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白天分开时撕得那么难看,就算现在看见她被打了,慕千昙也难有同情心。她没理那两人,兀自进了屋,可刚推开门,她就发现哪里不对。
她的行李箱被打开了。
晴天劈下一道霹雳,慕千昙浑身发麻,扔下包,迅速跑去行李箱跟前,手顺着缝隙滑进去,摸到钱包。掏出来看,里面的钱全都不见了!
她哆嗦着手,不敢置信地翻看,确定不管是零零整整,所有钱都不见了,血瞬间冲上脑门。
慕千昙冲出屋子,把钱包甩地上,质问道:你偷我钱?
包茵陈瞄了眼,无所谓道:我是你妈,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
你放屁!慕千昙不知不觉学了小妹的语气:你养过我一天吗你就是我妈了?这是我的钱,我自己攒的,你凭什么偷我的,还给我!
面对她的暴怒,包茵陈道:用完了。
慕千昙一阵阵发晕:你...你干什么去了?你别跟我说你拿我的钱买烟抽,那是我要吃饭的!
她冲过去想摸索女人身上还有没有钱,可女人今天穿着的是短袖,她先看见了女人手臂窝上青紫的针眼,登时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
曾经在学校里,有警察来为她们讲解各类违禁品,其中一项就是毒。品。
那时,警察站在讲台上,高举着手,展示了一小袋白色粉末,并在ppt里放出了许多张照片,告诉大家吸毒者常常会表现出来的各种状态。
刚来的时候慕千昙没想起这事,可就在刚刚,她看到那处深深扎进肉里的,甚至没能力自己愈合的针眼伤口,再结合其他诸如消瘦,怪味,沙哑的嗓音,多余又密集的小动作,一个极为恐怖的可能浮上她脑海。
她的心瞬间摔落,四分五裂,怪异的毛骨悚然让她后退数步,掉头就往外跑。
外面已经黑了,街道上人很多,都是出来遛弯的,神态轻松。只有她一个人苍白着脸,像是被吓过头了一样,急匆匆从人群中穿过。
大脑一片空白,她疯狂跑到一处没人的角落,站在气味浓烈的玉兰树下,久久回不过神。
已经够糟糕了,怎么还能再一落千丈呢?
简直没有底线。
耳边长久穿刺着耳鸣时的锐声,她站到身体都冷了,这才想起要有所行动。
她转过身,想去警察局,可谁知小妹就站在她身后,好像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见她有动作,小妹问:你要去哪里。
慕千昙不理她,木着脸往前走,被小妹拦下:你去哪里啊。
警察局,慕千昙道:我要报警。
小妹紧张起来:不行。
慕千昙道:让开。
你不能去。
我叫你让开。
不行。谁知,小妹噗通一声跪下,仰头看她:姐姐,别去。
这还是头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姐姐这个称呼,没有任何亲近感,只是让慕千昙深刻认识到了自己这帮人之间的亲缘关系。她面无表情,问道:你知道你妈在干什么吗?
小妹膝行向前,拉住她的手:我知道,但是我就那一个亲人了,求求你了姐姐,你不要去。
怎么就一个亲人了呢?
你不是还叫我姐姐吗?
我跟你道歉,我不该骂你的,小妹开始磕头,咚咚作响,分外熟练,仿佛已经习惯了求人姿态:你别去报警好不好,我就那一个妈妈,她被抓走我就一个人了,我不想一个人。
夜晚的风穿过胸腔,呼呼刮过,慕千昙察觉不到外界和自身的温度,机械吐字:你先别求我,难道我是什么破坏你家庭的罪人吗?我问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
小妹点头:我知道,姐姐,妈妈她在改了,她最近好长时间都没去了。偷你的钱是因为以前的钱没供上,就是还债而已,她最近没去的。
慕千昙嗤笑:她改了?你信毒虫的话?
哦,不止是毒虫,还是个小偷。你也是小偷,你们真不愧是一家人。
她说得痛快,好像终于报了白日被骂的仇,好像也抒发了这段时间的不满,但她并不觉得开心,只有一阵阵涌上的悲凉,让她眼眶泛酸。
曾经在某场酒宴上,有一位宾客与她那时的父母交谈时,有说过你们的女儿和你们真不像。
这样说的人不止一个,的确,相比较她那对堪称人生赢家的过去式父母,她的各方面条件看起来都太过普通。就是因为这份差距,让她整个童年都充斥着对比以及揠苗助长的痛苦。
但那时候,她还只是觉得自己不够努力,从来没有怀疑过可能是基因问题。
那现在呢?
她回到了真正属于她的家,不知道死哪里去的野爹,又吸。毒又抽烟酗酒的妈,从小就偷东西满口污言秽语的妹妹。
那么,自然有一个不受欢迎,脾气又臭又倔,天赋寻常的姐姐。
我们真不愧是一家人。
惊醒时,雪已经快埋到脚踝,大氅拦不住寒风,身体从内到外透着冷。
不知道该从哪里取暖,慕千昙索性不动,背靠坚硬门板,目光落在面前的苍白雪地上,出着神。
其实她并不怀念曾经的那个家,也并非依恋那衣食无忧高人一等的生活,她只是觉得不甘心。
哪怕冷血薄情如她,去养一条不喜欢的狗十八年,她都做不到说放手就放手,怎么那些人就可以轻易把她抛弃呢?
就算积攒了那么多年的不满,不也有那样短暂的温馨时光吗?
还是说,只有她觉得温馨呢?
雪地上原本还有那只三花的脚印这只贼猫抢了她两个肉包子,强行让她摸头,之后就消失无踪了。现在被大雪覆盖,只剩下平坦厚重的雪,看这架势,要把人淹没似的。
慕千昙知道自己应该站起来,继续往外跑,否则拖的时间时间越久越容易出问题。
可心里的渴望却无法催动疲惫的身体,她不知道伤口还在不在流血,可能有吧,毕竟还很疼。
神经末端都被都冻住,她反应变慢,也认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看着眼前的景色,然后发呆。
她不能再吃那些药了,副作用已经开始显现,这是除了休息以外任何药物都无法填满的亏空。
那怎么办?
要站起来。要重新包扎伤口,在这下着大雪的野外。要填饱肚子。要看地图。要找出路。要想办法突出守卫,走到那扇大门以外。
真是想一想都让人疲倦的,好远的路。
忽然,就在她神思麻痹时,一道踩雪的脆声从身侧传来。
她立刻清醒,起身扶门,没来得及逃跑,就看见一袭水红色自拐弯处走出。
两厢面对,彼此无言。
封灵上仙。还是慕千昙先开口。
来者正是江舟摇,此刻没戴面纱,露出一张温柔缱绻的面容。她站在雪中,举着把竹骨伞,眉眼清隽:瑶娥上仙怎么来这里了?
由于不久前刚得知了她与伏郁珠的关系,慕千昙现在面对她有诸多变扭,但这又不是能别扭的时候,她应该质疑江舟摇的立场并怀疑她过来的目的才对,还没开口,又听到一阵脚步声。
这次的比较密集,且有呼喊声夹杂其中,听着像是在搜查的白甲兵。江舟摇显然也听见了,她回眸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又转回来道:是来找您的?
慕千昙道:很显然。
江舟摇露出一个思索的表情,点头道:我明白了。
她将伞收起:先躲躲吧,你还能走吗?
慕千昙没有放下戒心,毕竟她突然出现在这,很是奇怪:我...还行。
那就跟我来,前方有家客栈,是我常住的。
你常住?你不是住在光明宫吗?不然怎么和伏郁珠那啥?
慕千昙没问这种不合时宜的问题,考虑到现在的身体状况,她就算想反抗都困难,便打算先跟上去。可刚迈出一步,就被迫停下。
她的身体冻僵了。
没听见身后跟来的声音,江舟摇回眸,见她那副样子,了然道:动不了了?
那群白甲兵的声音越来越近,再耽误下去,绝对会被正面抓个正着。江舟摇思索须臾,大步回来,一手在她后背,一手放在她膝弯,用力一抄,把人整个抱起来:在下冒犯了。
...身体突然腾空,骤然拉近的距离,以及陌生又熟悉的女香,让慕千昙一时间感慨万千。
这要是搁之前,她顶多不喜欢和其他人接触,不会多想。但是现在,经过了裳熵和伏郁珠的洗礼,她开始觉得女女之间也该授受不亲了,都怪这一个两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