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周围响起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柳沅沅失控的尖叫:“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知道我是谁吗敢这样对我?!”
不到五分钟,柳沅沅叫喊的声音被人堵住,发出唔唔无意义的语调。林知酒右耳紧贴在江逢的心口,滚烫胸膛中,他听见江逢一下又一下结实有力的心跳,宛如擂鼓。他微微挣动,江逢再次把手臂锁紧,而后缓缓放开。
林知酒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发现原本空荡荡的废弃停车场这会儿围了一大堆黑衣保镖,柳沅沅被压制着半跪在地上,灰头土脸,好不狼狈,只剩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江逢护住林知酒的动作,仿佛要喷出火。
为首的保镖低声跟江逢汇报什么,江逢的脸色好似化不开的千年寒冰,甚至隐隐冒黑气,顿了好一会儿,冷声道:“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保镖低声应是,一行人训练有素地压制着柳沅沅,防止他再次暴起伤人,而后又迅速离开。很快,废旧的停车场只剩下江逢和林知酒两个人。
江逢僵立在林知酒不远处,他垂在身侧的手还在极细微地颤动。
七点过半,太阳落下最后一丝余烬,道路两旁的灯却还没开,江逢的面容半隐在黑暗中,神情晦涩难辨。
“有没有受伤?”江逢突然开口。
“啊?没、没有……”林知酒的眼睛还在看江逢湿了半边的袖口,咬唇道:“你的手……”
江逢略微侧过身体,是个回避的姿态,语气不大自然:“没什么,不小心沾上了。”顿了顿,还想说什么,却被林知酒打断。
“什么叫没什么?”他像在说绕口令,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一点,又慌忙压低,偏过头用生硬的语气说,“虽然闻起来是水,但万一有什么别的东西怎么办?反正到时候难受的不是我,你爱逞强就逞强好了!”
放完狠话,林知酒一边偷偷用余光瞄江逢的反应一边在心里说服自己。
根本不是因为担心他。说到底江逢也是无妄之灾,替我挡了一下,我只是负责而已。
医院爱去不去,跟我有什么关系,出事了正好继承他的遗产……
呸呸呸!
算了!
看在江逢是个伤号的份上。
林知酒决定今晚大度一点。
仅限今晚。
“你到底要不要去医院?站在这儿很有意思吗?”林知酒恶声恶气地说,“现在去我勉强抽空陪你,之后你再想去就自己去吧!过时不候!”
僵立半天的江逢总算有了动作,他定定地凝视林知酒半晌,想说瓶子里装的就是普通的矿泉水,他也没什么事。
理智告诉江逢,林知酒是不确定的产物,他应该拒绝这样甜蜜又诱人的陷阱,否则五年前的事件会再次重演,江逢的结局不会有什么不同。
林知酒突如其来的积极性总是很快就会消失,等新鲜劲儿过去,等原清言和林知酒“你追我逃”的游戏结束重归于好,江逢和他仍是利益捆绑的商业联姻。
在很短暂的犹豫中,江逢判断出自己这时候不想拒绝,于是再开口时,他嗓音有些滞阻艰涩,放得很低:“去。”
两家集团旗下都有私人医院,不过丰音离惠生旗下的私人医院近一些,在林知酒的强烈反对下,江逢放弃了自己开车过去的想法,两人打车前往。
这家医院林知酒也来过好几次,但每次来林瑜都会陪同,林知酒做个甩手掌柜,帮的最大的忙就是好好坐在私人休息室不乱跑,等林瑜带着医生来找他,因此对这边并不熟悉。
但江逢今天才是病患,林知酒怎么能叫病患忙前忙后。他在惠生集团旗下每个医院或药房都有专属医生,林知酒怀着一丝丝愧疚之心,自告奋勇地把江逢领到休息室,自己去找医生。
四十分钟后。
江逢耐心坐在林知酒私人休息室的小沙发上,收到来自林知酒本人的微信消息。
看上去还是刚刚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
感冒灵:【你觉不觉得自己坐久了也有点累?】
江逢:……
看来这是在医院里迷路了。
这家私人医院占地面积相当广,全科诊室都有,林知酒会迷路,简直是意料之中。
江逢心情忽然变得很好,脸上露出个极淡的笑。
猫很热心地帮忙,想要救人于水火之中。
是不是倒忙就别管了,水火怎么来的也别问。
这不是普通人可以打听的东西。
7!/5-9:【你周围有什么?】
感冒灵这下回消息飞快,给他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个十字路口,什么路标都没有,只能看见路边的常青树和林知酒不慎入镜的小半张脸蛋,嘴唇微张,眼睛圆圆,看上去有点懵,像只等待谁来认领的笨蛋流浪小猫。
江逢收到林知酒发来的第一条信息时就起身从休息室出门,看见照片时已经到了大厅,他给林知酒回复,让他站在原地不要动。
林知酒于是回了个小兔点头的表情包,是个动图,里面那只小小的白色兔子一下下在屏幕里点头,长耳朵跟着晃,看上去乖巧又无辜。
江逢盯着看了会儿,对小兔进行客观评价,认为它应当与林知酒有些许亲缘关系。
不到十分钟,江逢远远看见林知酒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他走近一点,才发现林知酒面前有一只小小的流浪猫。
真的流浪猫,还在喵喵叫,一边叫一边围着林知酒的鞋子打转,也很不聪明。
林知酒眼睛跟着小猫一起转,慢吞吞地和小猫对话:“你蹭我也没用,我没有吃的。”又说很嫌弃的话,“你这么脏,我的鞋子是新的,都被你弄脏了。”
他嘴上这么说,表情却不是这回事,眼角眉梢都透着高兴,也没有要挪开步子把这只不懂事的脏猫赶走,甚至蹲下身伸出白皙指尖想碰一碰它柔软的身体。
想了想,林知酒又把自己的袖子拉长,完全遮住手掌,隔着衣袖在流浪小猫的背脊上抚摸两下。
“不能带你回家,”他很认真地碎碎念,“我会过敏的,非常可怕。”
“你应该不知道过敏是什么意思。”
“就是全身上下都长满红点点,要涂很多难闻的药才能好,”林知酒说,“但是可以这样摸摸你。”
江逢站在原地等待片刻,想起很久之前,林知酒也是这么对待他们一起投喂过的那只橘色流浪猫。
明明一靠近就难受,还非要每天戴着口罩,全副武装,一顿不落地拿着猫粮找猫。
但找到了又不敢走得太近喂它,只能指挥江逢把小碗放好,再换上新鲜的猫粮和水,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小流浪吃饭。
后来江逢专门去那块地方找过流浪橘猫,也许是可怜它以后再没人喂养,打算收留,不过没能成功。
大概它也知道每天中午十二点半和下午六点会固定出现的人已经离开,再怎么等下去都是无用功,于是不再继续做无望的等待。
林知酒还在专心致志地和小猫说话,背对着他,没有发现江逢。
“林知酒。”
被点名的人像只受惊的小兔,猝不及防地回头,发现江逢站在离自己不远处。
“这么快!”他脱口而出。
伤患主动带路,找医生变得轻而易举。
检查完毕,没什么大碍,江逢身上的液体就是矿泉水,换身衣服就可以。
给他们做检查的医生姓张,认识林知酒挺久了,离开前还打趣:“前段时间听小瑜说你结婚了,一直没什么实感,总觉得你还是从前那个一来就哭鼻子的小屁孩,今天一看,还真是长大了,”张医生揶揄地看了一眼江逢,“看来结婚了就是不一样,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主动照顾人的时候。”
林知酒恼羞成怒地赶人:“您不是还有门诊吗?快去吧别耽误了!”说完又看一眼江逢,强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今天你被泼水也有我的原因,我回报一下而已,不要多想!”
江逢顿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折腾大半晚上,司机来接人时,已经快到十点。
林知酒从医院出来,大大松了口气。迈巴赫里安静得出奇,林知酒不免又想起下午的事。
江逢为什么要突然冲出来护住他?那时候保镖都已经在场,比江逢专业不知道多少倍,完全可以让保镖来做这件事——本来安排他们来就是为了避免此类情况。
还有上一次在江家老宅。
算起来,江逢都救过他两次了。
那回落水还可以解释为当时没有别的人在,如果江逢不下水救林知酒,可能会产生一些可怕后果。
可今天又是为什么呢?
甚至当时江逢的脸色比当事人林知酒还要难看很多倍,仿佛被泼水的人是江逢。
他们明明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塑料联姻关系。
又不是从前恋爱的时候。
这话江逢在结婚典礼上就说过了,林知酒才不会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