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她揉着脖颈,回到屋子,裳熵还没回来,她便坐到桌前,懒洋洋地翻起书来。
看了一会,无非是各项事情的处理意见,整的像是批奏折似的。慕千昙看了几本,觉得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懂为什么一宗之主还要管这些,百无聊赖放下,余光瞥见一本套上了书皮的,打开看看,是裳熵帮她整理出来的笔记。
从开始试药的第一个药材,到最后一个,每一种药材的形状和药效,以及慕千昙的反应,都被极其详细的记录进去,甚至比她自己边吃边记的还要详尽。两双眼睛的注视,还真是一错不错。
慕千昙合上书皮,指节在表面敲了几下。
没一会,门口进来一人,高而精瘦,浓密卷发带来一丝野性,与端正五官的正气,又有蓝金色眸子的缥缈,完美融在一起,不似妖不似仙,自有一派风情,正是裳熵。
她一手端着餐盘,另一手拿着一个药瓶,正端详着:铃铛公主给了我这个....
说到一半,眼睛下意识看人,却看到女人又穿上了她的衣服,还坐在她的桌边,发丝半潮不干,显然是刚刚洗完澡。话语戛然而止,喉头微微滚动,好半天,她才接着道:说师尊能用到。
慕千昙没发觉异常,经她的提醒,想起什么,去昨晚的那件衣裙里摸索,拿出一张纸,打开看了看,点点头:没错,有点事要你帮我办。
啥事啊,李碧鸢从门口探头:有我的事紧急不。
慕千昙捏着纸,瞥她一眼:新bug?
似乎没想到她那么直白,李碧鸢慌了一秒,迅速转头打量裳熵,见那女人神色不变地把饭端上餐桌,才斟酌着道:昂,而且数量不少,发生的地点彼此之间也距离不近,但你不用担心,穿...我这边已经给你排好了顺序,按照重要性依次去解决就好了,但有一个比较紧急的,最好是当下就出发。
当下就出发。慕千昙蹙眉,回到桌前,把手中的纸展示给裳熵:帮我刺青。
裳熵动作微顿,目光落在那张纸上:刺青?
纸上画着一道红色符咒,形状近乎一个圆形,内部扭曲盘结,隐隐透着几分诡异。
裳熵一眼便认出来,这是与妖兽签订灵契的阵法,可以共享誓约双方的寿命以及法力,算是一种有效,但容易有风险的禁术。
裳熵沉默半晌,问道:白瞳?
慕千昙耸耸肩:只有这一个办法,总不能以后天天让她在那闹脾气。
她朝门口的方向勾了下手:你进来,继续说,为什么紧急?
李碧鸢慢慢蹭进了屋:我这边接受到的数据显示,这次要面对的bug可能会比较危险,换而言之,破坏力比较强,耽误的时间越久,越容易出大问题,所以要尽早剿灭。
慕千昙沉吟:远吗?
李碧鸢看了眼她身后:有裳老大在的话就不算远。
她在。慕千昙捞过饭碗:bug叫什么。
李碧鸢道:幽灵。
碗里是鸡丝面,汤还是那个汤,文火煮的,有香菇有青菜,光是一闻,就香得人牙齿打颤,而里面的面条,则是卷曲松散的,与汤极不相称,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慕千昙用筷子搅了搅,催促身后人:快些。
又转回前方:破坏性强,也是指那个bug所占的百分比更高?
当着裳熵的面说这些,李碧鸢总觉得别扭。虽然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人,是个什么底子还是心里有数的,但毕竟不属于一个世界,而看样子,昙姐也并未彻底把她们的来处都坦白。
这么直言,连藏都不藏,也不担心裳熵会听出些什么,产生某种怀疑吗?
慕千昙看出她的扭捏和疑虑,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现在的裳熵早就不是那个没心没肺没脑袋的弱智了,她知道这样随心所欲一定会遭到裳熵的怀疑,但那又如何呢?
怀疑归怀疑,最后还是得听她的。
李碧鸢挠挠头:好吧,你说得对,百分比会更高些...
听着她俩的对话,裳熵目光始终在图纸上扫动。
那图画虽复杂,但精妙无双的灵气操纵的了,自然也不会被这小小的刺青难倒。可难的是,这刺青要绣在师尊的身上。
自知不能耽误太久时间,裳熵想要下手,几番打气,还是没成功,便先去拿了布巾,包住师尊的头发,一寸寸捻得干透了,免得水浸透衣服,让师尊觉得冷,又用梳子梳好,这才深深吸了口气,挽起了袖子。
手背碰着发,将之拨开,落在肩侧,动作极轻,轻的发丝如流水般拂开,露出了那一截玉白纤细的后颈。
裳熵忽得闭住了气,手指微微麻痹。
她扣开了装着麻药的罐子,用指尖挖了点,关节仿佛锈了,几次顿住,最后才慢慢贴上那片肌肤,在一片温暖中,将药揉开。
脖颈的位置比较关键,所以麻药的劲不大,只是让表面的肌肤有麻痹感。裳熵拿起针,打开铃铛特质的秘药,拿针尖沾上,提醒道:师尊,就算是用了药,可能还会有点疼。
慕千昙一无所觉:嗯。
李碧鸢眼神微转,手扶着桌子,作势要起身:我说完了,那我先走了。
麻烦你留下吧,裳熵叫住人:再说说别的。
李碧鸢干笑两声。
她当然知道裳熵留人不是为了真让她说什么,而是想让她转移慕千昙的注意力,让女人不至于总是关注后颈处传来的刺痛。
她坐回去,本来就不是爱说话的人,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话题。在脑中狂翻半晌,回想起前两回应对bug的经历,倒真心实意冒出几分感慨:昙姐,你真厉害,做什么都能做成,啥困难都能想到办法应对,不像我,干啥啥不行。
慕千昙翻了个白眼:又来了,这是什么固定节目吗?
李碧鸢胆怯地拍桌:反正也没人听我说这些,哪有人听赞扬还会听腻啊。
慕千昙道:你从哪里看出我想听的。
李碧鸢道:但你每次都听了。
针刺入皮肤,一点刺痛,旋即消失,接着又是一下,扶在颈侧的手安抚着那一块肌肤。慕千昙调整了一下握筷子的手,才道:做什么事都不简单,认为自己不行的话,就更加完蛋。
不止是这个,还有...李碧鸢搓着下巴:你总有你的目标,你也总能....去实现它。
慕千昙问:你做不到?
就是做不到才会这么说嘛。
你尝试了?
李碧鸢缩脖子:不敢...
由于裳熵在后面忙碌,慕千昙也不能大动作,便慢条斯理吃了口面,嚼完咽下去才道:先做再说吧,还没做就认为自己做不到,那你连唯一最潜在的支持者,也就是你自己,都没了。
这个世界很丰富,走什么赛道的人都有,你至少得找准方向吧,她用筷子敲了敲碗边:比如,直接吃干脆面的人很多,但会把直面卷弯的神经病,有史以来只有你一个。
李碧鸢道:...多谢昙姐的安慰。
慕千昙不屑:来点实质的感谢,你们这种人的谢意如果和恨意一样具象,我早就发财了。
她这话倒也不针对李碧鸢,只是她的一时感慨罢了。
她是瑶娥上仙时,那份恨意让她被人喊打喊杀,去哪都像是瘟疫之源一样,要不是她有地位有实力在,说不定会被怎么对待。而裳熵本心不坏,切实做了那么多事,至今没有放弃与魔物对峙,人们却还是相信那一知半解的预言,让她无法摆脱祸龙的标签。
人们的恨与讨厌可以产生那么大的影响,人们的爱与感谢却不能。
慕千昙又吃了口面。
对面两人做的事一个比一个正经,但不知怎么的,一看到裳熵那专注的神情,以及慕千昙习以为常的模样,李碧鸢就觉得头脑发张,背后都要出了汗。
她总觉得自己这个时刻不该出现在这里,仿佛她的呼吸都搅乱了什么似的,但又实在走不开,只好意味不明地转开眼:哈哈哈哈。
她盯着天花板,看那些狂乱的咒文,再看看那神态小心翼翼的女人,不禁觉得割裂感过重。挠了挠头,喉咙再次干涩,硬挤话题:你们打架的时候,有那么炫酷的场景,好想拍下来,可惜没带相机。
慕千昙道:是有点可惜,本来还能自拍一下自己的惨样。
李碧鸢道:我怎么惨了,我都没参加打斗。
慕千昙挑眉:蛐蛐笼住的怎么样?算得上五星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