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陈放继续说:“好在她仍有灵气,偶尔会在教科书一般标准的答案里迸发出火花来。但很可惜,如果她跟我学,我怕把她那些标准答案给教得乱七八糟,耽误了她。”
  “乱七八糟,跟我一样吗?”
  “你哪好意思?”陈放说:“目前这10幅不就是你的全部么?乱七八你都刚刚够而已。”
  乔暖:嘿嘿。
  陈放仔细地看看她,捏捏她的肩膀:“我是希望你去做做瑜伽普拉提,把气质提升一下,你可别乱七八糟地练,给自己练成双开门了。”
  “哪有练周就双开门的,我们这个叫直角肩。”
  话虽如此但乔暖的嘴角还是微翘,原来只是单纯的早睡早起和锻炼身体就有这么立竿见影的好处。
  “做好准备了?”
  乔暖停顿了两秒,嗯一声。
  “为什么要犹豫?”
  乔暖瘪嘴。
  “说你还不高兴。”陈放看看她,呼噜一下她的头发。
  “下午去剪头发,乱糟糟的,给你个地址你自己去,我有事要忙。”
  乔暖高兴起来,说了嗯。
  “我知道你的性格,你不会跟我说假话,你如果想通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应该清楚。”
  “清楚。”
  “你要找到处理情绪的方法,无论是任由其自由发展,还是解决问题,都可以,关键在于你的自我认可。情绪对画家来讲很重要,不要讨厌情绪,但也不应该沉溺在里面,我们是人,总是要生活。”
  乔暖安静地听着。
  “想做的事就去做,想见的人就去见,想维持的关系就去维持,不好的关系,只要你想要,当然也可以沉溺,体会,享受愉快和难过。这话不一定符合道德,但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的情况我不过问,你自己把握。但归根结底一句话,你要知道你在做什么。画家可以沉沦,不可以混沌,你可以和每个你喜欢的人上床,但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和谁上这个床,你能听懂吧?”
  第34章 因避免混沌而决定整理清楚的关系
  她听懂了。
  陈放清咳一声:“第一次跟你说这些,我不是爱说鸡汤的人,但敏感和情绪本来就是我们随时都能感知到的日常,很难用具体的事情去解释。你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全当我没说,下午好好修整一下,明天开始我要频繁给你打电话了。”
  乔暖听明白了陈放的所有意思,她按着她给的地址去剪了头发,顺便做了一下头皮和皮肤管理。之后又去了商场,给自己买了两套衣服。晚上去健身房,洗过澡吹干头发之后拿过手机,点开喻沅的微信。
  【喻总您好。】她说。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您可能也喝了不少,所以我相信我们都不是有意的。我知道我就那样走了有些奇怪,但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不然您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吧。希望您那天没有觉得不舒服,没有受伤,如果有的话请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弥补。】
  就这样结束但没有结束语,容易让人误会。乔暖想了半天想不出接下来的话,她其实很想给喻沅转钱,因为喻沅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她算出一个大概还算合适的,给了之后到哪里都腰板挺直说她和。但她总觉得如果自己这个钱发出去会很危险,危险到难以挽回。
  这种规避危险的第六感让她迟迟无法点开转账的选项,于是只是把账单好好地保存在手机里,发了个表情包。
  【猫猫头微笑.jpg】
  两个女人如果在不清醒的情况下在床上发生了什么,以乔暖的脑子来讲,最难理清的逻辑就是,很难界定这件事的主体责任是谁。在一男一女的老套桥段中,即使男人再强调是女人勾引他,我们依然知道男性必然产生绝对的主动,酒后乱x也只不过是他逃避责任的借口。但女人的情欲不会通过手指缓解,也不会有人摔一跤就坐到别人的手指上,更不会在别人的手指上反复摔跤。
  不喜欢的接吻是会躲的,但亲了一整夜的两个女人也可以说她们是朋友或者闺蜜。
  所以女性之间实在太复杂了!太复杂了!喻沅这个人更复杂,复杂到乔暖无法用任何常理去推断她的想法,更复杂在乔暖知道自己很在乎她的想法,所以乔暖就会在她想法的漩涡中一边逃避一边暗中观察,一边自卑一边在意,这样的她就是陈放说的,混沌。
  她不想做这样的她了。她决心让自己决定自己的情绪流向,所以由她自己亲手定义了这件事。
  就这样吧,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随着时间过去,记忆过去,喻沅对她的兴趣过去。
  她就会成为原本的她,和喻沅也可以保持原本的关系。
  只是有点可惜。
  好不容易说好的每天可以见到喻沅两个小时,她才高兴没几天,以后……
  不知道会不会真的见不到了。
  乔暖发了消息之后十分害怕等到喻沅的回答,把喻沅的状态改成免打扰,并坚决不打开微信直到睡觉。翌日吃早饭的时候实在忍不住点进去看了一眼,有别人发给她的信息,但喻沅的对话框一片安静,被其他红点消息排到了最后面。
  乔暖退出去,又回来,悄悄把喻沅的微信置顶。
  她害怕看见她的消息,又怕看不见她的消息。
  今天陈放带着乔暖去跟一位艺术届的老前辈喝茶,前辈翻出珍藏的一个画集给乔暖看,乔暖认真仔细地看了,老前辈还问了她很多问题,乔暖凭良心答,实在答不上就说不知道。
  老前辈临走前跟陈放夸乔暖眼光独到,灵性十足,出了老前辈的家门,乔暖说:“我本来不混沌的,现在混沌了。”
  陈放:“他说的话你不必当真,那副画集给几十个人看过,每一个他都夸。”
  “那今天的目的是?”
  “老前辈地位高,必不可少的送礼拜山门而已。”
  乔暖想起陈放进门给的那一个小盒子:“贵吗?我摊点儿吧。”
  “你可能摊不起,你再出出名,多给为师涨点名气,就算摊了。”
  乔暖:“怎么到哪里都这样啊。”
  “是啊,到哪里都这样。”
  陈放看看她手腕上戴的表:“我没给你工资,你现在也没有工作,你是个日子过得很仔细不太有物欲的人。”
  乔暖心虚地把手腕往身后藏了一下。
  “没事,挺好看的。”陈放说:“情绪处理完了么?”
  “嗯,用我的方式。”
  陈放欣慰地笑了下说:“很好。那老头是不是真心我不敢说,我每次夸你可都是真心的。”
  这几天陈放每天都带着乔暖去拜访一些艺术家。檀市是艺术之城,气候宜人环境好节奏慢,很多老艺术家在这里都有房子,但年轻的先锋艺术家较少,老一辈看不上年轻人气盛,更关注国外的奖项崇洋媚外,画的东西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全靠号称自己有奇奇怪怪的精神疾病博人眼球。年轻人看不惯老家伙们故步自封,作品根本不敢拿到国际或者市场去经历检验,画不出什么好东西,每天攀关系互捧臭脚倒是一绝。
  所以以发掘优秀年轻画家为主旨的“兰花奖”第一次举办画展落户檀市本就很耐人寻味,陈放挨个去拜访老艺术家更令人觉得意外,很快有传言说陈放不再是先锋画家的代表,她想走体制路线,和那些讲资历的老家伙们沆瀣一气。
  陈放哈哈一笑:“我也配?”
  乔暖悄悄在旁边点头,不是她不配。陈放要是进了体制,老家伙们每天都得高血压不可。
  她们和兰花奖主办方,画展策展人,还有几位画家一起吃饭。距离画展正式开始还剩几天,涉及两届10位画家已经来了4位,剩下的还在陆续赶来。
  “贾司的画都已经全部到位了,她怎么还没来?”
  “快了,之前一直在日本。”
  画家之间彼此都认识,他们经常在艺术活动和重要画展上见面,偶尔也有合作,大部分时间也在竞争。唯一有一个白纸一样的例外,谁都知道她的名字,却谁都没有见过她,特殊得让人难以忽视。
  有人说:“乔暖是我们中间最年轻的,也是唯一一个获得利克奖的人,这么厉害的画家以前却没怎么见过,还挺遗憾的。”
  乔暖见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没想太多就说:“不遗憾,又不是见不到了。”
  全体安静了一瞬,陈放勾起唇角。
  “你得了利克奖之后为什么一直都没怎么活跃?有陈老师这个师父,如果早点出道,也许就没有贾司什么事了。”
  乔暖:“得了奖之后觉得自己后续的作品质量不够,就不敢拿出来了,怕丢人。”
  空气再次静谧。
  虽然她也许没有那个意思,但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骂人。
  年轻一代画家们被乔暖噎死的时候,陈放也在噎策展人:“别瞎传那些话,让你说的我明天干脆去当画家协会会长算了。”
  策展人和在坐的几个协会人士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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