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许立国心虚若无其事挺了挺背脊,“没,没有啊。”
“我阿兄为人我自是清楚,你不必瞒着我。”李慕婉坦言,“我能如此问你,便是已有盘算,你若隐瞒,我问阿兄也是一样的。”
“这……”许立国挠了挠头,“有倒是有,那人说是主子故人,京城来的。”
李慕婉从容,并未急着问。
“好似也识得主母,可主子不待见她,没说过几句话便要赶客,还是小许子给人请走的。”
“那人可还有再来?”李慕婉轻声道。
许立国低头没敢答,李慕婉便已知晓定是再来过的,“你忙你的去吧。”
随即她转身在书铺看起王林写的话本,久久陷入沉思,只是一阵动静唤醒原本沉浸在遐想的人。
掌柜热情相迎,“李姑娘来了,里边的房间给您备着了。”
李慕婉闻声探头望去,而那人视线透过众书客,两人目光交汇,李慕婉先是怔愣须臾,李秋池泛着耐人寻味的笑,直直朝她走过去。李慕婉不怯,端庄大气,一副温婉清冷的气质,让人不禁留下目光。
纵使心有疑虑,她仍是一副淡然,欠身行礼,浅笑道,“李秋池,许久不见。”
李秋池颔首道:“阔别数年,别来无恙,李慕婉。”
“三年前你离开京城,听闻半路遭遇劫匪,音讯全无,紫虹为此伤心不已,京城不少公子也曾探过你的音信,相传你们兄妹已死在天麓山山匪刀下,不曾想居然在这偏僻小城安居乐业了。”
二人入了雅房,李慕婉不疾不徐道:“天麓山经此一难,逢我夫君相救,幸得一命,便在此处安定了。”
“至于李小姐所言,京城旧友,寻觅音信,婉儿一概不知。”李慕婉慢条斯理说。
“你如今容光焕发,倒是让我快要忘了李家入狱时,你的窘迫。”李秋池话峰转变,看着热心却是带着刺,“曾经医药世家之女,被迫在乡野为妇,实乃憾事。其实倘若你点头,京城那些公子们定然愿意出手相助,你也不必吃这等苦的。”
“此处与京城相比确实偏僻了些,可民风淳朴,物产丰饶,踏踏实实为生,过着朴素日子,比在京城逍遥自在,我并不觉得是苦。不若你又为何千里迢迢来此?”李慕婉眼神轻飘,昔日世家大族的气势压过,李秋池竟然有些露怯。
“你不必如此防备我,”李秋池故作淡然,“我来长乐县只是闲游。”
“你认得王林。”李慕婉直言不讳,“倒是听闻当初阿兄高中,尚书大人想要我阿兄与你结姻,为此他得中探花后也不得回乡,久滞京城。”
“婉儿还以为李大小姐此番前来是为着这事。”
李秋池笑容僵硬,嘴角不由抽搐两下,雅房内的氛围微妙。
李秋池嘲讽道,“你可知多少人寒窗苦读才能获得殿试机会,王林得我父亲青睐,以父亲人脉和提携,他往后仕途平步青云,前程似锦,封侯拜相都不在话下,可他却因你而要放弃大好前程,我只是替他惋惜。”
“你只看见你父亲的表面荣光,尚书大人权势滔天,提携阿兄自是不在话下。”李慕婉慢悠悠转着茶盏,“可你不清楚我阿兄为人,官场上的尔虞我诈,阿谀奉承他做不来,也不屑去做,以他才能若他有心,无需尚书提携,也能升官加爵。”
“他既然选择了弃仕途而回乡,婉儿便知,于他而言,这有比功名利禄更为重要的人。”李慕婉说,“或许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李慕婉缓缓拿出那支金镶珍珠耳坠,轻放到案几上,“这耳坠里的香料倒是名贵,恐怕也只有宫里才有。我夫君自持守己,并非宵小之徒,不会轻言所惑,有些心思若用错了路途,损的是自己颜面。”
“开春的长乐县景致不错,若你还在此处待多几日,婉儿乐意作陪游玩。”李慕婉提裙起身,“这耳坠与你倒是相称的。”
李秋池指尖捏得泛红,脸颊被炉子烤得涨热,羞愤极了。
待李慕婉出了书铺,她恼羞成怒,攥着的茶盏抖个不停,狠狠道:“冠冕堂皇之言,一副自是清高作态,从京城便是如此。”
许立国见状连忙跟上李慕婉,“主母是要去哪?”
李慕婉没回偏屋,而是去了书院等王林下工。
第47章 知错
学子三三两两结伴成群,时不时朝书院门外的李慕婉投去目光,人言籍籍。
“这就是王先生的夫人,长得好生漂亮。”
“听闻王先生与夫人伉俪情深,书案放的都是师母的小像。”
“……”
声音不大,隐约传到李慕婉耳中,她落落大方地颔首,那些学子倏然含羞,脸红到耳根,忙加快步子,心跳得不停。
“你怎得如此没有出息,好歹是师母。”
“师母长得也忒好看了些,王先生是在哪娶的仙人?”
“你们小声些,王先生护短,尤其是师母。”
“……”
李慕婉目视远去的学子们,心头往事回首,像极了从前自己在百松书院上学,下课后与同窗结伴闲谈归家一般。
那柔和的眉目透出一丝伤感,身前的光影遮了大半,耳侧的声音温柔,“婉儿,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阿兄。”李慕婉抱过他手臂,“咱们回吧。”
落日斜过书院前的百年柳树,微风荡起二人发带,王林牵着她的手,穿在人流里,手里捧着几本书,时不时望着身侧的李慕婉,目露情愫。
二人先回的书铺偏屋,晚饭时,王林与她谈着近况,李慕婉也同样说着王家村的事。
“爹娘都挺好,不过你有月余没回来,他们都念着你呢,院里的海棠高出房顶了,阿兄还不知道吧。”
“过些日子忙完书院的事,我便回去。”王林细细听着。
“阿兄,可是有见过什么人?”李慕婉思虑半日终是问出口。
王林面色如常,“未曾。”
李慕婉眸光微沉,又探道:“屋内除了提神香,好似有股别的香味。”
“应是许立国进来拿话稿时带的吧,”王林给她夹了块肉,“婉儿,吃饭吧。”
用完饭后李慕婉心略显失落,“我明日便回王家村了。”
“不是答应多待几日?”王林点灯的动作微顿,“是有急事吗?”
“葛阳许浩被哥哥派去了燕州送药,药铺里缺人手,我回去帮帮忙。”李慕婉道。
“好。”
“阿兄可有何事瞒着我?”
“我怎会有事瞒着婉儿呢?”
见王林有心要藏,李慕婉也不再刨根问底,可心里像被一根刺扎了一般。
夜深后,李慕婉独自上了榻,王林脱下靴子跟着就寝,想要把人揽到怀里,可李慕婉却始终侧身背对着自己,不知不觉间,听见了她平稳的气息,王林才安心睡下。
翌日天光微亮,李慕婉不告而别回了王家村,只留下一张字条。王林虽有疑虑,思忖后只当她是因着药铺的事故而心事重重。
只是之后寄回去的几封家书,一直都未收到李慕婉的回信,即便收的家书也只有王天水和周英素的关切,并无她的任何信息。
王林坐在书案下,手里提着笔却没动,出神望着那小像。
许立国端了茶水进来,还是第一回 见他如此失神,免不了问道:“主子。”
可王林没有反应,许立国又唤了一句,王林回笼神后若无其事落笔,却心不在焉的重复写着两个字。
婉儿,婉儿……
“主子可是想主母了?”许立国低声细探,“这几日李秋池频频到书铺,我瞧她意不在此啊。”
“许立国,”王林说,“婉儿来的那日,可是见过李秋池?”
“确有此事,”许立国拖着下巴回想,“就主母来的那日,二人在书铺雅间叙了许久,从李秋池言谈中似乎与主母还是旧识呢。”
“不过她们出来时,主母倒是神色如常,反而李秋池一副吃瘪的神情,看不出来主母一副柔弱温婉的模样,训起人来却是丝毫不怯。”
“训人?”王林拧着眉心,暗想她性子那么柔和的人怎么会训人,定是许立国夸大其词了。
“主子,那李秋池什么目的,小的也看出些来,妾有情,郎无意,她嘴上说并非痴缠于您,那又为何要流连至此,每日见着您才愿离去。”许立国说,“主母她何等聪慧,这女子对外敌的灵敏堪比山野上的狐狼,只言片语中便能勘破对方的心思。”
“那李秋池既然不识相,您就让她死心呗,不然主母此后恐怕都不会来了。”许立国眼角乜斜着他,他这些也是从话本里看来的,说得直白却不是全无道理。
那落在纸上的墨汁沾染了一片,星眸渐渐泛起一层歉意,难怪那日她不告而别,是因为李秋池么?
“明日我回王家村一趟。”掌心捏起那张写乱的纸,成了一团。
“掌柜的那要催话稿子了,主子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