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本王在城外河边救起你,姑娘是遇着何事落水?”烨恒试图唤着她记忆,可李慕婉只要追溯记忆头便会作痛。
“落水?”她想不起来。
痛苦之色溢出面庞,烨恒贴心道,“大夫说你伤了头,若想不起就先在王府住下吧,等养好伤本王再替你寻家人。”
李慕婉面对眼前人的善意,心里防备略松一分,却仍是心怀古怪,防备着。
烨恒未久留,只是吩咐了下人好生照顾,又召见了府中大夫,细细寻问了李慕婉的病情。
她身孕之事,成嬷嬷还未告知,燕王另有打算。他眸子藏着算计,背影落在屏风上,“可有什么药物能彻底抹去她的记忆?”
“这……”大夫思虑良久,“抹去记忆的药是有,只是此女<a href=https:///tags_nan/shiyigeng.html target=_blank >失忆乃脑中瘀血未化,若再次受到强烈冲击,便有可能再次记起。”
烨恒抚着书房上挂着的燕州地势图,若有所思道,“只要养在王府里,派人好生照顾便可。”
“老夫先开药方,按药量服用即可。”
“这药喝了,”燕王还是有些许担忧,“会不会对她腹中胎儿有所影响。”
“王爷放心,这药不伤身,老夫还在药中加了几味安胎药物。”
烨恒点头,吩咐成嬷嬷打点好一切,李慕婉喝了几副药,再次醒来时,就连在王府养伤的这半月之事全然忘干净了。
“这是哪?”她再次醒来时,又是同样的问题,成嬷嬷便知晓,药效来了。
成嬷嬷忙道:“王妃这是睡糊涂了,这里是王府啊。”
“王府?王妃?”李慕婉闻言努力回想着,可脑海似乎划过一团烈火,灼烧着她的神经,闪过的画面残缺零碎,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燕王摆手让成嬷嬷退下,手中药勺盛了汤药递到她嘴里,满覆温柔,“王妃在府中湖边游玩,不慎踩空落水,伤了头,许多事都不记得了,本王原本还不信,可你连我也忘记了吗?”
“你是王爷?王府,京城吗?”李慕婉揉着眉心,是空白的。
“玥儿,这是燕州啊,我是燕王烨恒,你是我的王妃,你都不记得了?”烨恒神情满是痛苦,一副千言万语又不能道的难色。
“玥儿?是我的名字?”
“你叫宋玥,是本王王妃。”烨恒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大夫说你要静养,不能多思,你刚醒来,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往后本王再慢慢同你一块找回记忆,眼下要事,你该先养好伤,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李慕婉瞳孔微张,侧了头,满眼惊讶,却又下意识抚了抚腹部,“孩子?”
燕王手里的汤药已经举了半日,李慕婉都没有喝,从醒来后被告知的一切信息,她无法辨别真假。不知道为何在此,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谁。
王府,王妃,燕王,都是从旁人口中得知。
又见燕王与下人悉心照顾,若是再疑心怕伤了他人之心。
燕王点点头,“来,先把药喝了。”
李慕婉蓦然端过药碗,听话地喝下了。
烨恒有公务在身,并未久留。
李慕婉在房内静思多时,窗外的光线打入,引着她出了寝屋。
她在庭院巡视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院里贴身侍奉的侍女拢共二十四人,外院和内院侍女分工明确,凡是见着她出来,都毕恭毕敬地唤一声王妃。
李慕婉心有多般疑虑,只是刚要开口,贴身服侍的成嬷嬷便让她少些忧思。
燕王烨恒常忙于公务,并不多来别苑看她,倘若是寻常夫妻怎会如此生疏,加之她每每见着燕王,也都没有想要亲近之意,他是自己的夫君吗?
烨恒行色匆匆入了院子,李慕婉坐在柳树下的长椅,手里端着鱼食百无聊赖地往池子里丢。
泛起动静的水面浮出不少锦鲤,她神思在外,不知游去了何处。
“王妃近日来气色有所好转,精神也足了。”烨恒悄无声息走近她,又怕扰着她,轻拿过她手里的鱼食,本欲要握上她的手,李慕婉却本能躲开,两两相望之下,她神情溢出歉意。
“我……”
“无妨,从前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在你未想起前,我不会为难你的。”烨恒没有强迫她。
“只要你安心养胎,把孩子生下,来日方长。”
李慕婉感激地点了点头,虽说对他没有情分,可他举止还算规矩。每每察觉李慕婉的抵触,燕王也有所顾虑,并未做出出格之举。
他的目的,只是腹中胎儿。
之后每隔三五日,烨恒便会到别院探望李慕婉,李慕婉被王府下人照顾得很好,也渐渐习惯王府生活,接受这个身份,只是她仍然什么都记不起来。
第61章 是她
军队驻扎在燕州城外,程贤递了谈和信入了燕王府。
燕王看了信陷入沉思,以燕州兵力对抗朝廷,胜算不大,但若是借楚国之力并非没有胜算。只是楚国今年天灾频降,再发动国战实属不智。
别院里,李慕婉坐在凉亭上乘凉,王府下人照顾得细致,院里无论布置还是吃食都以她喜好为先。
见着腹中胎儿日益增长,这种感觉她明明是第一次却无比熟悉,就好似从前便体会过。
那自称自己夫君的燕王,隔三差五忙完政事才回别院看一眼自己。除了问几句冷暖温饱,其他都是关心胎儿的话。
她这王妃也从未见外人,燕州郡下拜谒的官眷只知王府里有了新王妃,妍姿艳质。
可是从前也不曾听闻燕王府已有王妃,燕王府传到外头的信息只说是王妃从前身子不适,又是普通人家女子,将养在别院,而今怀有身孕才接回王府调养。
王府有了子嗣,才能稳定燕州宗亲和郡县官员。而对于朝廷谈和之事,燕王接了程贤的信,在王府设了宴席。
宴席宴请都是燕州贵胄及郡县要臣,烨恒一新任藩王,若非老燕王原先那些忠心的老臣扶持,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掌握燕州所有兵力。
而程贤出于诚意,除了随行的副将,便只带了王林。
夜幕低垂,王府里宴席曲调悠扬,管弦之乐曼妙,身着碧绿水袖的舞姬翩翩起舞,与院中橙黄的银杏交错,长袖拂过程贤。
程贤笑意浅浅,抓住舞袖轻轻一带,舞姬见势轻盈腰肢扭动到他跟前,栽入怀里,燕王对此举颇为满意地噙着笑意。
却见程贤再无其他动作,而是随着音律,托起舞姬的腰,送了出去。
那舞女转了几个圈,魅惑的视线再次落到程贤左侧的王林身上,少年长发如银,在月色下显得极为清冷。
只是他面容上裹了一层淡淡的伤愁,眉眼锁着冰冷,身上气势让人难以靠近,舞姬只得把目标转成副将身上。
“程将军之名早有耳闻,年纪轻轻封得骠骑将军,我赵国果然能人辈出。陛下指派程将军来燕州,不就是要收了本王这藩王之号。”燕王直言道,手中酒杯举起,隔空朝程贤碰了碰。
程贤拱手行礼,“王爷你我都知这仗若是打起来两边都不讨好,尤其对燕州百姓。朝廷削藩势在必行,若王爷执意抵抗,莫说削藩后朝廷应允的特权没了,连同燕州都不再有容身之所。”
“程贤!”燕王手下其中一位将领猛然拍桌,惊掉了侍女手中的酒壶,哐当清脆的声音绕在宴席中。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小侍女跪下抖得不停,燕王烨恒摆手示意道,“王妃有喜,本王王府见不得血。”
侍女捡回一条命,“谢王爷,谢王妃。”
“程某所言虽不入耳,想必王爷比程某更知这背后所牵涉之广,燕州物产虽还算丰饶,可这几年上供朝廷之物一年不如一年,朝廷未追究,还一直拨饷不断,可见陛下诚意啊。”程贤回了一盏,他喝的畅快,酒水落了几滴。
身侧的王林一直未开口。燕王淡然牵起唇角,注视着他左右的随侍,其中一人白袍白发,有仙风道骨之姿,可那张脸却清俊无比,看着也就弱冠出头,不免多打量了几番。
“程将军此行,可是带了不少能人易士,不过这打仗的,带个书生算是怎么回事?”燕王说,“汉昭烈帝曾有三顾茅庐重请诸葛先生,这位莫不也是程将军从哪请的高人谋士?”
王林这才开口,“在下王林,燕王谬赞,王某与程将军乃是同窗之谊,并非高人谋士。”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老燕王在世,陛下以推恩令下行燕州,老燕王逝后,王爷方得以继任王位,却要行提着脑袋造反之路,燕王有如此气魄,诸位宗亲也如此么?”王林说,“程将军心怀大义,向朝廷自请和谈,王爷若愿止戈,燕王封号仍能代代相传,只是这军政之权,得归回朝廷。”
“若是执意起兵,燕州只会如断梗浮萍,此间便是两全之策。”
“哼,两全之策?”燕王轻嗤,睨着白发少年,“王先生所言大义。”
眼前之人胆识过人,气势不在程贤之下,能让程贤礼让三分的,并非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