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以前这大傻龙喜欢凑到她床边睡觉,可以理解为那时心智还不健全的小孩喜欢粘人。可现在她已经长大了,以目测来看至少一米八的大高个,还是个长相非常成熟突出的家伙,依然蜷缩着睡在她床边,怎么看怎么诡异,还有种故意虐待人的不对劲感。
裳熵脊背僵了下,回眸望来,手底下铺完最后一个角,这才道:师尊,我今年也才十九。
听到那个数字,慕千昙先是恍惚了一下,在心里盘了遍。初遇是十五,相处两年,分离三年,这是...才二十啊,往小里算也可以说是十九,居然这么小。
不怪她意识不到年纪,毕竟那大傻龙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十来岁的小孩子。
你不是有了之前的记忆吗?加上没孵化出来那时的蛋龄,几百岁都有了,别装嫩。慕千昙无情驳斥。
裳熵据理力争:那时我只是有意识,知道外面大概发生了什么,但大部分时间我都没有和人相处,而是自己住在金库里,那不能算是我的年纪,我就是十九。
慕千昙道:十九就十九,十九也不小了,滚一边去。
裳熵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退魔铃:只有一个铃铛可以驱魔,我们分开在两个屋,有点危险。
...慕千昙冷哼一声。
真能找理由。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么睡了,休息前何必再来一顿拉扯,慕千昙随她去,自己爬上床:你老实点。
等她躺好了,裳熵去吹熄了灯。
慕千昙睡进一片黑夜中,她盖着层薄被,身下还睡着凉席,浑身骨头都要躺散了。果然比起死亡,最简单的生活也舒适的。
她嗅到了空气中的竹叶清香,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再思索到明天要去伏家,竟然有些睡不着觉。
在她瞎琢磨时,床下飘来了女人的声音:师尊。
慕千昙调整着凉枕的角度:放。
好幸福。
是吗。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床边往下压了压,似有有人趴着,一道视线望过来。
师尊,被胃之塔吃掉,会疼吗?
不断咬紧的三排牙齿,从闭合的区域中传出的骨骼破碎声,那是仅凭想象就难以承受的画面,更何况身处其中的人,该是怎样的噩梦体验。
慕千昙道:提前自杀了,没什么感觉。
床边人陷入了静默。
片刻,她再说话时,嗓音又带了些颤:那,那...
她好像问不出什么了,突兀的转移了话题:三年过去,我却感觉是三十年。我好想你啊,师尊。
慕千昙支起一条腿:我看你过的也挺好的,宗门都开起来了。
裳熵道:开宗是盘掌门的意思,她让我找点事做。
慕千昙道:不做事又能怎样呢?你是龙,是大妖,本可以自由自在,有大好前程,结果居然把自己绑在一个宗门里,还有和那么多凡人相处,多累。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她就这么想。
如果换她是一条世间唯一的龙,且因为预言被所有人畏惧,她一定不会混迹在人界,而是尽可能去更多地方,使劲修炼,一步登天。与人相处很累,管理那么多人类妖怪也累,徒增损耗。
不过话说回来,盘香饮当初还一路追杀她们到沙漠里,看样子肯定难以善了,结果居然还会劝说她去做事,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
那个时候,我的确需要找点事做。下巴往臂弯里埋,裳熵轻声道:否则,师尊走了,我无法面对这件事。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就开始除妖。
慕千昙道:你除妖的方式就是把它们抓来为你干活吗?
仔细想想,那只穿山甲似乎也没死,而是被拉到山下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我从小就觉得,破坏的力量用对了,也可以带来收获。所以就把那些施行破坏之事的妖物抓回来驯服,并把它们租给需要它们帮忙的百姓,能让多出来的力量用对地方。
...具体让它们干*什么?
一般是搬家,种地,做粗活,也有些手细的可以做手工,根据妖物的特性来分配吧。
也就是说,这大傻龙把那些为祸一方的妖怪抓到自己手底下,不像天虞门或者其他宗门那样,把妖物消灭或者镇压,而是明码标价租出去给别人用,以此来实现宗门的运营?
起的是街道办这个名字,干的怎么是资本主义的事。
不对,这是奴隶主。
那这还叫宗门吗?应该是公司吧。
裳熵把这小说的走向扭转成创业题材了。
万万没想到她当的是这种掌门,慕千昙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何我不选择自由呢?裳熵缓慢道:对于那时的我而言,自由只是负担,我会在每一个空闲的时间里想到你,那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我吃掉了母亲的遗体,天生就享有超乎常人的力量,这似乎是某种责任,也许我不是毫无理由的拥有这些,所以我要做些什么。于是我尝试着把掌控的力量分享给她人,这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我可以为你要死要活,但不能真的为你而死,我不能浪费我侥幸拥有的那些。
我过得不好,裳熵最后道:我想念你,可魔物没有再出现,她甚至不愿意变成你的样子再来骗我。我哪里都见不到你,怎么会好。
慕千昙睁开眼,偏头看向她。
女人苍白指节上的掐痕红得滴血,眼眸则温泽湿润,仿佛两汪湖水,晶莹湛蓝。那里没有隐瞒,算计,只有深刻的注视,一望到底。
事到如今,连秦河那孩子都学会了欺瞒,唯有这么个大傻子,还是那副没有防备的蠢样。
虽然说出了那种话,可裳熵并不指望得到回应,只是想把真实的心声说出来而已,得到师尊的侧目,这已是额外的收获,她不强求其他的,而是笑道:我之前说过,以后挣的钱都给你花,这句誓言还可以兑现,我也算是攒了些钱。
慕千昙勾唇笑笑:你的啰嗦不改从前。
裳熵道:我亦不改从前。
夏夜虫鸣阵阵,凉风夕夕,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某次星夜,少女站在窗前,明媚着一张脸。一炷香的短暂时间里,诉说着委屈,畅想着未来,满脸喜悦崇拜之意。
反正,我总能第一眼认出你,不信你下次再试试其他伪装!
不能忽视我!我对你毫无保留。
慕千昙没头没尾说了句:我的昙花呢?
她的声音很小,近乎呢喃,床边人也就没有听清,还没等人问,她就转入其他话题:当年盘香饮是怎么愿意放过你的?就算证明了魔物存在,可预言的内容还是没有改变吧,你怎么洗刷孽龙的名头?
没有追究那极快溜走的一句话,裳熵眼波微闪,瞥到下方,捂在臂弯的唇齿发出笑音:掌门觉得,如果不处理掉魔物,我们可能在预言的内容发生之前,就要毁灭于其他原因了。
所以你们现在只是短暂的合作。
算是。
原来是这样。
聊了这么一会,慕千昙也多了几分困劲:快睡,有什么都等到处理完伏家再说。
裳熵放低了声音:好,师尊放心,她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说到后面,似乎多了冷意,还有隐忍的憎恨混杂其中。
慕千昙嗯了声。
她阖上睁开太久有些酸涩的眼,心中想着事,沉入梦乡的速度极慢,昏沉间,她感受到有只手总是摸上她的脉搏,也不干什么,单纯试探心跳,好像怕她睡着睡着突然死了。
如此来回数次,她烦不胜烦,反手把那只手按住:死不了,睡吧。
良久,床边才传来回应:好。
第249章 我没有邀请你们吧
次日,慕千昙是被遥远处的动员声吵醒的。
看窗外,只是个寻常的清晨,阳光清透温暖,适合睡个回笼觉,然而一想到今天就要去伏家抓伏郁珠,这份安然荡然无存,她心底多了几丝兴奋感。
虽然刚回来不久,能力所限,这次讨伐她必定不能成为主力,但依靠体质特殊,想办法偷几下也不是不行。
心中思量着,她起床换好衣服,出门走出竹林。
绿荫之外,蝉鸣之中,一片空旷地区上,妖物们围了一圈,正耐心低头听讲。裳熵站在她们面前,交代些什么。
这次出去也许会有不少变数,宗门都是恶妖,山下就是好几个村子,粗略估计也有将近上万条人命,不加以约束的话,若是稍有失控,会造成相当严重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