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她步子迈得谨慎,走在田梗上摇摇晃晃的。
雨后的泥泞沾污了她的绣花鞋,她并未在意,雨落到她肩头,我把伞偏向她。
***
娘要给我议亲时,我知道爹娘一直盼着我成家。我还未想过议亲之事,可若是要成亲,定然是我自己欢喜之人,也是爹娘欢喜之人。
李慕婉也要添乱!
在从她那却并非如此,她只看谁与我合适,娘听了她的话,挑了个临村的叶清儿儿。
刚经历错失会考一事,为了不让爹娘担心,我只能先应下相看一事,安抚爹娘。
可不知为何,每次李慕婉在我面前提起婚事我都烦躁无比。
想要把气撒在她身上,我知道她没错。
不是她的错!
李慕婉提议要在我房里看书,能省下灯油钱,爹娘攒钱辛苦,况且她若在,也妨碍不到我。
是以,我答应了。
我不喜人碰我东西,她热心时难以让人拒绝,灯油快燃尽时,她会主动添,还做了提神香。
为此,我养了焚香的习惯,她调的提神香味道很好,合我心意。
打小同龄人中都说我性子孤僻,他们畏惧我,远离我,与我井水不犯河水,却从未有人像她一般,一次次冷脸,她仿若从未放在心上,她是在隐忍吗?
为了能让我们家继续收留她,讨好我,讨好爹娘?
可那双眼睛却是那么真诚。
我在纠结信任与猜疑中反复质疑自己,而这种情绪开始扰乱我平静的心。
我把这种感情复杂化了,以至于后来葛阳许浩的出现,让我第一次如此别扭。
我不想理会她的事,可内心却抵触她与那些人接近,是以,看见她与葛阳再次来往时,我少有的生气了。
这一夜,我没有留门,李慕婉在房外唤的那两声,我没应。
直到她离去的脚步声,倔强会让我后悔。
我好似还在期待什么,可等了许久,也没有她再来的声音,而那篇文章我始终没有看进去。
娘很上心我的婚事,李慕婉跟着她忙活,这几日心里憋得很,我对她说了重话,以至于她当真了,翌日就出去找房子。
我不会跟叶清儿成婚,却以这个理由让她搬出去,这几日院子里清净得很,她早出晚归,只为能早日寻得房子搬出去。
因着成婚一事,为了能让她名正言顺住在家中而不被人议论,爹娘想了个周全之策,认李慕婉做女儿。
这事没成,但李慕婉因此改了称呼,唤我“阿兄”。
我觉得别扭!
***
镇子上今年铁花节目来的早,爹要我带她去散心,本没有问题,闷着温书好段时间,正好出去散心。
可因着前几日葛阳许浩,还有租房的事,还未与她说开。她心思细腻,应该猜的出来我话中之意。
王浩王卓来唤我,也唤了她。
碍于面子,我塞了话,李慕婉若是拎得清,便不会跟着来。
果然,她没跟着要去。
出了镇子,热闹不止,明明是散心的,心里总装着事,越发憋闷。
而在看台的人群里,我无意间瞧见一抹身影,一晚上在脑子转了无数回的人。
她,怎么来了?
这装扮,倒不像平日的她了,就连人群里,朝她投去的目光无数,我心底又是一股火。
麻烦,她被人缠上了。
找死,纨绔浪荡子的伎俩。
若她自己要来,又如此不安全,早知带着她来了。
我给她解围,将她护在身前,烟火很好看,可我仿佛不在意烟火好不好看。
似有比烟灰更好看的。
她很开心!
原来她这么想看打铁花,若她没能来,会不会躲在房里为此伤心?
镇子上遇见了老朋友,还有娘和李慕婉给我选的议亲对象,叶清儿。
回家路上,叶清儿与我说了些话,我却没心思听。
李慕婉也跟着花影和王浩他们一块闹,刻意让我与叶清儿独处。
亏我方才替她解围,她便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正好,可以借机与叶清儿说清楚,我并未有成婚打算。
我本不是扭捏性子,三两句话就能讲清。
回的路上,他们又拉着李慕婉一块去喝酒,随她吧。
可她追了上来,说要与我一道回家,在那一刻,我会以为她是因为我不去,才要一起走的。
可是回家途中,她总抓着婚事与叶清儿的事问。
我不爱听。
第78章 王林
内心积攒的那些杂绪,在夏日晚夜的虫鸣声里疯狂涌出,我自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却在这一刻成了笑话。
可从她眼神里看,她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我清楚地告诉她,我不喜欢叶清儿,她也只以为我只是不喜欢叶清儿。
而她在这一晚星河滚烫的夜里,因为我的缘故,丢了发簪,那是她娘亲留下的遗物。
得帮她寻回来。
后来我让爹娘推了与叶家相看一事,李慕婉继续留在王家,此事告一段落,她又像往常一样来我屋里看书,她懂得策论,能与我辩论,倒是与我印象中的她不一样。
我在揣测她的身份与想要接受她的善意中模棱两可,那是我心底深处的百般纠缠。
我不愿意全然接受她,是因为清楚,她身份不明,即便这些时日,她对我们家还算真心,尤其是对爹娘。
但她隐瞒也是真。
李慕婉又去镇子等信,那夜她丢的簪子,我寻回来了,可是簪子坏了,她说这簪子于她很重要,我只能到镇子寻工匠师傅修复。
就当是对前些日子的事,补偿她了。
回村路上恰巧遇见了她,她哭得厉害。
那是我第一次见李慕婉哭,从前的她在我和爹娘眼里都是坚强的,原来也会在我们看不见的时候哭得这般委屈。
她这样的富贵人家小姐,应是没怎么受过苦,我不会哄人,尤其是女孩子。
可路人怪异的眼光更让我难受,不是我欺负的她。
我只能一遍遍叫她“不要哭”,似乎那是我能做到最大程度的安慰了。
显然并不怎么管用。
许久后她自己收了情绪,今日和风舒适,我们坐在马车上,田野的风吹得人神清气爽,似乎也把她的不快吹走了。
我的心情才放松些许,可是车上同乘的大哥话语不断,她没听见的吧?
“阿兄,青粉楼是什么地方?”
不,她听见了。
青粉楼自然是喝花酒的地方,她堂而皇之问,我一时哑语竟然不知如何回她。
“喝酒的。”我这么回也没问题。
当她得知青粉楼是花楼,她又逮着我问。
“阿兄,你去过青粉楼吗?”
“阿兄?”
早已习惯她唤的“阿兄”,可我并不想回她。
我为何会去青粉楼?旁人三言两语她便信了?
先前给她刻的木雕小像,是还那支狼毫的心意,一直没有机会给她,正好这次给她了。
我手艺虽不及爹精湛,可这小像花了心思的,但愿她不嫌弃。
***
后来爹娘要去县城,只留下我二人于家中,为着她名声,孤男寡女同住屋檐是有不妥。
我只能拖人临时在镇子找了份工,借机出去住。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做了打算,入夜后却总是想起她白日那句“害怕”。
她的胆子让人捉摸不透,连鸡都怕,怕黑也正常,而她白日那个眼神,无助又失望,搅乱了我心绪。
睡不下!
连夜回吧。
当我敲了院门时,她踏着轻快的小步来开门,笑靥如花,我知道她盼着家里人回来,我如释重负,好在赶回来了。
为此,我决定日日回来住,如此她夜里就不会再害怕了。
此后,她但凡有空,都会来村口等我下工,我也习惯了。
偶尔我回得早,做好饭等她从山上回来,她回的晚,我只能去村口接,却见叶清儿姐妹拦下她,与她争论。
是因着我先前的婚事,那是我第二次见她据理力争地维护我,第一次是在葛阳许浩那。
她偏执地让我软了心,即便被叶敏儿推倒,也不愿意承认他人口中一句我的不好。
她……真心觉得我好。
也是真心维护我的。
我该感激她。
她撒谎隐瞒身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
爹娘为了我上京赶考,欠下那么多债,若非张屠来家里滋事,我也不知此事。
她为护我爹娘,不惜以身抵挡,我对李慕婉的所有防备就此息数卸下。
爹娘受了惊吓,她身上也受了伤……
“你救我性命,我护你爹娘。”她的眼睛,很真挚,先前是我小人之心,防心过甚。
手上的擦伤,看着心疼,她没喊疼,只是自己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