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哎哟,不要对小孩子那麽凶嘛。”俞原野打着圆场。
有了模特进场,摄影师正式开始工作。
司听白今天的身份是书店兼职的店员,为了真实感,店长把今天刚到的两摞书都给她。
艺术类、历史类的书丢在一起,新书间散发着浓郁的油墨味,算不上好闻的陌生气味让人心烦。
没由来的,司听白怀念起刚刚在程舒逸身边的那一抹烟草味。
进入工作状态的程舒逸比任何状态都要迷人。
她站在人群中,宛若造物主降临人间,摆弄着现场的一切。人在此刻就和物品一样,染着明红甲油的指尖落在哪,人和物品三秒钟内就得到位。
程舒逸从来不给谁面子,不论是再高的职位只要犯了错劈头盖脸就是训。
拍摄现场经常会出现被程舒逸几句话骂到心里破防崩溃大哭的人。
想到这,司听白又忍不住回忆起昨晚程舒逸看自己时温柔的眼神。
她待我不同,这是不该怀疑的。
司听白垂眸看着摆到一半的书,视线稍停,忍不住又开始想念程舒逸。
如果我不小心砸坏手,姐姐会不会因为照顾我而拒绝去喝酒?
这个想法只冒头,又被司听白给打消了。
手不能伤。
还得留着伺候姐姐。
可是……
站在原地的二人仍在畅聊。
程舒逸的眉眼间染上笑意,看得出俞原野找的话题很有趣,老友间的默契实在让人嫉妒。
司听白从层层叠叠的木架中抬起眼,透过玻璃窗和书堆的阻隔看到了混在一堆车里的那辆哈雷。
“关姐!”司听白忽然回头,冲正在抓机位的人粲然一笑:“我想出去上个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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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程舒逸说先出五组,可真正拍起来却要了一下午。
直到日落西斜,司听白反复摆了三次书柜,才终于听见关姐说结束。
站在外面闲聊的二人早早就上了房车,紧闭着的门窗叫外人无法窥探。
司听白的视线紧紧盯着车门,恨不能生出千里眼顺风耳,时时刻刻跟在程舒逸身边。
可惜……
“听白,来卸妆,卸完了再把衣服换下来……”化妆师提着妆箱,打断了司听白的想法。
与此同时。
车内正在进行视频会议的屏幕上弹出结束的短信,以及传来的新照片。
程舒逸随手点开其中一组,淡淡对屏幕那端道:“通知大家周一开会。”
“你最好别喝酒,我会带新人过去。”
屏幕那端的人还没来得及反驳,会议就被关掉了。
俞原野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打趣道:“sue我要是能像你这样吩咐老板就好了。”
“那我俩换换,你来给这个酒鬼打工?”程舒逸长指轻点,照片停留在其中一张的界面上,没再继续看:“上次叫你查的详细数据呢?”
见话落到自己身上,俞原野在沙发上滚了一圈哎哟了声:“不是一个月前就把这个新人的全部数据给你了吗?干净的要命。”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麽。”程舒逸的声音冷下去。
瞬间的变脸,压迫感随之而来。
俞原野不敢再闹,规规矩矩坐直了:“sue,这件事都九年了,就连她家属都不查了,你又何必呢?”
她话音刚落,一记眼刀便甩了过来,气氛瞬间冷下去,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逼得俞原野不得不皱眉改口:“这次我去京城出外差,关于这个案子没有什麽进展,但是听说司家最近内部不太平,不过你的怀疑不成立。”
俞原野语气稍顿,斩钉截铁道:“那个被你捡回来的新人不是司家的人。”
“是麽?”程舒逸沉吟片刻,轻笑了声:“可她的数据是被处理过的。”
俞原野被这句话弄得一愣,啊了声:“处理?”
程舒逸没有出声,指尖轻点鼠标,弹出一份详细的个人数据——
【司听白,女,十八岁。
ab型血,京城人,八岁那年被送往京城福利院,由院长抚养长大。】
“背景干干净净,更重要的是她的学历。”程舒逸的话音顿了顿,即使隔了一个月,她仍记得初看司听白数据时的惊讶。
十二岁进京大少年班,又被保送了京大金融系直博。
称一句天才也不过分。
“你觉得这样的人真的会流落街头吗?”程舒逸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俞原野脑子没跟上,挠了挠头问:“可她成年了,福利院不再进行赡养业务啊。”
哒哒哒——
轻轻地叩门声,服装助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sue姐,已经给听白卸完妆了,我来给她拿要换的衣服。”
程舒逸给人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的又将数据关掉了。
会过意的俞原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语气瞬间变得戏谑:“这样,你跟我喝酒,晚上给我讲细节~”
程舒逸瞥了她一眼,红唇轻启:“滚。”
车门打开,助理进来拿完衣服后匆匆下去。
俞原野后脚也跟着下去,欢快地跑向自己的爱车。
结束任务的现场很是热闹,沉寂了一下午的街道又重新拥有欢笑声。
“哎哟喂!”
俞原野看着自己瘪了气的轮胎,忍不住骂起来:“谁把我胎扎了!!!!!!”
她这声叫嚷不小,还在收拾器材的场务们纷纷扭头看过来。
正往程舒逸车里钻的司听白头都没抬。
第5章
俞原野痛苦的哀嚎被隔绝在了门外。
车内安静的宛若另一个世界。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盯着计算机,指尖搭在鼠标上,很轻地点动着。
红色甲面衬得手极白,黑发被盘束在脑后,开门声似乎没有惊扰到她,女人的视线仍旧凝在屏幕上,这个位置看去只能瞧见她的侧脸,清晰流畅的下颌线以及饱满红润的一点唇。
司听白郁结在心口一下午的不耐,在看见女人的瞬间又被清空。
空气中并没有奇怪的气味,就连烟味也不曾有过。只有鸢尾揉碎在香根中余下的悠长木质调,这是程舒逸香水的尾调,高级冷艳间又有些性感勾人。
房车里的一切都是程舒逸的,包括空气里的味道。
看样子姐姐和那个人呆着的一下午什麽都没有发生。
这样想着,司听白便没有再向前,只是很乖地坐在了房车入口的单人座上。
这是一辆程舒逸跟片场时工作专用的车,除了供给休息的沙发外,还有一个酒柜和咖啡吧台。
司听白坐着的位置能轻松将车内的一切尽收眼底,一种莫名的掌控感在心底蔓延滋生,叫她生出些许没由来地满足感。
背对着门口的程舒逸正盯着计算机筛着司听白的照片,听见关门声连眼睛都没挪一下:“又在叫什麽?一天天的能不能稳重点?”
听见声音的司听白嗯了声,眼睛不眨地撒谎:“好像有人把她车子弄坏掉了。”
“车子?”程舒逸滑照片的手一顿,回过头看着眼前人有些意外:“怎麽是你?”
原以为是俞原野下车后又折回来,毕竟整个片场只有俞原野敢大胆到一声招呼不打就上这辆车。
程舒逸看向司听白的眼神里闪过片刻不耐,神色疏离冷漠。
这个眼神没由来地刺了下司听白,她错愕之余又有些受伤:“我以为姐姐车停在这里是在等我,所以姐姐刚刚是把我认成别人了吗?”
所以车门开着并不是为了等自己上来?
所以那个女人还要再折返回来吗?
她们单独呆了一下午还不够吗?她们到底是什麽关系?
卸过妆换完衣服的司听白比刚刚少了锐利和攻击性,眉眼间多了几分清纯稚气。
堆砌在一起的心绪纷乱,司听白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看着程舒逸,一时间忘了假装谦卑温驯,眼睛里满是倔强和委屈。
看见那双有些受伤的眼睛,是那样澄澈纯粹。
程舒逸恍惚了下,视线不自觉地变柔和:“没有。”
只片刻恍惚,程舒逸又恢复了疏离冷漠的样子,转过头又重新将视线落在了司听白的照片上。
这场不算争执的争执,本该由这句没有而结束。
本该朝着程舒逸走过去的司听白却没有挪动步子。
满心满眼期待着收工后见到程舒逸的欣喜感在此刻全部消失,司听白满脑子都是程舒逸刚刚的情绪变化。
又是这样的眼神,几乎是片刻间变得温柔。
如果在刚刚上来时程舒逸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来,司听白还不会多心。
可这几乎如川剧变脸般的转变,一种不好的猜测在心底发芽生根。
为什麽会突然变脸,明明看向自己的时候是不耐和冷漠的,为什麽对视上时,又会变得温柔呢?
司听白想不出个答案,她追问着:“所以姐姐并不希望出现的人是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