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女人五官端正,谈吐有礼,脾气好,性情逆来顺受,还有责任心。曾经在富商家里伺候孩子起居,很有经验,还有一把会哄孩子会唱歌的好嗓音,能跟各个年龄段的孩子玩到一起,方方面面都很合适。
  伏郁珠查了她家底,家里人只有一位母亲,母女俩相依为命,都清清白白,没有犯过事。她给出的那些经历也被确认为真,是个能够使用的人。
  到这一步,伏郁珠给了她最后的考验。
  首先,让她面对数十种极为凶残的猛兽。因为伏璃爱好这些,那么南雅音作为贴身侍女,自然不能畏惧,否则独自被吓跑或吓晕了怎么办?而她的反应很令人满意,不管对面是什么毒虫凶兽,她都不为所动,面色不改,平静如初,勇气是具备了。
  接着,伏郁珠吩咐她去矿洞里住了半个月。因为伏璃虽心智不全,却玩心极重,且体力也极好,经常漫山遍野奔跑来回,若是由于身体柔弱,气力不足,跟不上少宫主导致她受伤了,那可绝对不行。
  这在方面,南雅音也很快适应。就算身板看似瘦弱,做重体力劳动时也能不落下风,且柔和本相下是意想不到的执拗和坚韧,身体条件也达标了。
  最后又安排了种种不同考研,什么故意遗漏大笔财物看她会不会私吞,以此来检查品性。什么悄悄设置一处有人遇难的场景,看她会不会出手相助等等。南雅音每条都做的很好,完美到仿佛是为了伏璃量身定做而来。
  就算再怎么严格,伏郁珠也挑不出毛病了,于是宣布南雅音合格。
  但试探还没结束,就在女人听到结果放松开心时,伏郁珠又无缘无故抽了她一顿鞭子。手下丝毫都没留情,照着死里打。打的她皮开肉绽,血流不止,活生生晕倒又醒来,求死不能,无法逃离。
  这突然一遭,害的南雅音受了重伤,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才好点,听到传唤命令后,勉强下地来到主厅。
  伏郁珠把长剑扔在地板上,咣当一声,告诉她如果想要复仇,可以捡起这把剑上来刺她一下,而自己以雪山白蛇的名义起誓,绝对不会还手,也不会后续追究责任或为难她们母女俩。
  寻常人受此遭耍弄,早就记仇于心,巴不得想要出一口恶气。可南雅音看都没看那剑,反而低眉顺眼说着:既愿为奴,便要以主人为天,是鞭抽是刀剐,皆随您心意。
  向白蛇起誓具有保证性,就算她是宫主也不能违背誓言,但南雅音却不愿使用这么宝贵的机会,反而说了更加虔诚的话语,仿佛真的全然不在重伤这事。
  见她果真没有反抗之心,伏郁珠稍稍卸下了心防。
  她担心跟在伏璃身侧日夜相伴的侍女是个软骨头,让她女儿耳濡目染也学坏。可又担心这人骨头又相反的太硬,万一伏璃发病砸东西伤了她,引得她性起反抗会就糟糕了,这才有那么一试。
  而最终结果就是证明了,此人的确可用。
  伤势彻底痊愈后,南雅音经人带领,第一次见到了重重宫门保护起来的少宫主,那个年幼却恶劣顽皮的女孩。
  那就是她的小主人。
  听说将要有一位新的侍女来照顾她,便在屋里地板上设置了众多必死暗器的小主人。
  前辈的丰富血泪经验南雅音都铭记于心,为了小命着想,成功避开了所有暗器,并与躲在床下抱着两个枕头,准备看血流成河听惨叫连连的小主人打招呼,看她那张恶意满满的小脸露出孩子气的空白。
  奴叫南雅音。
  第124章 你跟我来
  少宫主拥有着世间少有的上品相貌,躲在床下阴影中依然可瞧见她一双圆圆碧瞳忽闪忽闪,还未褪去婴儿肥的脸颊白里透红,嫩的似乎掐一下就能流出桃汁,再配上齐肩的卷短发,怎么看都是一派天真无邪,活泼无害的模样。
  若不是亲眼眼前见到这满地杀人暗器,南雅音实在难以想象这般美好容貌下,竟藏着那样一颗天生恶劣的心脏。
  一个连衣服都不会穿的心智不全者,为何会以别人的惨叫和痛苦为乐呢?
  可就算再怎么匪夷所思,想不通缘由,她还是要继续做自己该做的,向小主人报上了名字。
  与她进门时千转百回的心绪不同,那时伏璃脑中唯一的想法是:好好听。
  不同于她曾经听过的任何一道声音,这是种极为特殊的动听,如一股神奇的魔力般流过耳廓,且在她脑中重构了那个女人的面容,仿佛一把扯掉了遮在眼前的白纱,倏而一切清晰起来。
  仅仅拥有着婴儿认知的伏璃,连刚刚去过的茅房位置都反手就摸不着,却意外记住了这位初次见面的女人。
  可就算南雅音有着区别于她人的显著特征,那时的伏璃也没想过要对她好点。更准确来说,那会她还没有思考这个概念,便依然和往常般随心所欲。
  由女人帮忙洗澡,由女人喂她吃饭,由女人背她在宫中游荡,也由女人哼唱着歌曲哄她入眠。南雅音照顾她无微不至,体贴入怀,就算是伏郁珠来也要赞一句细心,但伏璃不能满足。
  她还是那个善变且脾气古怪的孩子,安生一段时间后就必定要作妖以泻去心头无端的怨念,总是提出为难人的要求。
  例如,让南雅音陪她一起洗澡,但不让女人洗完后穿衣服,要赤脚站在冰冷地板上等待,到自己头发干了才可以穿。又或者是她半夜突发奇想要去雪地里玩耍,就会把熟睡中的女人摇醒,自己捂着暖手炉躲在走廊下,却让女人去大雪地里玩雪给她看。以此种种,不一而足。
  而每一次,无论是多么荒谬的要求,南雅音都会全盘照办,兢兢业业,没有怨言。
  随着年岁增高,心智渐涨,伏璃逐渐发现,陪伴在她身边的这个女人,有着近乎可怕的包容力,仿佛能够忍受自己对她做的所有事,任何羞辱对她而言都不算什么,这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事吗?
  比起那些被折腾几天后就受不了想要逃离的侍女们,南雅音永远都是那张淡淡笑颜。现实摆在面前毋庸置疑,怀疑合理性没有意义。伏璃便开始好奇,这个人究竟能忍到什么程度呢?
  到了伏郁珠安排女人教导她学习写字的那天,要从最简单的一开始,南雅音先在纸面写上,希望她能照着学。伏璃抓住这个机会来找事,摔砚台掰纸笔掀桌子,把整个屋子都砸个稀巴烂,隐隐期待着女人愤起的模样。
  结果当然是失望,南雅音只是检查了她搞破坏的手有没有受伤,接着就去迅速整理好毁坏物换上一批新的。伏璃变本加厉再次全毁,得到的反应还是如此。她们重复着这个步骤,晨起到傍晚那么长时间过去,不变的是纸上那个一字。
  第二日来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南雅音再次于纸上写下一横。见多次找事都无法激怒她,伏璃想了其他招数,胸中升起得意。
  不就是练字吗?她练!
  给笔尖吸饱了墨水,伏璃将之随手一丢,啪嗒砸地。就在南雅音准备去捡时,伏璃一把抓住她手腕扣上桌面,另一手哗啦扯开她袖子,露出一截细白小臂。
  我现在就写,你可看好了。以她的小臂当做稿纸,伏璃拔出匕首作为笔,一下下在那片肌肤上刻出了将近一两百道小而窄的一字伤口。鲜血流淌满桌,少女笑问着:南雅音,我写得好吗?
  小臂控制不住发着抖,南雅音整张脸苍白如纸,忍住剧痛,强撑着没有失去意识,轻轻嗯了声。
  伏璃道:夸人可不是这么夸的,不能敷衍我啊。
  眼前阵阵发黑,南雅音顶着额上细汗,眯起眼辨别着那片伤口,最后找出了三个还算标准的字,着重夸了两句,便一头栽到桌上,晕倒了。
  在伏璃那么多年的摧残下,南雅音没少生病。本来身体就不算非常强健,现在基本上三天两头倒一次,最后都没出事,约莫是自己都习惯了,不怎么在意,可这次却格外严重。
  前几天刚从雪堆里出来挨过冻,今天还流了那么多血,她一下烧到浑身滚烫,整夜都降不下温度,数度濒临死亡。
  守在她床边时,伏璃望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突然不想去寻找那个所谓的包容尺度了。
  也许摸不到边际,那就是永无止境。
  这之后,伏璃尝试压制心中那些没有源头的负面情绪,还想要洗干净大脑从简单点的事学起,尝试着脱离帮助再长大一点。
  第一次学会穿衣,第一次独自吃饭,第一次看完一本书,第一次意识到换牙与成长,第一次接受蛇骨鞭惊煞入手,第一次猎杀或驯服巨大妖兽等。她从未开化到成为一个正常甚至优异的孩子,这个过程中几乎所有的第一次,以及那些重要或不重要的时刻,都有南雅音陪伴左右。
  于是再后来,伏璃愿意叫她一句先生,以表达重视。对于南雅音的奴隶身份而言,这可是莫大殊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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