌中化力,一掌将他打开,而后扬手,打了他一巴掌。
  陈舟的脸被打到一边,他顶了顶下颚,冷笑一声,忽地拽过瞿川,把他按在皇位上。
  然后,俯身疯狂地吻上瞿川漂亮的侧颈,手不安分地解开身下人的衣襟。
  瞿川挣扎间发现陈舟的眼睛全红了,大惊:“陈舟,陈舟,你入魔了!”
  陈舟充耳不闻,反而扣住瞿川双手。
  瞿川没办法,只好动了法力,仅一挑眉,陈舟便昏睡了过去。
  瞿川将他放好在皇位上,起身,看着下面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大殿。
  完了完了,之前的罪是赎了,现在犯了更大的罪。
  不但让天命之人大开杀戮,还让他杀了自己父亲哥哥妻子,最糟糕的是,还有入魔的迹象……
  他不敢想象,天界听说后,将会怎么惩罚陈舟,怎么惩罚有夏国。
  陈舟醒后,后悔不已,当然他后悔的是强吻了瞿川这件事,对于举兵反抗、死了多少人,他只觉是朝政更替的正常牺牲。
  可是瞿川显然不这么认为。
  在陈舟登基后,他将一堆医书放到陈舟的书案上,说:“这些书,全都背下来。我算过了,你起兵时死了一万三千六百二十一人,所以你要救一万三千六百二十一人,才能赎罪。”
  瞿川非常坚决,根本不容陈舟商议。
  陈舟只好白天处理政务,晚上背医书。
  瞿川还从民间找了不少神医,教陈舟行医问道。
  渐渐的,陈舟还真救了那么几个生病的大臣。
  百姓听后,皆称赞陈舟圣心菩萨——他们当然不知道宫变之事,或者说,根本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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