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第310章 她们看着彼此被吃掉,被胃之塔,被始源花,吞噬殆尽。
慕千昙愣了好一会,长睫微颤。
子时还在喋喋不休:你从字面上还看不出来吗?熵是什么意思?合又是什么意思?答案不是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了吗?为何还会产生误解?
它格外啰嗦,找到别人的一点错处,尤其是这冷硬女人的错误,就要咬着不放,变着花样去说。可慕千昙这会没脾气,格外有耐心,居然听完了,并且隐隐赞同。
没错,明明答案一开始就写在裳熵的名字里了,是慕千昙在胡思乱想,兀自给她加上了罪名。
多么不公平啊,裳熵是宝石,是女主,拥有那么多天生的光环,却一生都在竭力去摆脱,为此不惜将自己重塑,付出常人绝难承受的代价。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在遵循本性,反而是摒弃与忤逆它,她从来没有撒谎,她的热情也并不廉价。
活到了今日,慕千昙无法数清自己具体的年岁。
她有很多经历,大起大落,穿越两个世界,遭受过背叛,被抛弃,被伤害,整个心破碎又重聚,都没有太强烈的情感波动,但此时此刻,她第一次出现了无所适从的心情,乃至六神无主,惶恐不安,对于震荡的心绪更是手足无措。
慕千昙的手微微颤抖,被酸胀感填满。
她握紧拳,嗓音微哑道:是我的错。
她人生中头一回,没找理由给自己开脱,干脆认了错:是我误解了,我不该这么想。
受困于过往,慕千昙麻木不已,与这个世界总像是隔着一层雾,对于任何景色都看不清楚,也懒得了解,得过且过,还把主动靠上来的人都拒之门外。
她回想过去几年,被嫉妒之心所操纵,似乎从来没有正眼去看过,探寻过裳熵。总是带着层有色眼睛,先入为主,以己度人,把所有示好的行为有所图谋,真诚的举动看做虚伪,将人推到八百丈之外的地方。
好似到现在这个具体的时刻,她才终于摆正了视线,看清了裳熵的模样。
那条在小巷子里就不愿意服输的,倔强的猫官。跟在她身边两年,鲜活欠揍的徒儿。心地善良,容易被骗的蠢货。
硬熬着岩海烹煮,毁坏肉身,被追杀到天涯海角,吃掉了母亲的尸骨,背负着十年之约,被所有人畏惧着,也都生不出恨意的,坚定温柔的傻子。
那才是裳熵。
慕千昙的心里流过岩浆。
挣扎着摆脱本性的那条龙,如今也挣扎在生死线边缘,慕千昙用力咬了下嘴唇,迅速粗暴压下所有感触,换之以冷眼。她问道:你没有什么能直接把它打倒的方法吗?
子时摇摇头,无奈道:我要是有那个办法,为什么还要偷宝石呢?
慕千昙找到了疑点:可你当年为何要偷红宝石,你想战胜它,不应该偷蓝色吗?
正常人想到提高武力的方法,肯定是让自己更为勇猛,它盗走的却是红宝石。子时解释道:我可没想靠武力战胜,我是想让它忠于我!
慕千昙明白了。武力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从心底层面扭转的忠诚才是。
扭转...扭转...慕千昙口中不断重复这两个字。
突然,她眼前一亮,道:我有办法。
子时道:你又有办法?
你喝下这个。慕千昙翻开储物袋,找出了两瓶药水,将其中一瓶给与子时。
作为一个青铜人,子时不会被毒害,所以对此没有丝毫防备心理,要喝便喝。它接下瓶子,扒开瓶塞,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还舔了舔瓶口:没什么味道啊。
慕千昙拿着另外一瓶药,站到窗台边缘,一双雪白的翅膀从她背后伸出。谢眉忙道:你要做什么?
救我的徒儿。慕千昙说。
她喝了提前备好的盘香饮的血,力量涌现时,飞离原地,冲向午时。
从刚刚起就不断观察四周的午时很快发现她,还以为那是只鸟儿,本不想理睬,但锅被砸了的愤怒让它无处宣泄,便对着那鸟儿撒气,直接一棒槌扔咂过去。
迎面而来的狼牙棒比最大形态的裳熵还要大上一圈,若是被碰到,定然粉身碎骨。眨眼之间,慕千昙面前挤满了青铜之色,阴影笼罩。
将要挨上去时,她侧过身,躲了过去,自身旁飞过的狼牙棒带起飓风,差点把她卷进去,好在一击打出,给了些回退的力道。
她在空中翻了几圈,掏出孤鸿,同时捏碎了另一瓶药,溢出的药水被她凝聚为一支冰箭。她勾起弦,借用灵力,勾到最满,继而松开手,那支冰箭带着尖啸射向了午时的口中。
射出那只箭,慕千昙便收起了孤鸿,静静观察。午时摸了摸嘴,没什么特殊的感觉,还以为那鸟儿再给自己挠痒,更是气愤,直冲过来,脚塌得大地咚咚响,所有家具都在震动。
然而,刚走了几步,它脚下忽而一歪,差点摔倒,要勉强扶住桌面才能站稳。
它满脸困惑,往前方的空气摸了摸,又摸摸自己的脸,仿佛不能理解眼前的景象。与此同时,窗台上的子时,也是大叫一声:咋回事!我怎么变成那蠢巨人了!
幽怜梦支着耳朵听战况,在听到慕千昙让子时喝药,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再听见这句话,更是心头雪亮。她喊道:小东西,你把眼睛遮住!
你喊谁小东西呢?子时骂到,但依然用手遮住了眼。
这下,午时彻底慌了神,它不断用手揉眼,四处摸索,不理解为什么眼睛看不见了。而这就是慕千昙所用之药的效果,也是幽怜梦在森林里提到过的,能够转换两人感官的药水。
午时与子时对换了视觉,子时遮住了眼,它自然也被被迫瞎了。若是子时再堵住耳朵,它更是如无头苍蝇,在屋子里乱撞,撞得上方不断掉落木屑,还把自己给绊倒,闹出相当大的动静。
见成功了,慕千昙立刻飞到桌前。蓝金色小龙就躺在那里,隔着很远,就闻到那股强烈的血腥气,半张桌子都快要被染红。
裳熵。慕千昙叫了一声,落到她身边。
裳熵的样子格外狼狈,口角涌出颜色不太健康的血沫,龙须被血凝结成一团一团,毛发全都蓬乱,而最瘆人的便是身体上的伤口,拳头大小,能够清晰看见骨头与破烂的内脏。光是瞧着,都叫人头皮发麻,腿软不已。
看见师尊来了,裳熵吐出更多的血,肺部呼哧呼哧喘动,头在桌面摩擦,爪子想要推人,让她赶紧走,却根本没力气,也失去了知觉。
慕千昙按住她的爪子,嗓音干涩道:蠢货,不知道变身吗?你的牙齿,你的利爪,都用不上了?只在我面前敢放肆是吗,窝里横。
裳熵红了眼眶。
长时间看不见,午时彻底发了狂,大叫起来,摸索着拔掉了嵌在墙上的狼牙棒,四处挥舞,砸碎了屋子不少东西,叮铃咣当,碎片掉了一地。
慕千昙俯身道:变回人。
裳熵眨了下眼,蓝光流过她的身躯,缩小为人形。她气若游丝,脸毫无血色,苍白细瘦的手指抓住慕千昙的袖子:师尊。
慕千昙用手兜住她腰后,免得内脏掉出来,而后打横抱起她,飞离桌子,躲过挥舞着狼牙棒的午时,落到窗台。
接着,她转身,掏出一个火系法器,将之引燃,扔到了地上。方才撒出来的酒液顷刻被点燃,火光冲天!
她抱着人,自窗台跳了下去,不顾窗口逐渐冒出的滚滚浓烟,把裳熵安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让她靠住树干。
谢眉也带着幽怜梦飞了下来,询问道:需要帮助吗?
不用,慕千昙道:辛苦谢道长帮忙看着午时,我担心那火困不住它。
谢眉道:好。
她与幽怜梦走到了正门处观察。慕千昙则撕开了裳熵的上衣,她身上的肌肤已看不出肤色了,全部被血覆盖,头发也被染红,一缕一缕,用手攥住,捋一下,满是血沫。
裳熵望着师尊,眼神格外平和,一点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师尊,我没事。
慕千昙把带来的所有药都掏出:自己把手伸进腹腔里摸索出来的结论吗?
裳熵道:不是致命伤。
慕千昙瞥了眼她腹间,那伤口虽然可怖,连脊椎都能看到,但的确称不上致命,对于裳熵这条岩浆都烤不死的小龙而言,甚至离死还挺远,也就是多受点罪罢了。
要不是你告诉我,我还真没看出来。慕千昙没好气道:张嘴。
裳熵张开嘴。慕千昙塞了一把药进她嘴里,其中有一些是她给自己准备的,以应对各种各样的困难,没想到成了裳熵的补给。她道:现在给你用,等回去了,全部折钱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