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秦河也注意到那位女子,见她冷得不住打颤,神情略有不忍。很想问问怎么回事,但见伏璃滔滔不绝说着家族与塞顿城往事,她没法插嘴,只好先忍耐下来。
慕千昙默默望了会,那女子注意到她视线,浅淡笑了笑,接着目光划向她桌上的那盘肉,眼神直勾勾的,眸子里流露出明显渴望,甚至能看到她滚动的喉咙,也不知是饿了多久。
不知身份就管别人家的事不太礼貌,但秦河有些看不下去了,想起身给她端点饭菜吃。
正在这时,女人在极其虚弱的状态下唱错了一个音。这个音在合唱中本该不算突出,且一闪而过,旁人几乎听不出来,但伏璃却被精准捕捉到了,或者说她就在等这一刻,等那女人犯错的霎那。
上一瞬还有说有笑的金发少女,下一瞬脸色剧变。她一脚踹翻了手边小几,劈手揪住女人衣领将她提起,恶狠狠道:在贵客面前还敢唱错,你这条贱命不想要了?
第112章 春宫图!
小几翻倒时杯盘皆掉落在地,叮铃咣当极大动静。裳熵的手抽搐般微微握住,睡意消散,坐起来迷瞪着眼:怎么了?
伏璃正于盛怒之中,听不见别人说话。她这突如其来的发作惊到秦河微愣,呆呆看着还没有做出反应。慕千昙冷眼旁观,抿了口酒液。江舟摇面无表情,大半面容隐在烛光投射下来的阴影里。
周遭侍女见怪不怪,甚至做好了善后的准备,显然这种事常常发生。对于裳熵那一问,自然没人回答。她只好揉揉眼自己看,就见被揪住衣领的虚弱女*人膝盖高高肿胀,密集血点中间滑下两行血。
受伤了,裳熵喃喃,撑着软椅滑下,奔到女人身边:她受伤了,你抓着她干嘛啊?
伏璃眼角遍布血红,女人在她毒蛇般狠厉的目光下轻颤眼睫,无意识般念着:璃...
如同精致人像裂出几道缝隙,伏璃怔愣一瞬,脸上逐渐堆积起愈发汹涌的愤怒。
她手指攥住女人衣领用力过大,导致肤色青白,关节咯咯作响,嗓音抖而坚定:你以为你现在还是我的先生吗?纠正你多少遍了?连跪三天还不能让你学会改口啊?
见她状态不对,裳熵本想先把纸片般瘦弱的女人救下来,手一碰到她就如碰到冷冰,冻得不想活人,正惊异间,听到某个词语。
先生?她皱起八字眉,一把抓住伏璃的手:你等下,原来她是你师尊?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眼珠划向侧方,伏璃道:一个叛徒而已,她也配为尊?
裳熵重复:叛徒?
伏璃深吸口气,却没吐出来,就这么梗在胸中。大抵是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余的话,她扯唇冷笑一声,没有回答,握住女人衣领的手也没松,更紧了些。
女人许是许久未饮水,嘴唇干裂,起了死皮。想要张口说话,就有细小血珠冒出来。方才那番歌唱耗干她气力,使得她声音比风很轻:对不起,小家主。
伏璃道:你这不是会叫吗?
裳熵手上用力,迫使她松开:你先放下她啊。
好啊。伏璃张开五指,女人脱力倒下,膝盖重重磕着地面。本就是红肿流血的伤,哪能受到了这番刺激,登时疼得她弯下腰去,手肘撑地,额头上遍布细细密密的汗水。
伏璃居高临下:摔到了?自己没撑稳,不能怪我吧。
裳熵手指颤了颤,赶忙去扶,握住女人肩膀,几乎瘦的只剩骨头。她抬头怒道:你干嘛!哪有这样对师尊的!
在她认知里,最坏的师尊就是她师尊那样的。最坏的徒弟也只是不会赡养师傅罢了。这种故意百般折磨是她不能接受的事,怒气之下连刚刚听到的叛徒那两个字都忘了。
我这样对她有问题吗?伏璃说着:不过是拿钱办事,教点东西,我难不成还要给她捧起来?嗯?你师尊要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以后会放过她吗?
裳熵脱下黑色大氅,盖在女人身上:你别瞎说,不会的。
伏璃一甩右臂,袖口探出惊煞蛇骨鞭,垂至对面转出小圈:你可别说大话,人心难测啊。
这话真不中听,她师尊再怎么凶,可没做过害她的事,裳熵不喜欢这种猜测。她抿唇,不想理会了。伏璃还没说完,似调笑般继续道: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
裳熵语气略冲:我怎么了?
伏璃道:像狗一样巴巴的跟在你师尊后头。
亭内刮过几阵冷风。秦河原本想上去劝架,听到此话又被震惊到凝固,眼神甚至不敢往旁边瞟。
伏璃吵架吵上头了,口不择言,甚至忘记了裳熵的师尊本人就在旁边坐着,并听完所有。
依照那位的脾气,完蛋了...
垂下眼眸看了眼红色酒液,慕千昙放下酒杯。
她不评价伏璃说的内容,也不怎么在意这人的态度,倒不是她突然宽厚了,只因伏璃说的对,人心难测,但命运更难测。马上就会有天外飞来的一巴掌,抽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伏家主脸上。
秦河还是鼓起勇气看了眼,女人居然没反应。她放心了,想去劝架不让事态往坏处发展。谁知,裳熵问道:这样不好吗?
这种匪夷所思的程度,连慕千昙都忍不住分了一眼过去,少女说这话时双眸澄澈,满脸理所当然。
伏璃睁大眼:你觉得我在夸你吗?
裳熵疑惑:不是吗?
伏璃动动唇,愣是没说出什么。秦河趁机挤进两人中间:好了别吵了。
然而伏璃却刹不住闸了,握紧惊煞还欲再喷,只听见当啷一声,身后传来女人轻轻的疼嘶。
几人同时转头,只见地上掉了把沾血的刀,而江舟摇右手手指正不断往下冒血,整个手掌很快红透,看似是切肉不小心把手切到了。
师尊!
上仙。
两人同时喊出,急匆匆跨步赶到,也就没人能顾及到女人这边了。裳熵望着她们背影,从缝隙里看到那伤口不算大,放下心来,扶女人站起:你怎么样?
女人双腿颤个不停,但还是撑着慢慢站直了。她脸上毫无血色,唇色如纸,还是轻笑:谢谢你。
别说这个了,裳熵回眸:师尊,你有药吗?
慕千昙没回应,也没往这边看,态度很明显,不会帮忙。裳熵明了,抓住袖口撕掉,截成长条,蹲下给她膝上绕了几圈,把伤口裹上。用处不大,但至少不会再流血了。
女人有些惶恐,想要推开她,却没有力气:不用了,真的谢谢。
裳熵:没事。
另一边,伏璃向侍女道:去拿点伤药来。
侍女点头,遁入夜色。江舟摇手上的血来自不同人的两只手擦净。这小伤顶多流点血,对于一位殿主而言实在不算什么,但身前两位少女皆着急不已。她倒是面色平和,余光望了眼歌唱女子,见她起来了,又收回视线。
这时,外头白熊忽而警觉起来,扒住亭柱张头四望,鼻头抽动着。因她动作,亭顶略微晃动,烛火晃动,伏璃还未不满,就见外头走来一人。
那人个头极高,差点碰着亭门。腰悬长柄宝剑,戴着银色头盔,一身耀眼白甲,使得亭内都亮了些。单眼皮,瘦长眼,鼻梁高嘴唇薄,眼神冷漠,是个看着就不通人情的女人。刚进来便侍立在侧,小幅度躬身,右臂横在身前。
伏璃提高嗓音:西尘?你回来了?那...那...
白熊嗅到熟悉气味,放开亭子,矮身趴下,抱住脸不敢动。紧接着,外面黑暗中缓缓走来一位金发女子,伏璃瞳孔巨颤,声音也颤:母亲?
不是说要过几天才会回来吗?怎么那么早就...
一步步走入光芒中的女人气场极强,步伐宽而动作慢。看脸年纪在四十岁上下,头发由花枝,黄金,宝石共同做成的珊瑚状头冠结在脑后。她眉骨与鼻梁高挺,脸侧与眼眸会聚拢小片阴影,显得多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意味。
略宽的肩膀挂着单边披风,边缘缝着保暖的貂尾,右肩连接处是一枚银色小蛇。披风下是半块胸甲与单面臂甲,泛着冷光的银甲锋锐藏于柔软之下。最下方则是修身的墨色长裙,至暗的黑色里也有点点银线点缀,如同星光。
慕千昙终于提起兴趣了,多看她几眼。
女人简直是伏璃的放大版与成熟版,但她肩头坠着风雪,眉目更重,显然比伏璃可怕太多,像头蛰伏中的危险雌兽。必然就是那位书中大boss,伏璃个小神经病的亲娘,大神经病伏郁珠。
伏郁珠细尺般衡量的危险目光,打量着惊慌又不敢表现出来的自家女儿,像是猎猫打量老鼠。她捏住指尖往外拽,脱下右手的黑色羊毛手套,向旁一丢:无关人都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