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所以当阿姨做完饭送过来时,下意识又叫司听白的名字。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当孤独的呼喊声回荡在空中时,回忆就会被勾起来。
  往往这个时候,司听白不管在做什麽,都会飞快地出现。
  甚至会赶在程舒逸被吵醒前,就把所有的东西拿进来准备好。
  只等程舒逸睡醒后,两个人在一起吃有些冷掉的饭菜。
  可此刻,空荡荡的家里连回声都没有。
  冷掉的只有程舒逸。
  没有等到回应的阿姨再次按响门铃声——
  “餐到了,听白小姐,请出来拿一下吧。”
  “知道了。”按响回应铃,程舒逸的声音冷冷传过去:“放门口就好,我叫幺六六出去拿。”
  幺六六是一只机械狗,主要用途是运送快递,并专门负责将饭菜运进来。
  这是程舒逸没捡回来司听白前过的生活。
  为了节约省事程舒逸一共有七只机器小狗,专门负责接收指令,按照程舒逸的命令执行任务。
  但这半年里,机器小狗已经没有被使用过了。
  有血有肉的司听白的到来让程舒逸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开始唯一信任和依靠的明明是电子设备。
  “舒逸小姐?”似乎是有些意外,阿姨的声音里满是惊讶:“今天就您一个人在家吗?”
  程舒逸听着这问询,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麽了?有什麽问题吗?”
  这个阿姨为程舒逸做了很多年饭,可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却一只手数得过来。
  反而相比起程舒逸这个老板,阿姨在这个家里见过最多的人是司听白。
  “抱歉舒逸小姐,我并不知道今晚是您叫的餐,所以餐的口味多以辛辣偏多,您不介意的话,我给您重新做一份吧。”阿姨的声音里满是歉意,“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程舒逸一般晚上并不吃辛辣的食物,甚至在认识司听白前连吃晚饭的习惯都没有。
  敷衍地应付了几句,幺六六已经带着晚餐回来了。
  机器小狗不够高,承着托盘连站立的指令也无法做。
  看着不停绕着桌角转圈圈发出警报声的机器狗,程舒逸不得不站起来亲自去弄。
  刚一打开,辣子鸡的鲜香,水煮肉片的红油香,还有青椒肉丝的清香就扑鼻而来。
  还真的是辛辣偏多,除了藕丸子这一个清淡的汤外,全是辣菜。
  把餐盘摆上桌,程舒逸忍不住皱起眉。
  如果不是阿姨的声音和餐盘都是熟悉的,程舒逸会怀疑是不是弄错了。
  她的一日三餐口味都是偏清淡的,阿姨为自己做饭这麽多年,从来没有犯过这种错误。
  就连眼前的菜,阿姨也一次没做过。
  所以很明显,这些辛辣的食物是阿姨以为今晚又只有司听白一个人吃饭,所以特意迁就司听白的口味准备的。
  但这些食物,司听白和自己吃饭时,从来没有点过啊。
  是因为自己从来没管过这些事情,再加上每次吃饭其实司听白都迁就着自己的口味。
  所以自己才会对这些菜都很陌生吗?
  一起生活了半年,这是程舒逸第一次发现,原来司听白的口味根本不是清淡,而是辣口。
  司听白,好像确实是北方人。
  心没由来地难受了下。
  程舒逸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块鸡肉,进入口腔的瞬间,干辣椒的香瞬间在舌尖炸开。
  从来不吃重油重辣食物的程舒逸几乎是皱着眉咽下去的。
  改变口味是很困难的事情,最后一点食欲也被这个鸡块消磨没了。
  程舒逸赤着脚又躺回沙发。
  红油麻辣鲜香弥散着餐厅,明明是吃不惯的口味,闻起来却毫不排斥。
  程舒逸自己也说不清为什麽要留下那堆菜。
  摆在冷色调灯影下的红油看起来特别有食欲,没被动过的食物像是被装点好的礼物,静静等待着另一双筷子的到来,品尝礼物的惊喜。
  饭是不会自己出现在桌几上的,但程舒逸早已经习惯了不论什麽时候饿了,下楼总能看见热腾腾的早餐,就像家里的灯明明从原来就是冷色调的,只是因为司听白擅作主张的决定。
  程舒逸现在已经不适应这冷色调的客厅了。
  她盯着酒柜处的灯带发呆,脑海里没由来地又想起从监控里看见的,司听白细心将酒柜装点满暖灯时的模样。
  总觉得,家里还是暖色调会更加温馨些。
  明明开着暖气,程舒逸却还是慢慢把自己缩起来。
  蜷缩成一团正胡思乱想的人转了个身,不再看酒柜。
  盯着空白的投影白板,尽管非常不愿意承认。
  但程舒逸的心脏还是在很小声很小声地说。
  要是司听白在就好了。
  第72章
  京城大雪是在夜半突然降临的。
  厚重遮光帘挡住所有新雪,当司听白吃过早餐换完衣服准备出门时,拉开门的瞬间,无边雪白几乎将世界吞没。
  没有做过清扫的院子保留了昨夜所有雪痕,残雪覆新雪,新年替旧年。
  搭在门把的手一顿,看着眼前雪白的世界,司听白愣住了。
  京城属北方,落雪是常有的事情。
  早在圣诞夜时京城初雪就已经降临过,只是司听白并没有见证到。
  明明从小到大生长在北方,已经看过无数遍雪,可每一次见到新一年的雪降临,司听白还是会很兴奋。
  她喜欢雪天,喜欢京城气候分明的时节。
  可是在眼前这无边大雪里,司听白却没由来地想念起那个季节界限总是很模糊,温差总是断崖式升降的城市。
  江城的新年会有雪吗?
  抬脚迈出第一步,马丁靴深深陷入雪中,踏下这片雪中的第一枚印记。
  冷意顺着脚腕处不断攀升,让司听白的最后一丁点困倦也消散了。
  自从江城离开后,她总睡不了觉,睁眼到淩晨是常有的,不论用多少工作吞多少助眠药品都无法让司听白安稳睡个好觉。
  辗转难眠的一夜夜,竟也过了这麽久。
  在厚厚的白中踏出一条霜雪道,司听白径直走向了停在路边等待的车。
  暖气随着车门的开启扑过来,车内本困倦的人瞬间打起精神。
  “念念。”
  司明裕的视线落在司听白身上就再挪不开,语气里有些嗔怪:“怎麽穿这样少?”
  “二姐。”刚坐定的司听白轻声道:“我没想到会下雪,但不冷的。”
  纯羊毛质地的厚重烟灰色手工大衣,内里叠穿着同色系的西服三式,如瀑般黑色长发并没有特意打理,而是向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无框镜片在灯下折射出冷光,衬得司听白眉眼间的清冷疏离更甚。
  “乖念念。”
  握住司听白的手,确保每一根指尖都是暖的后,司明裕将原本抓握的姿势变为十指相扣,轻笑道:“等下去盛家,时刻跟在姐姐身边,可以吗?”
  虽然是问询,但司明裕的动作已经决定了她想要的回答。
  这段时间出差,司明裕怕极了自己不在时司听白会离开,所以每天都会打无数电话,借着抽查工作的借口,时时刻刻需要司听白汇报行程以及正在做的事情。
  司听白又恢复了没离家出走前的乖巧,对待司明裕的突击检查有求必应。
  这让司明裕很满意,原本强压住的掌控欲念再次复苏。
  司听白最好能这样时时刻刻将呆在自己身边,如果不能,那只好能将司听白关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了。
  “可以。”司听白垂眸看向自己与司明裕交叠的双手。
  看似被压在自己掌心下的手实则是牢牢攥紧的那一方。
  熟悉的掌控感再次无声蔓延,司听白下意识轻皱起眉,故意道:“姐,我们这次是去聊联姻的事情麽?”
  留在司家从来不是司听白的最终选择,未来的某一天,她还是要走。
  被司明裕用这种带有扭曲情感监视的生活,司听白已经过够了。
  只是她现在手里的事情未完成,为了不让司明裕插手,司听白不得已扮演乖巧。
  今天是新年,满街小巷挂起红灯笼。
  盛家长辈主动邀约司家共进晚餐,所以一大早司明裕就赶了回来。
  “联姻?”司明裕沉吟片刻,轻笑道:“应该吧,聊聊联姻。”
  盛知鸢的病越来越重,随意一场雪都能压垮她单薄的生命,司明裕垂下眸轻勾起唇。
  姐姐的指尖摩挲过妹妹凸起的腕骨。
  像是蛇缠绕住被选中的猎物。
  司明裕用指腹感受着司听白手背皮肉下黛青色里的血液流淌,这条脉络是属于自己的。
  或者说,司听白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的一切都是属于司明裕的。
  两周的出差分离,司明裕的伪装终于露出破绽,她再无法做到保持界限与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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