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旅人堪堪收回话梅,扶住草帽,心头惊叹,不禁向大娘问道:这是你家的孩子?
大娘瞥了眼女孩,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不是,这孩子无父无母,是虎仙养大的。
旅人眼中不由得多了几丝敬畏:虎仙?原来是仙人的孩子。
也不是,大娘捶打着湿衣服,成堆泡沫推挤着,自大石上流下。她手肘撑住膝盖,回忆起来: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小时候被放在盆里,顺流下来,被我们村人捡到。
她用捶衣棒指了指小溪:就这片地方。她刚来没多久,后山一只老虎闯进村子,把她叼走了。我们都以为她死定了,谁晓得,三年后,就前段时间,一个老猎户去后山,发现她还活着。
旅人惊奇:她被老虎叼走,还能独自在山中活了三年。
可不是吗?大娘继续捶打衣服:要不是被虎仙救了,怎么说这个道理呢。
旅人道:我想问问,她有名字吗?
大娘道:没名字,想怎么叫怎么叫。
女孩抽出了最后一根鱼骨,搭在即将完成的鱼骨架上。最后缺失的部分,就这样被填补。
一只完整的骨架,仿佛直接从鱼身中剥离,其最细的地方,甚至都比不上头发丝,连镊子都别想捏起来,却能在女孩手中灵巧运动。
做完这些,女孩将鱼肉随手一扔,扑通入水,接着站起身,伸手入旅人怀中,把那包着话梅的纸包拿了出来,自行吃起来。
旅人与大娘对视,仰天大笑。
不远处,站在溪水表面的慕千昙眯了眯眼:那个小孩是盘掌门?
裳熵道:以长相来看,是的。
慕千昙道:她管那位绮山仙子叫娘亲,我还以为她们是亲母女,原来不是,怪不得长得一点都不像,年龄怕是也对不上。
裳熵动了动喉咙,俯下。身,贴着她耳边说道:我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被集议大殿的所有人看到。
哦。慕千昙应了声。
随着时间推移,小村子的全貌呈现在两人面前,黄土屋子,点缀在山脚下,小河边,牛吃草,人捕鱼,一派怡然景象。
这天,村中不知出了什么事,村民们皆行色匆匆,七嘴八舌讨论着虎仙。
一块足有两栋楼高的大石头,伫立在村子中央。几位村民围着它,拿住刻刀,摸索着,琢磨该如何下刀。慕千昙就站在他们旁边,听了一耳朵,大概知道是怎么个事了。
两年前,三岁的盘香饮被从后山发现,村民们都觉得她还活着是虎仙的功劳,认为此地终于有了神仙庇佑,所以,供起了虎仙庙。而今天,是打算塑一尊虎仙的神像。
有念头容易,但到了真正下手时,为不知该塑成什么样而发愁。
毕竟,虎仙是否真正存在,还是个谜团,唯一有可能见过她的,也就是盘香饮,只说那是个清丽的女子。那究竟是拥有法力的仙,还是生活在后山的普通凡人,这都说不清了。
就在村民们犯愁时,两年前曾路过此地的旅人,再一次经过,看见大石,问起缘由。得到答案后,又询问起盘香饮的下落。
啊,那妮子...村民刚说了个开头,就见一位少女大踏步走过来。
那少女身板直挺,双目炯炯,步子极大,行动如飞,不一会,就从巷子尽头走到大石边。她扶着石头,问道:你们搬这个作甚。
村民道:为了塑虎仙神像。
少女应当是刚干完活,额头与脖颈都有一层薄汗,浑身蒸腾着热气。她嗓音洪亮:世间无仙。
有一位村民向旅人悄悄说道:这孩子做什么都不怕犯禁忌,她眼里就没有禁忌。
旅人觉得有趣,高声道:小姑娘,你来这做什么?
少女说:我来搬石头。我与人打赌,谁能搬起更重的石头,谁就能拿到那个最好看的鱼漂。
村民道:你去捡石头,去后山,那儿多得是,干嘛来这,这个要塑像用,可不是你能搬动的....
少女接下来的举动,让所有围观的村民都大吃一惊。
只见她弯下腰,岔开两腿,双手抱住大石块,接着,轻呵一声,那几十个大汉费尽千幸万苦所搬下山的石头,就这么被她轻而易举地举了起来。
第290章 师尊好奇我过去的事吗
那一天,盘香饮举着大石头,像是遛弯一样,围着村子绕了三圈,地面因她的动作而震颤,巨大恐怖的动静,吓得林惊鸟飞,鱼群逃亡,安生不得。
村民们早就知道这孩子非比寻常,但也仅仅限于超出常人的冷静,不晓得还有这层,一看到这场景,被吓得不轻,口中哀呼,晕倒了数个。
一张张惊吓的脸凝固在画面中,时空轮转,在盘香饮七岁时,那位旅人再一次路过此地。
旅行之中,常常会遇到有趣之事,引人驻足,但也只是一时的新鲜,往往经过即忘。可这位旅人时常会想起那位奇奇怪怪的女孩,总忍不住,要来看看。
谁知,这次她并没有看到那个孩子。
那座虎仙庙,最后也没有办起来。
女孩没有选择留在村子,而是远走高飞,旅人觉得失落,以后再来,怕是再也见不到那位女孩!不知道她以后会成长为什么模样。
她不死心,向一位村民问起,那位村民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情,似后怕,又似崇拜,说起这事完整的来龙去脉。
捡到那女孩之前,这片小渔村,一直承受着来自后山的虎患袭击,孩子,大人,老人,没有那帮畜生不吃的,一通祸害下来,家里人连骨头都拿不回一根。
村里人为了小命,整日忧心忡忡,心中恨极,却无法可对。那些老虎,个个精厚肥壮,还成群结队,根本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后来,女孩被叼走,却活了三年,村中已传开虎仙的传言,而后续女孩所表现出来的神通,更是让他们对虎仙崇拜至极。
他们不认为一个被丢弃的孩子会有什么天生的能力,所以认为女孩是受了那位神仙的指点,才会力大无穷,又极其聪颖。不仅要塑像,还起了庙,甚至还时不时供奉祭品,祭拜后山。
那女孩对村民的行为,向来不管不问也不参与,她就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每天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想说话就不说,神出鬼没,没人拿她有办法。
这天,她经过了祭拜现场,问村民为何要向后山供奉。
听到原因,她捋了下头发,再说了一句世间无仙,提了把柴刀就上了山,三天后才下来,一身的血。
旅人心惊:她受伤了?
村民像见了鬼:她?谁能伤的了她啊。
旅人问道:那是怎么了?
村民心有余悸:我们起初也不知道咋了,还不敢去看,但没过多久,大娘发现咱村子旁边的小溪被血染红了。
这下不行了,赶紧上山,这个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老虎的窝被一锅端了,那十来条大虫,全死在了溪边!
老虎被杀死,泡在水中,染红了小溪,旅人幻想着那个画面,也感受到同样的心脏皱缩:不过,这孩子五岁就能搬起大石,杀只老虎,怕是也不难。
是这个理,不过,最可怕的地方是什么,你知道吗?村民瞪大眼睛:最可怕的地方在于,那把柴刀,根本就没开刃。
旅人道:真乃奇人也。
村民道:可不是吗,她端了老虎的老巢,拿着那把柴刀,就走了,再没回来过。
旅人一扶斗笠,忽而笑道:原来如此,我要去找她了。
村民道:你去找她?你如何晓得她去了何处?
旅人却说:我不知道。
她并不知道女孩的去处,也猜不到,但她明白,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寂寂无名。
早晚有一天,她会在别的地方,重新听到那孩子的传说。
朦胧如画的小渔村骤然破裂消失,碎成无数碎片,被吸进了远处的黑洞。氛围的急剧变化,让慕千昙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是在看话剧,而是身处于心源幻境之中。
这时,一道火花雨从头浇下。她只感到脸颊一片热意,还没有所反应,便被向后一拉,躲开了兜头洒下的铁水。
慕千昙回头看,裳熵的表情颇为严肃,目光凝于前方,十分警惕,察觉到被注视时,才垂眸望来,柔和了一点神色。
周遭忽而亮起,一切沐浴在橙黄的刺眼光芒中,但又像是星星般,一闪一闪。慕千昙按了下裳熵的手心,转回视线,望着前方,那黑洞已变换为其他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