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等头没那么疼,她才睁开眼,抬起昏沉的脑袋,发现自己躺在冰壳里,漂浮在海面上。
  双月之夜过去,她的冬至阵法失灵,海水融化,但远远包裹她的那层冰壳还在,所以浮上了海面。认清现状后,她心中松了口气,张开五指在阳光下观察。
  她还有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昨晚的交涉很有用。虽然现在有点难受,但这一关算是过了。
  艰难坐起,慕千昙盘腿先修行片刻,又回收了冰壳那点灵力,这才有了召出白瞳的余力。
  坐上那柔软脊背飞向山顶的苍青殿时,她看了看身下翻涌的海水,想到昨晚她就睡在这庞然大物的内部,也不由得佩服自己的勇气。
  压在心头的重担被摘掉,不用面对必死的食物结局,她也轻松很多,还能调侃自身。要不是身体实在不舒服,她还想去找江舟摇喝两杯酒,朋友就是要这样用来消遣的。
  看看天色,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但阴云还是笼罩不散,仿佛在酝酿着更大的暴雨。
  慕千昙没心情思索天气,只想快点回去吃药歇息。白瞳落在院落时,她滑下来,脚恰好碰倒一个花盆。
  收回白瞳,慕千昙垂眸,看见十来个花盆放在石床旁边,种在里面的昙花还未开放,合住紧包的花骨朵,在冷风里摇曳。
  花在这里,人肯定回来过了。她弯腰把花盆扶正,抬头看向木屋。
  那里门关着,里头没有声音。裳熵没有赖床的习惯,这个时间早就该起床了,不可能还在睡。
  可能是看不见她,去找了人了吧。
  慕千昙不急着叫她回来,走进草丛找到自己丢掉的储物袋,边翻药包边往苍青殿走。刚到门前,她嗅到一股血腥味。
  搜刮储物袋的动作顿住,她微微愣神,心提起来,把袋子放好,悄悄靠近半开的大门,并将其推开,血味瞬间浓郁。
  而门后的景象,让她彻底怔住了。
  只见原本搁在大殿中央的玉棺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一个异常血腥的咒阵。这不知来源的咒法散发着潮湿黏腻的腥气,而血的主人,两具被割破喉咙的牛野蛮横躺在咒阵边缘。
  慕千昙维持推门的动作,目光极慢地在殿内滑动着。
  不对...
  她打了个寒战。
  有人来过!
  并且,如果她没认错的话,这个由血书写的阵法,正是传送阵!
  这不是李碧鸢能搞出来的,是别的什么东西。她立即反应过来出大事了,身体冷下来的同时心也不正常沉下。她伸手入袋,掏出数个能补充灵力的药丸,顾不得副作用,没有喝水一口吞下。
  喉咙里传来艰涩的下咽感,灵力一点点充盈身体,她召出白瞳,直奔小山殿而去。
  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飞到地点,慕千昙翻身下去,急匆匆走进盘香饮平日会在的屋子。刚迈过门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往常冷清的屋里站满人了。
  沈心,幽怜梦,江舟摇,盘香饮,还有一个她此刻绝对不想看到的人,伏郁珠。
  她一进去,那几双视线同时看过来。伏郁珠侧过身,一身黑裙沉沉,单边臂甲反射着冷漠的银光。她脸上有笑,却是要暗算人看热闹的冷笑,碧绿眸子更是深不见底。她道:还没去找,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慕千昙没理她,冲到盘香饮面前:掌门,我殿内有人来过?
  盘香饮比她还要高些,以往与她交谈,都会和煦地低头。此刻却只是目光下移,面对疑问也不作回答,脸上是说不出来的严肃神色。她手掌托着天平,两边托盘都没放东西,却在小幅度摇晃。
  燃香静静燃烧,小屋子里没人说话,安静得可怕。
  慕千昙环顾四周。沈心没看她,江舟摇投过来一个思索的目光,在对上的那瞬间也垂下了。只有幽怜梦紧盯着她不放,黑色嘴唇叼着烟嘴,琉璃镜下的一侧眼睛里是让人不适的探究。
  这种氛围令人不安,可事态超出掌控的感觉更让人心神不定。慕千昙说服自己冷静,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没人理她就自己去查,可刚转过身,手臂便被拉住,用力之大,几乎要扭断。
  慕千昙脸色沉郁,低声道:放开。
  伏郁珠道:别太凶,瑶娥上仙,你现在可不占理。
  门外闯进一人,携着满身的冷气。正是一身**袍的谢眉,她还是那副一丝不苟刻板的模样,目光极冷,扫了眼慕千昙,便向主位的盘香饮行礼:掌门,我去查过了,苍青殿内果真有传送阵。
  握住手臂的那只手用力更大,慕千昙昏迷一夜,本来就没力气,再加上发热,根本无法反抗,便放弃了,直接否认道:那不是我画的阵法。
  谢眉转向她:不是你画的?昨晚你在何处?
  慕千昙顿了下,她没法如实回答说自己在海里躺着呢,这一瞬的迟疑便被谢眉抓住,眸色锐利:我来告诉你昨晚你在哪。你去了封灵上仙的崖山,带回了自己的徒弟,并且画下传送阵把她送到了伏家的祭坛,想把她献祭,是这样吗?
  最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发生了,一股凉气从脚底钻上来。慕千昙面色苍白如纸,脖颈却浮上病态的烧红。她竭力保持清醒,辩驳道:我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她在赌这些人还不知道裳熵的龙族身份,可谢眉接下来的话打破了她的期待:她是龙族,你当然有这样做的理由!
  裳熵的大妖血脉也暴露了。
  手臂的疼痛感近乎受刑,慕千昙难以思考缘由,另一只手扶上伏郁珠的手臂。看到那双绿眼睛里的调笑,以及希望自己能求饶的期待。她自然不会让这人如愿,依然冷着脸:我说了不是我。
  江舟摇走过来,伸手扶在伏郁珠肩膀:伏家主,她无力反抗,不必这样对她。
  伏郁珠看了她一眼,松开手。
  手臂的禁锢松开,可更加激烈的指责迎面而来,谢眉语调越发肃然:你说不是你,连昨晚上去哪了都说不清,却有不止一个人看到你昨晚牵着裳熵走回去,如今还在你殿内发现了传送阵,人证物证俱在,你怎么抵赖?
  伏郁珠慢悠悠道:不止呢,瑶娥上仙,方才我探查你体内,灵力亏空得厉害。如果你什么都没做,那你的灵力去哪了?
  她弯下腰,身躯投来的阴影极有压迫感:托你的福,我家传承百年的祭坛塌了,你准备如何赔我?
  祭坛居然塌了?那献祭是成功还是没成功?世界没崩塌,应该还是失败了。那裳熵现在在哪?还是岩浆海吗?
  看不惯她这副表情,慕千昙迎着她的脸,也低声道:你低调点得意吧,祭坛塌了你不是很开心?就算找不回巫女,你也有新的理由搪塞城民了。
  本来大家的关注点可能在今年失败的献祭,者巫女消失不见,或者伏弛的死亡,家族内斗。现在倒好,祭坛塌了,她慕千昙被迫成了大罪人,没人会追究她伏家主的失职了。
  伏郁珠呵笑,不置可否。
  谢眉本来就不喜她为人,这事一出,对她更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一甩拂尘,恨道:你明明知道黑龙裂天的预言让整个仙界费心,却为了一己私欲,瞒下龙族血脉的存在,把仙界置于危险之中,你该当何罪?
  就连几岁的小孩都知道双月之夜危险,不可修行,你却急于求成,丧心病狂!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你还有为人为仙的良知吗?你还有人性吗!
  先别着急定罪,慕千昙被闹得耳边嗡嗡作响,她还在思考可能性,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去年在秦河笔记上看到的那特殊一页:我知道了,是魔物,魔物可以...
  魔物可以扮做人形,且它们喜欢这样,为得就是从中挑拨。那个化成她的模样,把裳熵带回来并献祭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魔物。可她没说出这种可能性,就对上谢眉异常不信任的眼神。
  她想起缠绕在她身上的第三个丑闻,当年就是以魔物为借口,表示并非自己害死了大师姐,那么如今再搬出魔物,还有可信度吗?
  果然,谢眉道:瑶娥上仙,你真是没有一点长进,又拿魔物出来说事,同样的理由你还想用两次?
  到这会,慕千昙才发觉形式对自己有多么不利,所有切实的证据都牢牢指向她,她找不到任何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无奈之下,她只好看向盘香饮,期待在场最大的话语权能够给她时间,让她证明自己无辜。刚想开口叫干娘,又想起这个场景不合适,便改口道:掌门...
  良久,盘香饮望过来,语气失望:瑶娥,你怎能犯下这样的过错。
  第209章 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慕千昙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脚腕与手腕都被铁链扣住,锁链另一端通往兽头状的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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