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羊骨道:也许活着,也许死了。阵法成形,她化为龙体,嘶喊嚎叫,很快就消失了,奴家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你见到秦霜了?
很可惜,并未。
慕千昙嗤笑:像个偷窥狂一样等待了那么久,结果什么都没得到,呵呵。
总要尝试一次,反正奴家没有损失,不是吗?
阵法是慕千昙千辛万苦跑去伏家找了原件,摸索出作者,又去封家找人修复的。能够三言两语就欺骗龙族的信任感也是她建立的,到最后种种罪名也落在了她身上。
对于这魔物而言,不但没有损失,也同时一丁点都没出力。失败就失败,本来也只是试试而已,连遗憾都不觉得。
她最后知道...慕千昙指腹摩挲着金戒:你是假的了吗?
羊骨道:她当然不知道,还以为是自己的心上人推她入火海呢,那个眼神啊...
仿佛抑制不住感情,她的语调忽而高昂起来,尾音微微颤动,因回忆某个画面而压抑兴奋:就算没能复活秦霜,那样的眼神也足够令奴家愉悦了。
...慕千昙哼道:那她真是有够蠢的。
羊头像是长辈在苦口婆心的教育:你对奴家的能力太过低估了,瑶娥。
话音刚落,羊骨与锁链一同没入黑雾,接着走出一个穿着冰蓝色长裙的女人。
那女人走到酒盏前,与慕千昙面对面坐下,坐姿仿佛重刻般一模一样,就连脊背绷直的弧度都一丝不差:奴家变换的样子,就如同镜中的人,若是你自己来,都尚且难分辨,更何况那个傻孩子了。
对面的人长着张天生薄情的脸,不知为何所困,脸色微白,眉头也蹙着。手臂上绽开大片血污,被酒水濡湿,贴在手臂上。她以同样的警惕目光看来,好像在怀疑,又试图侦破,在些微不安下,牙齿轻轻咬了下唇。
与此同时,慕千昙发现自己也在咬唇。
她浑身传过阵阵冷意。
这是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小习惯,却与那魔物同步了。
魔物能够以极高的精确度仿照人样,对比仙界流通的那几种变身和易容方式,无实体的先天条件致使她们要高明出一大截。而她跟随在慕千昙身边两年,看着她所有的衣食住行与小习惯,哪怕是一比一的模仿,也足够瞒骗了。
看得出来吗?像不像?嗓音和语气都与她分毫不差。
看到和自己相同的人与自己说话,不免有些诡异。慕千昙沉默,少顷,问道:迄今为止,你跟过多少个人?
五官忽而移动,身上服饰也在变化,魔物变换成了秦河的模样,端正严明的少女道:瑶娥上仙,那是个庞大的数字。
慕千昙问:你都干了什么?是说你跟着我之后。
那魔物又变成了裳熵,伸开两腿晃啊晃,破烂衣裳,一副天真笑样:你问我吗?师尊,我也不是总是搞破坏啦,只是偶尔掺和一脚,比如去年的鑫乐城吧,那只想要搞事情的琵琶,就是被我赐予妖性的喔。
鑫乐城的琵琶妖提前妖怪,可以算是剧情歪曲的第一个点,那时慕千昙还以为是自己的到来引发了某种蝴蝶效应,可实际上却是这玩意在做手脚。
从那么早的时候...
就算提前打了预防针,慕千昙也几乎心神动摇。这是一种令人后知后觉恶心的监视,她忍着脾气,问道: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魔物笑道:大概是从你死去了,又再次活过来开始吧。
慕千昙心头咯噔一声。
还以为从锁龙环那会开始的,已经够早了,可实际上从她刚穿过来那会,竟然就已经被盯上了!
化作裳熵模样的魔物双手撑地,慢慢挪过来,面容狡黠:狭海之上,你噩梦缠身,苦求解脱,心脏碎裂而亡。没有谁受了那样的伤还能活下来,你是个例外。
你好像知道很多事,对许多人了如指掌。可你分明没去过那些地方,没见过那些人,你从哪里得知的?是故事?还是传闻?
不要反驳,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
慕千昙静坐不动。魔物歪着脑袋,眼眸天真无邪:瑶娥的残魂沉睡在那把锈剑之中,你不是瑶娥,你是谁?
你来自何处?
你想做什么?
每问一个问题,就更靠近一些。直到最后,两张脸颊只隔着半个手掌的距离。魔物的吐息几乎触到那片肌肤,近在咫尺的眼中藏满了毫不掩饰的仰慕。
她说着梦境般的呓语:师尊,你好漂亮。
第214章 请你自坠牢笼
真有那么一瞬间,慕千昙以为她是真的。
过往两年岁月里,生着那般样貌的少女,无数次在她耳边告白,就是这般语气与神态,甚至更满,像是个果汁饱胀的蜜桃,源源不断说着甜腻过头却不自知的情话。
若不是心里明明白白知道这是假的,慕千昙也没有把握,能在某个普通且不设防的日子里戳破这来到面前的鬼。
少女的头发很长,卷曲,纯黑,一看就是属于健康又充满活力的人。落在手背上,像是盖了块凉滑透气的软布,拂动间有些痒。
慕千昙斜过视线,望着她,手掌翻过来,手指与长发交缠。她向上抚摸,发丝穿过她的指缝,掌心挨上头顶。
魔物的神情越发沉溺,仿佛真的沉浸在这难得的温情时光中,似要克制不住亲吻而来。可刚往前俯身,便脸色突变,整个人都矮下去,长发绷直,末端收束在那紧扣的五指中。
慕千昙拽住她头发用力往下扯,低头看进她错愕的眼:为何惊讶,师尊不是一直都这么对你的吗?
紧抓头发的手猛一松,趁魔物还没反应过来,她腾转全身蛮力,一掌重重拍在少女天灵盖上。
脑瓜受力,数道裂缝从头顶往下胀开,而后像个西瓜般爆裂,脓血炸飞,却在溅射到女人与墙壁上的黑布时烟消云散。
极端时间内,慕千昙已改坐姿为单膝跪地,悬在酒盏上的手掌还有残烟流动。
虽然把魔物打碎了,可掌心与她头顶接触时,却没有摸到真实存在的触感。眼看她化为一阵烟气消失,也可以得出结论刚刚那个只是她无数虚影中的其中一个,打了也没用,毫无真实伤害。
秦河的笔记中提到说没有实体,解读这句话的可能表现方式有两种。
第一,就是像烟雾一样的,看得见却摸不着碰不着,真正意义上的无实体。第二,就是魔物日常在人间使用的人体是假的,其他地方还有一个本体是真的,本体操纵虚体,类似于心脏。
如果是第一种,很难解释她能攻击到其他人,其他人却摸不到她的情况,这不符合常理。若是第二种,那就要想办法问出她的本体在哪里了,但这种近似弱点的东西,定会守口如瓶,想问出来恐怕困难。
黑雾之中,飘来幽幽抱怨:师尊真讨厌,总是那么不解风情。
慕千昙站直身子,甩了甩揍人的手:不解风情?可笑,我只是不喜欢你而已。那些小把戏和你的心意,我早就看出来了,但我连敷衍你的想法都没有。在我身边待久了你就产生妄念了?以为自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痴心妄想。
你以为你是谁?得了上天的偏爱还那么贪心。如果我有选择,早在第一天就宰了你,不仅要杀,还得踩着你的尸体上天,嘲讽那位不长眼的造物主做出了一堆什么破烂,尽在人间丢人现眼。
黑雾涌动的幅度放缓,魔物似在思索,沉默着。
任由安静充斥了整间屋子,慕千昙等待片刻,冷笑道:少自以为是了,她听到这种话会难过的,你装得并不像啊。
变成谁都还好说,变成裳熵?治女主是她最得心应手的事。
少顷,黑雾中又传来一声叹息。
唉。
紧接着,雾里走出来一位女人。
此人格外挺拔,扎起利落的高马尾,着鹤纹白衫,烈红马面裙,裙面数只高头大马踏云奔过,气势磅礴。
她身形匀称,肩膀较宽,腰肢劲瘦,身条格外好,只从衣服轮廓都能看到腰间的流畅肌肉走向。那张脸更是清俊,明眸皓齿,风度翩翩。左耳戴着枚银铃,唇下与眉上各一粒痣。眉眼不露笑也有笑意,不解情亦有风情,真是俊俏大气的少年郎!
她一出来,整间黑屋子都亮了许多。
慕千昙可以确定自己是第一次看见这张脸,可目光触到她时,整个心脏都剧烈挛缩了一下,一股电流从胸腔打到全身,扯出滚烫的酸麻瀑布。
这种奇异感让她想要双膝跪下,甚至痛哭流涕,整个人被从内部解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