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种金腹子向来有清胃热、降脾火的奇效,韦韵没想到能在皇后娘娘的寝床上闻到这种花的味道。
她稍稍退身,询问着一旁的宫侍,皇后娘娘喜欢点香?
宫侍看了看韦韵,又看了看容北,犹豫着答话道:皇后娘娘最是喜欢熏香,几乎每晚都伴着熏香入睡。
韦韵道:皇后娘娘最喜欢的是那种香味?
宫侍从床底摸出一个精巧的香炉递给韦韵,小声道:皇后娘娘最喜欢夜罗香,据说是十几种珍贵花粉研制,可以安神静息。
皇后娘娘每晚都闻着夜罗香入睡,因这几日病了,我们便没有再点了。
难怪韦韵刚刚进来时没有闻到熏香的味道,想是熏香的味道被药味冲淡了,只有靠近皇后娘娘时才能闻到。
韦韵将香炉顶打开,又取了一张宣纸,将里面的熏香细粉一点点倒了出来。她显然对各类花粉十分熟悉,很轻易就分辨出这里面有哪些花种。
容北见她聚精会神的做着这些事,便令人不许打扰,轻声问:阿韵,这熏香有什么问题吗?
韦韵微微蹙眉,没回答他这话,反而又看向了一旁桌案上的茶盏,提起茶壶闻了闻。
我记得皇后娘娘信佛,已经吃斋多年平日里最喜欢喝茶?韦韵道。
宫侍女虽奇怪她为何有此举动,但还是颔首回答道:正是,皇后娘娘最喜欢喝银雪茶。
银雪茶。
韦韵放下茶盏,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轻声道:殿下,皇后娘娘正是中毒。
话音方落,一旁的太医院便又闹了起来,胡言乱语!
方才已经用银针试过,皇后娘娘绝不是中毒之症!
你究竟是何人?来人,让御林军将她轰出去。
慢。一片喧哗声里,容北再度开口道:诸位稍安勿躁,待阿韵把话说完也不迟。
韦韵缓缓抬眸,正撞上容北幽邃深沉的凤眸,似乎在无声无息的传递给她力量。她顿时生出一股勇气,将自己的推测大胆说出了口:奴婢不才,以前在皇府任职厨娘时最是喜欢研究花卉,而先前靠近皇后娘娘,便在这种名为夜罗香的熏香里闻到了金腹子的味道。
金腹子这种花粉,原本便带着寒性,适合用于中医治疗燥症,若是碾成粉末入香,几乎没有什么毒性。
韦韵缓缓踏了两步,又道:但坏便坏在,皇后娘娘多年来习惯饮用银雪茶,金腹子与银雪茶这两种都是寒凉之物,普通人若是长期接触也会受不了,何况皇后娘娘身体本就虚弱。
所以,皇后娘娘中的毒不在表面,而是因为长期点香所造成的心脉阻滞,用银针试不出来,而刘太医给皇后娘娘用活血药方之际,却能逼出她体内的毒性。
众人一时面面相窥,显然都有些震惊。这熏香里也能下毒?还是因为长期喝茶引发的?简直闻所未闻。
韦韵却不顾众人的怀疑,继续道:若是继续使用刘太医的药方,逼出皇后娘娘体内的毒性,说不定能让皇后娘娘苏醒。
刘太医涨红着一张脸,恼怒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推测罢了,你如何证明皇后娘娘真的是中毒?!
却见韦韵轻轻摇头,道:我无法证明。
殿下,皇后娘娘如今危在旦夕,信与不信,皆在你的一念之间。
容北微微沉眸,太医院众人已纷纷劝道:殿下!皇后娘娘先前喝药便吐过一次血,若是再用药,病情恶化该如何是好?
对,绝对不能听这小丫头信口雌黄啊!
容北了解韦韵,她向来聪慧低调,绝对不是行事莽撞之人,若今日换作别人,她断然不会舍身站出来,只会明哲保身。
韦韵是为了他,是为了不想看他难过,方才愿意冒着受罚的风险说了一番话。
阿韵。
沉默半响,容北再一次道:我相信你。
殿下!!众人失声惊呼,但容北心意已决,立刻令人将刘太医刚刚的药方又熬制了一副,随后让宫侍伺候着皇后娘娘饮下。
韦韵在一旁看着,背脊控制不住渐渐发僵,这不是别人,这可是容北的生母,若是她推测有错,极有可能害了皇后娘娘。
但韦韵不想看见容北伤心难过,哪怕只有一点希望,她也要赌一赌。
须臾之后,内殿再次传出皇后娘娘吐血的声音,那声音太过凄惨痛苦,闻者惊心,韦韵不自觉愈发紧张,好几次想闯入内殿去观察皇后娘娘的情况。
阿韵,母后不会有事的。
容北这一句话似是说给韦韵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他在宽大袖袍之下紧紧地握住了韦韵的手,感受着彼此激烈的心跳。
这是一种只属于她们,而无法被别人窥探的相依感情。
韦韵的手心浸满了湿汗,正当她越来越紧张之际,突然听到内殿的宫侍急促的喊了一声:皇后娘娘醒了!!
来人啊,皇后娘娘醒了!!
众人一怔,连忙神色欣喜朝着内殿涌入。只见皇后娘娘洁白的前襟沾染了一些刚刚呕吐出的黑血,她的面容仍旧苍白,双唇翕动,说不出什么话,但眼睛却已经虚弱的睁开了。
刘太医急忙坐到皇后娘娘面前,伸手把脉,片刻之后,他惊喜道:皇后娘娘的脉象平稳了,心脉阻滞有所缓解!
众人惊呼:竟然真的有用?!
简直不可思议。
容北眸光一亮,惊喜地看向韦韵,问:阿韵,你是如何想到这种妙招?
其实我也是歪打正着。
韦韵怔然半瞬,随即轻轻一笑,道:诸位御医确实精通药理,但那下毒之人显然准备充足,十分了解皇后娘娘的习性,毕竟金腹子与银雪茶都缺一不可,而皇后娘娘生活精细,确实很难下毒。
所以诸位自然而然便排除了中毒这一可能,往更复杂的地方去想了而我恰好对药理一知半解,而对药膳有所研究。说到底还是多亏各位御医先给皇后娘娘用了药,我才能根据这症状,分析出中毒的可能。
第38章
闻言, 在场的御医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他们原本便因为没有看出皇后娘娘是中毒之症而感到羞愧,又担心三皇责罚,倒没想韦韵会先给他们递来一个台阶。
刘太医摸了摸胡须, 不由感叹道:韦小姐真是聪慧过人,老夫先前还在质疑韦小姐,实在是目光短浅, 惭愧, 惭愧。
说罢, 刘太医便想向着韦韵行礼。韦韵一怔, 连忙将他扶起,道:刘太医不必如此,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最辛苦的还是太医院的诸位。
容北看着韦韵, 眸光一点点变得温柔,高悬好几日的心也终于落了下去,轻声道:阿韵必须过谦,这次若不是你, 母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阿韵,谢谢你。
明明是一句道谢的话语, 韦韵却听得微微有些脸热了, 殿下, 不必道谢, 你也帮过我很多次。
容北笑了笑, 正欲再说什么, 便见皇后娘娘彻底睁开了眼, 神色也恢复了一些清明, 哑声道:皇儿。
母后, 你终于醒了。
容北连忙上前扶起皇后娘娘,担忧道:母后,你已经昏迷了好几日,现下感觉精神如何?
皇后娘娘咳嗽了几声,又摆了摆手,说话还是有些虚弱:让你担心了,母后感觉好多了。
现场人多喧哗,容北令所有人都退出了内殿,唯独韦韵留下伺候着皇后娘娘喝药。
韦韵在皇后娘娘身后垫上软软的靠枕,又打来热水为她擦拭血渍,一边喂药一边听得皇后娘娘与容北闲谈,模样十分乖顺。
待皇后娘娘喝完药,这才抬眸看向韦韵,道:听皇儿的意思,这次是你救了本宫。
韦韵连忙退身,垂眸道:奴婢不敢居功,多亏皇后娘娘洪福齐天,方能化险为夷。
皇后娘娘赞赏地看着韦韵,越看越觉得满意,其实当初在春日宴上她便对韦韵有所好感,怪只怪那容齐突然出现搅局,不然她也不会把韦韵许配给方奇。
这女子生得温婉秀美,做事又不骄不躁,端庄大气,不仅聪慧还有一手好厨艺。
皇后娘娘瞥了一眼容北,见自家儿子的视线还紧紧盯着韦韵,不由在心里叹气道,也难怪三皇子这种冷漠性情会被打动,对韦韵这么特殊了。
本宫向来赏罚分明,当初在春日宴上,其实本宫看出来你并不想嫁给方奇。皇后娘娘缓声道:此事确实也是我欠缺考虑,韦韵,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想不想嫁给方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