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而紧接着,怒气在她脸上炸开。她像头发疯的金豹子,猛跳起来,跨过火堆,大叫道:裳熵,你真是胆大包天!我要通缉你!我要把你关牢里饿一年!我要找我娘打死你!你完了!完了!
  裳熵性子就爱闹,看见有人要玩,她也把那点委屈抛下,跳起来往后退,边退边团泥巴砸她:你就知道找你娘,一点担当都没有,有本事你直接和我打,谁打赢谁是老大,你愿不愿意?
  你个臭乞丐,我今天非扒你一层皮不可!伏璃哪里追得上比猴子还灵活的她,看自己身上斑斑点点,恼羞成怒,也要以牙还牙。可她手还没碰着泥土,就猛地缩回来了。
  好脏,她以前打雪仗都是要戴手套的。
  一念犹豫间,身上又绽开几多泥花。这下,愤怒完全吞噬了理智。伏璃也不管脏不脏了,五指化为鹰钩,凿如泥地抓出一大把,捏都不捏,就往前扔,一连扔了好几个,裳熵也更加密集的回应。
  两人竟是在这*河边打泥仗了。
  小溪如缎带般流过,托起月色盈盈。两位原本还算干净的少女,都渐渐在你来我往的攻击中,变成月下泥人了。
  而另一边,慕千昙正看着她们玩闹,余光里多出一条烤鱼。
  她回眸,就看见南雅音轻抿着笑意:她们忙,您先吃吧。
  伏璃把她带上,原本是照顾她自己的。不过也许每天都干差不多的事,南雅音惯于照看,所以路程中,把她们几人都纳入了自己要照顾的范围。
  裳熵还好,毕竟年龄差距在那,并不违和,但对于慕千昙,她竟然还是那套照顾孩子的方法,例如吃完饭帮忙擦嘴,手洗贴身衣物等。这可让慕千昙起一身鸡皮疙瘩,实在不能接受,在强烈拒绝过后,她才放弃了。
  想想平日里她都是怎么照顾伏璃那位没品大小姐的,慕千昙只想把那巨婴扔进水里淹死,看她会不会自己爬上来。
  没接那鱼肉,慕千昙道:你吃吧,我自己会烤。
  好。嘴上答应了,南雅音收回手,却没有吃,而是继续放在火上,不过距离远了点,让鱼肉不至于被烧焦,这是还要等伏璃回来,先给她吃。
  慕千昙暂且不想评价她的选择,但看着她那张脸,竟然幻视了江舟摇。同样柔和到毫无攻击性的眉眼,同样总是微微抿住且带着笑意的双唇,同样柔软可欺的气质,越看越像,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可以确定,小伏去年到天虞门后,主动亲近江舟摇的原因,就和南雅音有关。
  这都还好说,不过是觉得相似而亲近,可大伏呢?
  难不成她是想要江舟摇给她办事?
  这得是用了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一个喜好自然,不爱浮名的修者说服啊。
  唉,也不一定就是江舟摇,本来就是慕千昙自己乱猜的。
  但万一是呢?江这厮不一定玩得过那老狐狸啊。
  算了算了,关她什么事啊,只是个蹭了几顿饭吃的朋友而已。
  不过,也是来到这个世界里,少有能算称为朋友的正常人了。
  停,别想了,离谱。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又是一副淡然色:她们小孩不知道要玩多久,你不吃,一会烤过头了再给她,免不得被说。
  南雅音像是有些羞涩,或者难堪地垂下眉眼,轻轻转着烤鱼:有规矩,我不能在她之前先吃饭。
  ...慕千昙翻了个白眼,不管了。
  那边闹完回来,果然时间不早。伏璃本着脏一点暴跳如雷,全脏完就坦然适应的心态,已经能面色如常光腿坐地上吃鱼了。舌头牙齿共用,卷完肉丝进肚,就要往车里钻。
  慕千昙一把扯住她领子,往外拽:洗澡去。
  她可不想明天坐着脏兮兮的马车上路。
  伏璃脸上还有泥,显得那双绿眼睛像一对嵌在泥里的翡翠,格外亮。她抹抹脸,一扭身从她手下跑了,推着裳熵去河里,嘴里说你师尊让你去泡水,最好是头也淹进去那种。裳熵说感觉像她师尊说的,但不信。
  看来已完全适应了。
  等她们洗完,奔回来时。南雅音正侧身坐在车辕上,拨开一个圆形铁罐,默默等待。伏璃很自然坐过去,半边身子躺在她身上,扯开衣领,露出伤口的位置。
  那里刚愈合没几天,还有一道剑痕,而南雅音手中的,正是伏璃死活都要带上的祛疤膏。
  裳熵用叶子擦头发,喷她道:臭美。
  伏璃一条腿垂下,优哉游哉地晃:你就是羡慕我好看。
  裳熵道:我为什么羡慕你,我自己就好看。
  伏璃拿大拇指与食指一捏:顶多算是小有姿色。
  谁说的,我天下第二漂亮。
  你还知道是第二啊,那第一就是...
  第一是我师尊!
  你真是没救了。
  等她们又闹一轮,各自都要休息了。南雅音捡起地上伏璃脱下的脏衣服,就要去洗,被裳熵抓住,把衣服丢进河里,说道:让她自己洗,那么冷的天,你还要用手碰水,不是冻坏了。再说,她带了好几件呢,够穿到回来了。
  南雅音无法,只好随着她。
  师尊,晚安喔。见那两人都睡下,裳熵爬上树,向女人打了招呼后,也接着入眠了。
  慕千昙独坐月色中,等到几道呼吸声都均匀,才撑着略有些酸的腿站起。
  她慢慢走到火堆边,捡起了玩耍间被踩进泥里的叶子五角星,用指尖调整好歪曲的地方,放在掌心。
  默默看了会,她将之丢进火堆,转身钻入车内。
  第185章 轮到我了吗
  第二日晨起,整装上路。三天后,抵达阴铅河畔。
  与上次来看到的景色一致,鬼气纵横的黑色山脉,妖异横行的焦土,毫无生命迹象的禁忌森林,无一不彰显着封家的不详。
  若是心志不坚定的凡人步入这般土地,恐怕不出三步便会受到影响,神思混沌,肝胆俱裂,最终迷乱于荒地之中。所以此地基本不会有外人经过,更显寂寥。
  步入河畔,泥地潮湿,车轮轻易陷入,再难前进。
  慕千昙掀车帘往外看。正前方流过铅灰色河流,一座小山胡乱坐在岸边。稀粥般的雾气刚刚散去,日头暖洋洋洒下,黑林子上空浮了层水彩般的紫,给这人间炼狱添了点活气,看样子也并非难以征服。
  下车吧。
  翻越前头那座小山,应该就能看到封家门口的那一大片麦田。
  在记忆中,那金辉麦浪里藏了不少稻草人,被封家用作监视。那一双双鹰钩般的眼注视天空,大地,山上山下,水中水底,也竖起耳朵倾听一切动静。马车声音不小,有被发现的风险,提前下来也可作规避。
  四人依次下了车。慕千昙从座椅下扯出包裹,抖开遮挡,里面叠好几块肉干,还新鲜着,都是前几天做好包上的。
  太行山这边,她只在尝试索要活骨肉时来过那一次,对路况不太熟悉。她预想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休息地点,也不想去唯一知道的那家桥头火客栈,免得被发现行踪。
  所以在来之前,就已经备好了接下来几日的吃食,以免到地方后处境尴尬,叫天不应。
  这么早啊,伏璃还揉着眼,迷迷瞪瞪望天:到了?
  南雅音去扶她:到了。
  你少惯着她,赶紧醒醒神干活。一见那娇生惯养的样,慕千昙就看不顺眼:那条能偷偷进入封家的路在哪?快点带路,不要磨磨唧唧。
  伏璃披上外袍:你急什么。
  她慢悠悠跳下车,一边手臂往袖筒里钻,一边走到河岸,转脑袋四处看。
  还以为她是在找什么记号,或者特征。谁想到,她认真看了半天,只给出一句点评:这里真够荒的,比琴姐说得还要惨。
  慕千昙把马拴住:你不是早就该知道了吗。
  伏璃道:我上哪知道,我又没来过。
  刚催着裳熵把行李都搬下来,慕千昙顺手接了件,听见此话,只感觉手里一沉,差点东西掉了。转头看人,目露不善:你没来过?
  看此地风景,也就图个新鲜,不值得看第二眼。伏璃醒了困,从河边回来,扒拉食物袋:没来过啊。
  慕千昙放下东西,站直了身子:所以你嘴里说的那条路,你自己没试过到底行不行。
  好像是吧,伏璃没察觉事情严重性,随口应付:都是琴姐给我说的,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要偷偷进她家,为什么要自己试?
  况且,她也出不去啊,这才是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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