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慕婉落落大方,也接过热茶,嫣然一笑,“谢谢堂婶。”
  “诶,”堂婶心软化了,喜得很,“总是听王浩提起你,来了王家村这些日子,可算见着。”
  “若是得空,常来家里坐坐。”堂婶看她哪里都喜欢,越看越喜欢,目光炽热得叫王浩都觉过于热情了。
  “娘,您别老盯着人家婉儿姑娘看啊,您这样怕是要把人吓跑了,她以后可不敢来。”
  李慕婉捂嘴掩笑,“无妨的。”
  李慕婉自知王林时间宝贵,能陪她过来已是抽了时间的,开门见山道:“堂婶,婉儿这次上门叨扰,是想跟您借几本医书。”
  “医书啊,有的有的,王浩说你对药理颇有研究,还教他认了好些药材呢,你祖上也是从医的?”堂婶随口一问。
  “额,对,祖上在京城开诊所行医,到了我父亲这辈,便只是经营药材了,故而对药材识得几样。”
  几人闲聊起来,王浩问了王林近况,王林话少,不主动找话题,都是人家问一句,他答一句。
  “铁柱哥,外面下雨了吗?”王浩注意到他肩头湿的一块,不经意问,“怎的你衣裳湿了?”
  灰褐色的粗布湿了一块并不明显,但也能看得出来。
  刚拿了医书回来的李慕婉听见谈话,注意力放在王林身上,果真,这才看见湿了一块。
  王林似乎有所察觉,漫不经心说:“无碍。”
  拿好了医书,李慕婉主动请辞,“多谢堂婶,这书婉儿看完后定会原样归还。”
  “不打紧,这书他爹都要积灰了,你慢慢看,有空常来坐坐。”
  待送走二人,王浩忙不迭追问,“娘,你看如何?”
  见着儿子的笑容,堂婶自是满意的,只是有所迟疑,又上下扫了几眼自己儿子,“倒是个懂事的,做媳妇嘛自是不错,只是......”
  王浩急了,“只是什么?”
  “人能不能看上你呢?”堂婶望着稻田里朦胧的两道影子,深深说,“这两人这么一瞧,还怪般配的,人铁柱可比你优秀多了啊,又同住屋檐下的,近水楼台,你说说你的优势在哪里?”
  王浩被母亲这么一说,泄气了,稍后又想起一事,振作起来。
  “那可不一定,我周二娘不是给铁柱哥张罗说亲么,那就说明他们对婉儿没有这心思。”这话他是从花影那听来的。
  “日久生情也不是没有,你常去他们家走走,在婉儿姑娘面前多晃悠,不然人家哪能看见你?”
  “娘说的是。”
  “哎呀,”堂婶一拍脑门,“忘了要事,你二娘腿脚一到雨天便发疼,待会你盛些药酒送过去。”
  王浩点头应下,正好又能借机与李慕婉说会话,心里盘算着,拿了药酒就往外跑。回去路上,李慕婉抱着几本医书,路本就不大好走,王林长腿迈出的步子大许多,她跟得吃力,身后好久没听见动静。
  他这才回头,看着田埂上摇摇欲坠的李慕婉,忽而抓过她手臂替她稳住重心,利落接过他怀里的书,才将那把收起的伞递给她。
  日光冲破云层,洒落大地,田间隐隐一道彩虹悬挂,李慕婉清目捕捉到一抹七彩光线,声音雀跃拉着王林胳膊。
  “义兄快看,那是霓虹。”
  王林沿着她手指的方向,彩虹落在绿意盎然的稻田上,忽隐忽现,日光打着他轮廓柔和了几许。
  “嗯。”
  “哥哥曾说,若是雨后见了霓虹,可以许愿。”李慕婉道,心里暗暗许下愿望,希望哥哥此时无恙,兄妹早日团聚。
  王林思绪拉远,不动声色,他从不信这些。
  回到竹林小院,院子铺的落叶扫净了,李慕婉接过王林手里的医书,道了声谢,将那些医书放回房内。
  又从药草里翻出些艾叶,从前见过父亲给人熏艾治风湿的,典籍里也有记载,她凭着记忆理了一遍,总归不会出错的。
  堂屋里周英素依旧忙活着女工,王天水坐了大半日,休憩间抽着烟袋,李慕婉唤了二人,坐到周英素身侧。
  “婉儿回来了,书借到了?”周英素看着她手里满满当当的东西,“这些是?”
  李慕婉将手中的药物放到长木桌上,“义兄说周婶的腿有风湿,父亲从前也帮人治过风湿,这熏艾的方法疗效可见,婉儿是第一次替人熏艾,手生,虽说古籍记载里都没有根治风湿的方法,但是发病时能得以缓轻症状,也是好的。”
  周英素明显带着些无措,“这都是老毛病了,还要劳烦你挂心,熬过了雨天就好。”
  “那可不成,越是放任不管,经年久月的症状也会更深,周婶不顾自己身子,也要叫义兄放心不是。”李慕婉贴心道,手里动起来,已经点着艾团。
  “孩她娘,婉儿说得对,你就让她试试。”王天水也道。
  周英素拗不过,只能随着她,艾叶熏到皮肉上,温热传入关节里,原本阵阵抽痛有了缓解。
  “铁柱哥。”王浩声音散在前院,王林刚进厢房准备温书,从檐下见着人影。
  “王浩?什么事。”王林迈出步子去开门。
  “我娘让我给二娘送药酒过来,适才忘记让你带回来,我就跑一趟,”王浩眼睛在院里瞟,落在东厢房里,“婉儿姑娘可在?”
  “堂婶费心了,”王林察觉出他的小心思,“都在堂屋呢。”
  “进来吧。”
  王浩理了理衣襟这才满意跟着进去。
  李慕婉熏完艾接着给周英素按腿,“周婶,可有觉着好些了?”
  周英素眉心舒展,王天水在一旁笑容未从脸上消散过,王浩刚一进来看着场面俨然像极了一家三口,李慕婉发丝垂在轮廓里,与周英素谈话时温婉气质难掩,他近乎看呆了。
  就连王林,瞧见她如此贴心照顾母亲,心口一股暖意横流,眉眼的柔情一晃而逝,冷淡的声音打破这片宁静:“爹,娘,王浩来了。”
  李慕婉抬头,两道少年身影压过,她直起腰将耳鬓碎发捋到耳后,朝王浩微微颔首行礼。
  王浩心里雀跃,肉眼可见的慌张,说话时也是断断续续,眼神一直在李慕婉身上,“二伯,二娘,婉儿姑娘。”
  王天水闲谈,“王浩啊,坐吧。你爹近日都忙啥呢?”
  李慕婉很是勤快,给王浩看茶,王浩道谢后接过,回着话:“最近镇子孙员外家订了批绿植,我爹忙着给人挑好的送去呢。”
  “我是来给二娘送药酒的,这不昨日下过雨,我娘惦记着这事,便让我来送了。”
  周英素接过,“有心了,婉儿方才也给我这腿熏了艾,确实好了些。”
  “婉儿姑娘心细又体贴入微,是个好女子。”王浩直言不讳,丝毫不吝啬夸赞。
  李慕婉说:“这是婉儿该做的,药酒性烈,方才熏了艾,不能急着用,待睡前婉儿再给周婶用吧。”
  王林凌厉的眉眼泛起柔色,心底满是感激却未表露。
  王浩心里暗暗揣测李慕婉的话,该做的?她不过是借住的客人,照顾周英素应该是王林这个儿子该做的事,她既不是儿媳也不是女儿,怎会是该做的?莫不是跟王林已经定情?
  思及此,王浩面色转青,耷拉着头,王林注意到他情绪变动,问:“王浩,怎么了?”
  “哦,无事,我得回去了,二伯二娘,婉儿姑娘,我改日再来。”王浩朝他使眼色,王林跟着出去。
  “你有事?”王林打量着他,前院内王浩视线一直注意着小院,与先前来王家不过一月之久,竟然有如此大的变化,原本萧瑟的院子有了绿植花卉点缀,加之坐落竹林,一处世外桃源之感,屋顶茅草上也放了几个竹筛,上面晾着草药。
  王浩看了几眼堂屋,确认无人才压低声音说:“铁柱哥,你跟婉儿姑娘可是?”
  “可是什么?”
  “你们可有……可有……”王浩说不出口,可又急死了,“哎呀,就是,就是婉儿姑娘她对你可有那种意思?”
  王林明白他的用意,深邃的五官透过一层凉意,果决说:“没有。”
  “那你呢?你对她?”
  “自是没有,等她兄长回信后,她就会走,不会久住,你到底要说什么?”王林已经不耐。
  “那就好。”王浩终于松了口气,想是在打着别的意图,“无事了铁柱哥,你去温书吧,不必送。”
  王浩走了许久,王林便站在院中一直站着,微风里混着花香和药草的味道,虽日光重现,可雨后竹林还有残留的雨点,风一吹,落在额心,随着这触感,他拉回神。
  李慕婉从堂屋出来,见他站了好一会儿,还以为他是因周英素的腿伤神,便上前宽慰:“义兄。”
  “义兄无需太过伤神,婉儿定会找到能治周婶腿疾的方法,即便不能根治,缓轻症状她也能少受些苦,义兄当务之急应是全力温书以备来年考试,至于周婶和王叔,就交由婉儿照顾吧。”李慕婉拍拍胸脯,像极了家里小妹揽过重任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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