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裳熵本来还笑着,闻言,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到最后只剩下委屈,以及眉目间满溢出来的低落:可是师尊,我好难过,我想和你说说话。
是吗...慕千昙随口应着,她望着那张蓝色小脸,体会不到难过,反而只想笑,好歹忍住了。
没办法,她实在没法和一个悲伤的蓝精灵共情。
第85章 她好美啊
慕千昙隐忍情绪惯了,笑意抿抿便下去。她按了按书脊:谁让你难过你就去揍谁。跟我说有什么用。
裳熵叹了口气,半张脸倒床上:我没想揍谁,我就是想跟你说话。
就我倒霉是吧。慕千昙冷冷发言,又瞥她一眼。趴在床上的少女半边蓝脸嘟起,脑子遇到处理不了的信息就会发烫,烫的脸颊发红,她降不了温,只好嘴巴一下一下吹着气。
吹了半天心中还是堵胀,她吸吸鼻子,暴言道:我要去借酒消....
别借了,不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吗?趁她还没起,慕千昙把书盖她脸上:本来脑子就不好用,再染上酗酒的毛病,你真就完蛋了。
酒量最差者也只是一杯倒,但她是一滴就倒,喝完就会脑子不清醒,但精力旺盛。上回在东城还能出去跑步发泄发泄,这会外头人挤人,可没地给她闹腾,就只能在屋里疯。打不跑骂不走,最后遭殃的还是慕千昙自己,所以必须从想法处扼杀。
裳熵半张脸盖着书,静默了半晌,闷闷道:这本书好香啊。
慕千昙把被子扯到腰间,不咸不淡道:能不香吗,毕竟是知识。
这是她小时候爱说的玩笑话了,十来岁时她沉迷于芝士,恨不得顿顿都吃,可惜这种高热量食物会像充气一样致胖,而她偏偏又是易胖体质,管不住嘴就会脸上长肉肉。注重形象的母亲不允许自家女儿外表有一丝一毫的失仪,这种食物自然不能出现在家庭餐桌上。
她那时正值发育年纪,食量不小,口味较重,却只能忍饥挨饿,吃些没味道还定量的东西。小鸟胃的后果就是纤瘦,身体瘦到穿衣合适好看的地步,就代表着已经比健康还要更瘦一些了。
这种程度下,却还要减肥,不然就配不上母亲精心为她挑选的那些要人命的礼服。
若不完美之人去追求完美,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段时间内,她饿火烧心,馋虫作乱,啃青菜啃的两眼发晕,看书时总会从字里行间幻想到各类美食,上课听到知识就是芝士,皮肤切层看成千层面,罗马盾牌看成披萨饼。后面习惯了,这种现象才消失。
没有能力改变现状的话,也只能去习惯它。
慕千昙望着被子上的褶皱,仿佛那是母亲总是蹙起的眉头。即使她已全然听从那个女人的指示,被迫接受了那些反人性的改造,一腔热情换来的也不过是冷漠。
她的母亲也是个从不遵守诺言的家伙。满怀欣喜去找人,最终一切落空的失落,她也不是没体会过。
所以才会在听到那些话时选择出手吗?
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冰冻之法已用出去了。
不,差点忘了。那已经不是她的母亲了。
不是书香,书上的味道...裳熵按住书面向下压,让纸页更贴向脸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微抬下巴迎合书本,仿佛沉浸其中,按住封面的手微微曲起,指尖泛白。接着拉下来些,从书本上方露出两只眼:是你的味道。
....慕千昙回过神,目光复杂的回望她。
这种动作和话语,但凡换个人来,都绝对算得上是骚扰。但放在这蠢龙身上,肯定没那意思。
书本盖住裳熵眼睛以下的部分,更显得那双眼干净澄澈,是独属于少女的纯粹,没有任何冒犯之意,也不具侵略性,她只是单纯描述心中所想,像是被美景吸引后发自内心的直接感慨。
心里刚起的一点火又压下去了,慕千昙和她混久了,也知道这是个直肠子直脑筋,语气漠然道:但凡你是个公的,你现在已经死很多回了。
裳熵道:我是母的。
...你别说话了。
慕千昙捏捏鼻梁,打算掀被睡觉。裳熵又模模糊糊道:他们不期待我来,那干嘛之前还要讲,想让我去呢?
他不是说了吗?说着玩的,谁让你当真了。
这种事怎么能说着玩啊,那不就是骗我了吗。
就当是骗吧。
裳熵把书拎起来,合好放到一边,手掌在书面摩挲:干嘛要骗我。
慕千昙道:因为你好骗。
裳熵道:好骗就要被骗。
废话,难道去骗那些不好骗的?你傻别人可不傻。不知这蠢龙还要烦人多久,慕千昙要快速结束话题,手指戳向她眉心:我问你,你之前跟着他们是干什么。
裳熵被问得懵了下,伸手想抓住那根手指,但没抓到,已退去了,便只能自己揉揉眉心:我总是说好多话,大家都不想听,或者听着听着就不听了,要么就是不跟我讲话。但是他们就愿意听,还会回答我呢!我跟在他们后面玩,时间长了,就交朋友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那会刚接触时也不过十岁出头,现在虽然脑子不好用,也比那时聪明多了。回想那会跟在朋友们屁股后头喋喋不休,连围观了两只蚂蚁打架的事都说一说,他们真的会有兴趣听吗?
不过是笑闹间偶尔分给她点时间而已,而就在那点她自认为宝贵的分享时间里,也会经常帮他们干些杂活,扫地,扔垃圾,擦桌子等等。
那些人究竟是愿意听她说话所以留下她,还是因为她手脚麻利愿意干活呢?
恐怕是后者吧。
原来有些美好过去是经不起回忆的,同样的事在经年发酵之后,细节处竟能粗糙到如此面目全非。
但她又觉得奇怪,似乎和师尊有关的事,明明都带着点愤怒和难过,但回想起来时,却只会觉得心中酸胀又开心。
为什么呢?
裳熵笑了笑,又咬住唇,小声道:反正我那个时候也是开心的,我不亏。
慕千昙语气略严肃:你是个女孩,还算是个有点姿色的女孩,天天跟在一堆比你大那么多岁的男人屁股后面,你就不怕你们村里有人说闲话?不知道人言可畏吗?
她向来不屑别人在背后说小话,但尽管如此也会注意着不要给人留下能够想入非非的把柄,他人的眼睛和嘴巴面对自身时都宽容而干净,指向别人就会严格又肮脏,永远相信这条才能活的不那么困扰。
裳熵直起身,问道:交朋友和这些有什么关系吗?
慕千昙道:没关系,所以结果怎么样?
结果显而易见了。裳熵低下头,没说话。
其实这话说得讨巧,交友当然和年龄性别等都没有必要联系,但和这缺脑子的蠢货说话不能有余地,就要一下说死。慕千昙道:三观,阅历,想法等等都不同,你们还能走到一处,要么是别人有所图,要么是人家根本不在乎你。好骗就会被骗,容易被欺负,就会被欺负。
少女把脸埋入被子,哼唧了两声,想要逃避。
慕千昙提着她耳朵把人拽起:别人有家庭有事业,天天跟你玩过家家吗?你和秦河这种孩子多多接触,我还能夸你一句有眼光。那种人都能把你耍的团团转,随口一说你就千里迢迢跑来这种地方,真是没救了。
裳熵被拽歪脑袋,脸颊鼓起,又消下去:就算是随口一说的话,只要答应了,就要做到,一诺千金嘛。
慕千昙嗤笑:你真以为诺言这种东西很值钱?所谓谎言和诺言,都只是一句话而已,说出口就没了,连个凭证都不会有,你凭什么觉得这东西会值千金?
女人大抵是有点生气的,眉尖蹙着,唇色依然薄粉,灯下的面容笼着股霜寒之气,却并不像从前那般让人害怕。裳熵动动喉咙,抬手搭在女人手腕上,那微凉的温度从指腹传递上来,像块柔滑的玉。
她直直看着人:可我以前的女先生,就是这样教我的。
慕千昙松开她耳朵,摇摇头:你真是被教坏了,什么一诺千金,什么善良本分,一味把人往光明塑造,不去管这个世界黑暗的本质,这才是真正的误人子弟。
裳熵眨眨眼,轻柔道:我只是以为,我想见的人,也会想见我。
也不知是对谁说,慕千昙低低道:少自作多情了。
裳熵有些苦恼:那我下次还要答应这种事吗?
慕千昙没好气道:喜欢谁,觉得谁重要,就答应谁。讨厌谁,觉得谁无足轻重,就不要答应,这么简单的事你纠结什么呢?长那么大脑袋是西瓜吗?拍拍响不响?