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她从早上等到晚上,等到现在将近20点,就在她又想喊舅舅,试试看对方能不能听到的时候,舅舅终于醒了。
  “呜,我叫你,你不理我,”宋斓冬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讲话,“你再不醒,我今天就要走了,就看不到你了......”
  “那我这不是醒了嘛,我感觉到你在叫我了,只是之前都没力气回应你呢,”谭辛绞尽脑汁地安慰着,又把视线投向站在宋斓冬身后的谭瑾,虚弱地笑了一下,“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我很好。”谭瑾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弟弟,又想起那天在等救护车的时候,她觉得那些血怎么止都止不住,她的手上,衣服上,四周的地上,好像哪里都是血。
  “你......”她嗫嚅了一下,想说你很傻,但她又知道当时如果自己反应过来的话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于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转而问起别的事情,“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我按铃叫护士过来给你看下?”
  谭辛专心地感受了一会身体的情况:
  “目前不痛,就是觉得有点浑身没劲……动手指可以,抬胳膊就不行了。”
  谭瑾点点头,按下呼叫铃。很快两个护士走了进来,行云流水地给谭辛做了一套检查,问了几个问题,最后说了一长串的注意事项,比如注意饮食,不要剧烈运动,伤口不能碰水所以不能洗澡,不要趴着睡,出现不舒服的情况迅速告知等等等等。
  大部分的注意事项谭辛都没意见,听到不要洗澡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在护士准备走之前试探性地问:
  “那我用湿毛巾擦一下身体其他部位可以的吧?”
  “再观察一天吧,确定伤口不会发炎什么的,你就可以擦擦其他地方,但是伤口以及周围一点皮肤不要碰到水,”护士说着指了指外面,“等你能起床走动了,想洗头的话,我们这里有工具的,到时候你和那个负责收陪护床的阿姨,啊,你姐姐应该知道是谁的,和她说一下,她负责工具这些。”
  谭辛连说了两次谢谢,等护士走之后又对着谭瑾说了一遍:
  “姐,辛苦你了。”
  听护士的意思,这几个晚上谭瑾都要了陪护床在这里守着。
  谭瑾忍不住还是说了句傻:
  “我们是一家人,不说这些。”
  “嗯,是一家人,”谭辛表示赞同,“刚刚爸爸和妈妈也这么说。”
  谭瑾这回知道为什么弟弟醒来之前好像在流泪,原来是梦到了爸爸和妈妈。她没问细节,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等弟弟出院以后要回下河村给二老上上香。
  “那你现在好好休息吧,”谭瑾把宋斓冬抱起来,捏了捏孩子的脸,“都这个点了,虽然明天是周末不用去幼儿园,你也该回去早点睡觉了。”
  “姐,你也别留了,和孩子一起回家吧,我雇个护工就行。你也是刚,咳,没多久的人,”因为孩子在这里,谭辛没把‘刚做完手术’说完整,但他知道谭瑾理解了他的意思,“实在不放心的话,你明天再来。”
  “我今晚确实要回去,不过你也不用......”
  谭瑾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出现在门口:
  “姐,我买完东西回来了。”
  姐弟俩同时往门口看去,然后谭辛看到阮清河出现在门口,和他在暂时称作梦境的地方最后隐隐约约想起来的那个身影一模一样。
  他露出一个笑:
  “你也来啦?”
  “啊,嗯,嗯......”明明一直在祈祷谭辛能够醒来,此时看到这样的场景,阮清河反而有点不知所措。那天接到谭瑾打来的电话时那种焦急和心慌仿佛还留在心底,他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下,快步走到床边,摸了摸谭辛的手,又探了探谭辛额头的温度,这才确认面前的人确实是醒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谭瑾适时地出声,再度叮嘱了谭辛一些注意事项,抱着宋斓冬离开了。
  很快病房就只剩下谭辛和阮清河两个人。谭辛盯着面前的人,一秒都不愿意错开目光,阮清河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问道:
  “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没有,”谭辛摇摇头,“你今晚要留下来吗?在这里好累的,我可以雇一个护工,你......你就陪我到住院部准备关灯的时候,跟我说说话,可以么?”
  阮清河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拉过一把椅子在病床边坐下。随后他先是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一大束花,告诉谭辛那是宋斓冬送给他的礼物,希望他早日康复,刚刚小孩没说的话估计是太激动就把插花这件事给忘了;说完他把手伸进自己背的挎包里,抓住里面的东西,深吸一口气,将东西拿出来,摆在了谭辛的枕头边。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他轻声说道,“快快好起来吧。”
  谭辛的视线一直跟随着阮清河的动作,从对方拿出包里的东西时他就看出了那是什么,只是一直不太敢相信。等阮清河把东西放在枕头边,他偏过头看了好一会,最终确定了就是他想的那样,这份礼物是阮清河被章清云带走前,还未做完的那顶牛仔布的渔夫帽。
  当时还未完成的部分,如今已经绣了歪歪扭扭的tx两个字母。
  他脱口而出:
  “你都想起来了?”
  第56章
  “我记起很多东西,但......”阮清河犹豫着,回答得有些艰难,“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全部都想起来了。”
  因为他恢复记忆的过程有点像拼拼图,所以他也不知道最后这块拼图是否完整----目前想起来的事情并不是一次性全部涌现的,反而东一片西一片,断断续续的涌现在他的脑海里。
  第一片拼图是阮清河在谭辛出事后第二天前来医院看望时找到的。
  出事的当天晚上阮清河就想来医院,但谭瑾在电话里哽咽地说希望他能在家陪着宋斓冬,毕竟让那么小一个孩子单独呆在家几个小时她不是很放心,第二天早上把小孩送去幼儿园以后再来医院就好,又安慰他说谭辛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医生说整个过程非常顺利。想到宋斓冬他稍微冷静了一些,在家陪孩子睡了一晚上,醒来以后送完小孩直接从幼儿园开车前往医院。
  根据谭瑾给的地址找到病房以后,阮清河并没有马上进去。他站在门外透过那一扇小小的窗户往里瞧,先是看到撑着脑袋坐在床尾,疲态明显的谭瑾,然后才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谭辛。
  他从未见过这样虚弱又苍白的谭辛。
  在他看来,谭辛一直都是鲜活的,是彩色的。这个男人会和他一起看电视,吐槽那些不合理的狗血情节;会戴着家里那五彩斑斓又幼稚的围裙忙里忙外的做饭,听到他说好吃就笑的眼睛都眯起来;还会帮他想办法对付讨人厌的章清云,帮他解决工作上遇到的难题......
  无论是哪一面,都和他站在病房外看到的谭辛不一样。
  心里无端地出现一点胆怯,阮清河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而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有点熟悉,但又参杂着一点陌生的画面。等他向后靠着墙面站定,缓过了那一阵心悸,刚刚那些像是蒙着一层雾的画面也逐渐变得清晰。
  是他在下河村诊所的那段时间。
  其实在诊所的那六天里,平常白天阮清河也偶尔清醒过几次,只是时间太短了,加上没有力气,以及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偶尔坐在床边的宋斓冬或者是谭辛,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又再次陷入黑暗,于是在那一大一小以及医生看来就变成了一直在昏睡没有醒来。
  在这为数不多的几次清醒中他记住了谭辛的气息和脚步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那个时候对于他来说还是陌生人的谭辛让他感到很安心,这也是他后面醒来发现自己忘掉一切无处可去的时候,提出想要暂时住在谭辛家里的原因。
  在醒过来以后于诊所继续治疗的三天里,他听那位吴医生絮絮叨叨地讲了不少和谭辛有关的事情,什么谭辛就是个老好人,以前别人叫他去扛大包,最后给的钱少了,他说人家生活也不容易,虽说不会再去那人介绍的地方做活,但那一次也就算了;还有谭辛当爹又当妈,一个人把外甥女养得特别好,比村里有些男的对自己小孩的态度上心多了......
  听多了以后他对谭辛除了感激以外,还多了几分好奇。
  不过阮清河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段突然出现的回忆,就被谭瑾发现了。对方正好打开门出来讲电话,见到他以后愣了一下,对着电话那边小小声地说了一句“等会打给你,这边有点事”,然后看向他: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进去。”
  “我......”阮清河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很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我没到多久,刚到,有点,有点紧张,正打算进去呢。”
  谭瑾很无力地笑了一下,说出来的话感觉不仅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没事的,昨天不是说了么,手术很成功。医生的意思是多亏谭辛他身体好,有一刀其实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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